屠惠心:“那你现在还抱着他呢,说句话怎么啦?”
霍振庭:“不抱会掉下去。”
屠惠心:“庭庭,嗯看侬都不爱他了,真不跟他离婚呀?”
霍振庭想了想:“离婚是不是就不能住他家了?”
屠惠心:“你自己没有家?”
霍振庭:“有的,在迎宾大街,庭庭家房子可大了。”
屠惠心:“那就回家过呗,嗯去陪你,嗯俩结婚,嗯给你做老婆好不?”
霍振庭为难,小声支唔:“庭庭做不成老公,庭庭太小了。庭庭还没想好……还……还不知道要不要和他离婚。”
厉海虽然听不见屠惠心说话,但从霍振庭支言语中也不难理解一人一鬼又在聊要不要给他“戴绿帽”的话题。
他知道霍振庭在想啥,就是中午在饭店时厉海按着耿副所长的手小声说了几句话。
霍振庭觉得他们太亲密,想让厉海就这件事向自己道歉。
但厉海心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况且同事之前碰一下手怎么了?
厉探长不想在耿副所长面前低三下四给小傻子赔不是,嫌丢脸。所以干脆装傻充愣到底,完全不承认自己摸过耿峯的手。
而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傻少爷自觉被厉海哥哥伤害感情,可对方不仅不道歉,还睁眼说瞎话,把他当傻子糊弄。
真是即生气又伤心。
震振庭最后那句“没想好要不要和他离婚”说得很小声,但他趴在厉海背上,眼下车速又不快。
声音再小,厉海也听得一清二楚。
厉二爷自问对傻小子已经足够用心爱护,对方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就开始思考跟自己分道扬镳。
这种念头像牛毛细针来回在厉海心头穿梭,扎得他胸腔里又酸又涩,难受得要死。
“侬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厉二爷愤懑低斥,忽然捏刹车,扭头冲小傻子呵骂:“我是不是把你惯的找不着北了?你还知不知道自己什么东西!还离婚?跟你结婚了么?!收留你两天还把尾巴翘天上去了,厉二爷干啥没你指手划脚的份!再他妈絮絮叨叨胡说八道,马上给我滚!”
李木匠眼看厉海摩托车跟前呼一声卷起阵鬼旋风,可见鬼女也发火了。
可惜影响不到厉海分毫。
范筹闻声也停下车,回头高声劝和:“老大咋地啦?侬不要跟个傻子置气嘛,他懂啥?”
坐厉海他们车斗里的耿峯也伸手拉扯厉探长胳膊:“哎你咋还吵上了?多大点事?……个么傻子,还值当你生这么大气。咱还是赶路吧,要不等会儿上山天都黑了。”
霍振庭咬住嘴唇不敢再乱说话,低头时豆大泪珠子滴嗒滴嗒掉在头盔风镜内侧。
厉海踩油门轰一声轧过前方鬼旋风,在车前挥拳踢脚的屠惠心连忙侧身躲开,又回到霍振庭身旁劝分:“庭庭,侬跟嗯结婚吧,嗯一定对侬好,嗯好喜欢庭庭,嗯永远不会骂庭庭哦!”
霍振庭闷不吭声,双手仍然紧紧抱在厉海肚子上,但越哭越伤心,只不过细弱抽泣声闷在头盔里,大摩托一旦提起速度,连厉海都听不真切。
因为厉海骤然发一通脾气,后面路程没人再开口闲聊,大家都想尽快到甘善庵见冀姝好。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他们终于在甘泽山山腰一片开阔地上看见个规模跟足球场差不多的庵堂。
高门大院、白墙黑瓦,门额上悬一块乌木巨匾,上面用白漆描三个大字:甘善庵。
靠左边还有一竖列小字:楚氏家庵。
通常来说,家庵就是人家自己花钱修建并供养的庵堂,属于家族私产,平常大门紧闭,只有受主人邀请的香客才能进庵供奉。
耿峯不等下车就忍不住抒发感慨:“好家伙!这高墙都快赶上泯州监狱了。”
其他人亦有同感,虽然没亲眼见过泯州监狱什么样,但于一间庵堂来说,门墙之高峭着实夸张。
李木匠再次从旁提醒:“这地方不让外人进,你们叫不开门的。”
“先去看看再说。”厉海下车没搭理霍振庭,径直往前走,耿峯、范筹紧随其后。
最后摩托车这边只剩下霍振庭和李木匠,还有个愤愤不平的鬼女屠惠心。
李木匠下车后没跟厉海他们去看甘善庵,而是走到霍振庭跟前询问:“小爷,侬跟小姐姐聊什么,把伊家厉探长聊生气了呀?”
