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在你眼中,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女人可以随心所欲的讲话!或者活着?”
厉探长撇嘴嗤笑:“你说的轻松,她没找人骂你,没欺负过你,你倒是很会慷他人之慨。”
时主编眼中尽是失望,泪光闪烁伤心欲绝。
昨天厉警官步履铿锵走进他编辑部的同时,也促不及防的闯到了他的心里面。
在时俊看来,厉海不仅高大俊美,开朗正直,而且善良温柔。
尤其是当他发觉厉海身边伙伴明显智力有问题的时候,厉海对其展现出的关爱与尊重,细心和体贴,令多愁善感的文艺男青年几乎一瞬间芳心沦陷。
而这个天大的误会,只能归咎于大部分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理解,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正常人为何能对一个傻子产生爱意。
所以时俊和其他人一样,非要一厢情愿把人家的“偏爱”解读成“博爱”。
厉警官日常关照迁就媳妇儿,竟因此在多情主男主编的心目中同时拥有了令其倾心的正派形象,和无与伦比的高尚品性。
时俊一度以为,眼前这位阳光爽朗的年轻警官就是自己的「人间理想」,万没想到他这个「理想」是积木搭的,吹口气儿就塌了。
厉海对一位遭人戕害惨死刀下的年轻女孩子说出这么刻薄的风凉话,若非铁石心肠,一定狼心狗肺。
可是笨嘴拙舌的男主编一时不知怎样反驳厉海指责他“慷他人之慨”,只能将无助眼神投向被袁香秀伤害过的女同事彭智蕊。
彭智蕊唉声叹气放下钢笔,目光在时俊、厉海中间来回巡睃,双手交握沉吟片刻:“厉警官说得对,我不会因为袁香秀的死,而原谅她对我心理上造成的伤害。
但我也不认为她做过一些卑鄙的事情,就该死,或死有余辜。
说到底我讨不讨厌她,和她该不该死,是两码事。
她活着时我已经懒得跟她讲话,她死了我更懒得去讲她闲话。
总之她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嘶——”厉海深吸口气,脸色犯疑:“您可真大度,我要是您,此时此刻只会懊恼没机会亲手送她上天,你竟然讲,跟你无关?”
彭智蕊用同样困惑眼神回望厉海:“当然是因为她罪不至死。”
她说着用手指点住面前楚县烈女案案卷笔记:“这里的楚老爷、屠仲根,还有把儿媳当家畜宰杀的公爹,以及那些食发妻血肉顶饥,灾后却将发妻骨骸抛弃在乱葬岗的男人,他们才该死,才叫「死有余辜」。”
彭智蕊低头,手掌按在记事本的字迹上轻缓摩挲,语速放慢些许:“厉警官,这两个案子皆由你主办,在经过楚县案之后,你为什么会觉得袁香秀也该死?
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两件案子所展现出的人性恶毒一面,有天壤云泥之别?
或者说,在你心里男女有别,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他养得起,娶八十个姨太太也天经地义;女人改嫁就罪不可恕,如果背夫偷人,就更是罪该万死。
所以男子杀妻一定情有可原,女子弑夫必定恶贯满盈?
如果以此类推,袁香秀嫉贤好妒,容不下别人爱慕自己心仪对象,的确该死。”
【作话】
昨晚校兑的时候居然睡着了,莫名其妙断更,今天三更补偿一下嘿嘿^-^
第156章 手起刀落断桃花
彭智蕊讲话的时候,时俊满脸认同,时不时点个头无声附和。
与袁香秀结怨颇深的的女编辑说到后面也逐渐显出激动情绪,好像害她专栏停刊的人不是袁香秀,而是厉警官。
厉海抿紧嘴巴,静待面前顺位第一嫌疑人尽情释放心头怫郁。
鉴于《新友月刊》是一本以唤醒新女性自我意识为己任的刊物,编辑们的女权意识较为强烈也是件能够理解的事情。
彭智蕊虽然和袁香秀有私仇,但上升到两性权益认知,就好似柴米油盐对比国仇家恨,对她来说应两件事不能比肩而论。
彭智蕊越说越激动,甚至将一部分怒意投射到厉海身上:“可惜我不是男人,没办法与厉警官您感同身受。
很感谢您分享楚县这么好的素材给我们,但请原谅我没办法支持您对广大女性偏激苛刻的个人看法。”
厉探长眉头紧锁掩唇轻咳,心道:“啧!看来不是她。”
他刚才故意用含糊说辞试探彭智蕊,搞得审讯室里谈话气氛十分尴尬。
此时既然试探出结果,当然要把误会解开。
所以厉探长略作思忖后站起身,表情严肃沉声正告:“麻烦二位搞清楚,我今天在这间房里谈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只就事论事,仅针对袁香秀本人,与其他任何女性无关。
确切点讲,与性别也没关系。
袁香秀六年前为搏名气,为争奖学金,一意孤行曝光绑架案。
苦主给她下跪磕头,局长求她高抬贵手,她仍选择急功近利连续发表明知会害死人的泄密文章,令两名花季女子被歹徒残忍杀害。
两个美满家庭因为她自私行为失妻丧子,从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袁香秀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们不了解她,就把嘴闭上。大可不必因为和她共事过几天就搜肠刮肚捏造溢美词汇为她矫饰人品。
老实讲,你们出言替袁香秀辩白时,我为你们感到羞耻。
尤其是时主编你……”
厉海眉头紧锁睇住时俊清秀面孔,眼神似无奈又似怜悯。
多愁善感的年轻主编已经被厉警官疾言厉色批驳得无地自容。
这时又被对方单独点名,眼神跟身体同时慌悴悴瑟缩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盛满无助与不安。
厉海咂舌,好似愈发不耐烦:“时主编,恕我直言,你们编辑部加上你自己也不到十个人,袁香秀在你眼皮底下搞那么多小动作,你都懵然不知,还几次三番对我强调你很了解她。
你的自信和你的职位一样,简直空虚来风,不知所起也不知去向。
都糊涂成这样了,还能言之凿凿帮袁香秀贴标签,什么‘新时代女性’、‘进步青年’、‘思想独立’。
知道的是你眼神不好,不知道的还当你在反讽羞辱全天下有学识女性。”
时俊脸涨通红,低头兀自哽噎到说不出来话。
彭智蕊也怔愣许久,隔好半天才嗫嚅追问:“厉警官,刚才你说那些,都是真的吗?”
厉海嘲弄嗤笑坦率点头:“当然,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被她写文章害死的女孩子,是电影演员如霜的独生女。
翻翻旧报纸不难追究往事。
遇难女孩儿的母亲当年已经筹到钱,准备去赎人,袁香秀堵在人家门口抢独家新闻,赶不走甩不脱,还把巡捕房的追捕计划曝光在她实习那家报纸上。
被绑票那个小姑娘生前被奸污、被切断手指、被打折腿,受尽折磨,遇害时才十四岁。
而你们这位悲天悯人的好主编,一直在为害死人却不必偿命的报界之耻说好话。”
时俊伏案掩面泣不成声,小声呜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想得到……”
厉探长大咧咧训斥:“所以我说你糊涂呀!你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了解她,却非要对我夸奖她。
我今天要不是对你弱智言论忍无可忍,不至于非跟你们吵一架。
所以你到底何德何能,怎么当上主编的啊?”
时俊摇头不语,羞愧难当。
彭智蕊小声替他回答:“时主编的母亲,是《新友月刊》的创刊人。”
“哦,原来这样。”厉海撇撇嘴