第82章 一步之遥
霍振庭等厉海他们走远才把自己头盔摘下来,脸上湿漉漉全是眼泪。
他一边拿衣袖抹脸上泪痕,一边小声吸鼻子:“姐姐问庭庭要不要跟老公哥哥离婚,嗯说……嗯不知道,嗯没想好。”
李木匠眉头紧锁:“好好的为啥要跟侬老公离婚,嗯看侬哥哥对侬蛮好。”
霍振庭:“伊今天拉别人手,还凶庭庭。姐姐不会凶庭庭,姐姐说永远对庭庭好,永远不凶庭庭。”
李木匠听罢脸上显出怒色,陡然伸手抓住霍振庭胳膊拽他下车,快步去追厉海。
“庭庭,嗯真的喜欢侬,侬和嗯结婚吧,嗯不会欺侮你!”鬼女屠惠心疼心疾首追赶。
通常盖庙修庵的地方都会埋造法器驱邪避秽,屠惠心没追几步就停下来,远远眺望情郎背影大声呼喊:“庭庭!姐姐会永远保护庭庭。”
霍振庭被李木匠拖着往前走,仍恋恋不舍回头张望屠惠心,眼下对他最好、最温柔的只有这位小姐姐。
人人都嫌弃他傻,只有屠惠心喜欢他。这一点点认同感好似丁点烛火映照在霍振庭孤独无助的心里面,他当然割舍不下。
李木匠带霍振庭追到甘善庵墙根底下与厉海等人会和。
厉海转过身,却没正眼瞧霍振庭,只拍拍李木匠肩膀:“来的正好,帮阿拉搭人梯,推我上去看看。”
李木匠来不及说话就被范筹推到墙边:“来来,踩我俩肩膀。”
范筹和耿峯并肩扎马步,让李木匠站他俩肩头上,厉海再爬上李木匠肩膀,这才免强能攀住甘善庵墙头往里瞭望。
霍振庭想回去找屠惠心,但是看厉海爬那么高,又很担心他跌下来,一边抽泣流泪一边仰脸盯住厉海。
他也想帮忙,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耿峯心急询问:“厉探长,你看见啥没有?”
厉海低头对下面的人说:“里头挺大,但是怎么没人呢?”
李木匠:“这个点钟,姑子们要么在上晚课修行,要么在做饭,院子里肯定没人。”
厉海:“等等!有人出来了……哦,出来洗菜的,好像真的在准备做饭。”
范筹:“里边屋子多吗?”
厉海:“挺多的,除了大庵堂,少说还有二十多间住房。”
李峯:“不少人呐。”
李木匠:“人多少不好说,兴许没住满。”
厉海:“你们多撑一会儿,我再看看。”
李木匠双手扶厉海脚踝,沉吟数秒,见没人说话,自己伺机开口:“上边的,嗯跟您说件事。”
厉海:“啥事?”
李木匠:“那个女鬼要跟你家小相公成亲。”
提起这茬儿厉二爷就气不打一处来:“挖墙角挖到老子头上来了,一个没良心,一个白眼狼,妈的。”
李木匠:“哎呀!那个是鬼,侬咋听不懂?人鬼殊途,可不敢呐!”
厉海冷哼:“成不了,懒得管他们。”
李木匠:“嗯是说‘鬼女勾婿’呀!侬家小相公被盯上了晓得不?”
厉海不以为然:“盯上能咋的?她碰都碰不得。”
李木匠:“鬼缠人厉害得很,她一直缠着侬家小相公,早晚给勾去。现在是碰不着,等把侬家小相公变成鬼,不就双宿双飞了?”
厉海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向霍振庭,正好跟傻媳妇眼神对到一处。
他也没心情往庵里瞅了,弯腰屈膝慢慢爬下人梯。
霍振庭不是没被鬼勾过,之前至少有两次差点被曹美莲的鬼魂勾着闹自杀,一次跳楼,一次跳水塘。
要不是厉海眼疾手快把人捞住,小傻子早就做鬼去了。
耿峯见厉海下来,拍他肩膀:“把我也驼上去看看。”
这次厉海和李木匠并肩站最下层,范筹搭中间,慢慢把耿峯推上墙头。
李木匠仍絮絮叨叨跟厉海说霍振庭的事情:“人走人道、鬼走鬼道,殊途不同归,生死两不见,是有天地道理在里面的。留在人间的鬼,心里肯定有执念,没念想的该投胎投胎,该散就散了,执念重的不是要夺舍上身,就是想勾人去给伊做伴儿。”
厉海听不懂,但耐心听着。
李木匠:“屠家姑娘冤死,怨气重,但她案子破了,相当于沉冤昭雪,按理说该走了。
可侬家小相公前天不仅把自己名字告诉伊,还跟伊交朋友。
侬想想,她现在就是一孤魂野鬼,孤单的厉害,有人陪伊说话,和伊交朋友,她能放过侬家小相公?
伊蛊惑侬家小相公跟侬分开,然后和伊在一起,可是一人一鬼咋能在一起?伊不把侬家小相公缠去陪伊,伊是不会罢手的。”
厉海内心骤然忐忑起来,不由自主扭头寻找霍振庭身影。
还好没人看没人管的小傻子并没有自己离开他们身边,霍振庭看厉海从人梯上下来,内心稍安,也不再留神厉海。
自顾自背依墙壁垂首发呆,时不时拿衣袖蹭一下脸颊泪痕。
耿峯扒墙头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门道也只能退下来:“咱们还是得想办法进去才行,里头那么多房子,也不晓得冀姝好藏在哪,搁这里喊人肯定是喊不出来。”
范筹:“让我也上去看看。”
耿峯点头,于是底层阵容不变,他和范筹掉换上下,让范筹也扒墙头也往里看一眼。
很快几人全部脚跟落地,各个脸色沉重缄口不言。
现在就算知道冀姝好在里面,要把人弄出来恐怕也得费点劲。
走明路开搜查令容易打草惊蛇,人家很可能先一步把冀姝好转移别处再藏起来。
藏起来还是往好的一面揣测,万一弄死就完球了。
如果让靳队长像前天一样出其不意带兵过来抢人,那他们好歹得看见冀姝好一眼才行,不然一旦扑空,后边更麻烦。
还有大头鬼“老祖宗”的冤屈怎么弄?
先前厉海是准备继续让霍振庭、屠惠心两头牵线,只要能和“老祖宗”建立沟通,后续问题不会太复杂。
但现在厉海纠结了。
如今他心里唯一有底的是,只要霍振庭跟他睡,每天留点儿精华在他身上,屠惠心就不能把霍振庭怎么样。
可是瞧霍振庭犯犟模样,也不知道今晚还肯不肯让再让厉海近身。
此刻距离所有答案分明都只有一步之遥,偏偏这一步之内打出个大号死结,叫人无从下手。
厉二爷双手叉腰仰天长叹,抬脚迈步到霍振庭跟前。
把拧拧巴巴的傻媳妇儿强行搂进怀里耳语:“庭庭,老公错了,老公再也不拉别人手了,再也不凶庭庭了。
庭庭对不起,老公真的知道错了,庭庭愿谅老公好不好?”
第83章 饿死人
霍振庭窝在厉海怀里,听对方言辞恳切道歉。
他点头,把面孔贴在厉海肩膀上,眼泪却流得越发汹涌。
爸妈教过他,别人说“对不起”之后,他要回答:“没关系。”
所以霍振庭虽然依旧很难过,但仍咬唇憋回哽噎小声嗫嚅:“没关系。”
厉海拍拍他后背:“那别哭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办。”说着从裤兜里摸出块手帕帮霍振庭抹脸:“问问你小姐姐,今天还能不能和‘老祖宗’见一面?”
霍振庭眼眸通红讷然点头,带厉海朝他们停摩托车的地方走去。
屠惠心脸色怨毒恶狠狠盯在厉海身上,但看见霍振庭抬脚往这边走,立即眉开眼笑:“庭庭,侬回来啦!”
霍振庭走到她跟前,喃声开口:“庭庭原谅……哥哥了。”他想叫老公,但想起适才厉海说他们根本没结婚,所以把称呼改回从前那样。
厉海既然知道屠惠心就在他们面前,干脆自己问:“屠小姐,侬今天和‘老祖宗’商量得怎么样?能不能和他正经见一面,谈谈?”
屠惠心愤愤瞪他一眼,柔声对霍振庭道:“‘老祖宗’不是一个人,阿拉可以先回县里,碰见谁就见谁。”
霍振庭把鬼姐姐的话原封不动传达给厉海,厉海点头,随后招呼同伙骑车下山。
他们傍晚时分回到楚县县城,夕阳中家家户户升腾炊烟。
霍振庭闻见饭香,肚子里咕噜噜喊饿,嘴上却一声没吭。
其他人心事重重,也没提吃饭的念头。
两辆摩托沿马路缓慢行驶,方便随时停车。
没多久霍振庭就看见前方十字路口处有个黑瘦女人朝他们招手,对方身穿藏蓝色粗布袍褂,头发全梳在脑后,挽成个方髻;打扮很老气,但看脸很年轻,仍是一位少妇。
屠惠心跳下车,朝对方走过去,随即霍振庭也让厉海把车停下。
李木匠下车后立刻跑到霍振庭跟前,问他看见什么。
霍振庭一五一十作答,李木匠小声叮嘱:“等下伊家过来,侬记得站侬老公身后去,不要让那个婶婶碰着你。”
“为什么?”霍振庭不解。
厉海眉头紧锁表情严肃:“听话。”
两个字就让傻媳妇乖乖闭嘴,站到他背后去。
很快屠惠心把黑瘦女人带到厉海等人跟前,不过隔开几步距离,并没靠前。
他们几个在路人眼中只不过是几个男人停车站路边聊天,很不显眼。
面前还有两名女人,只有霍振庭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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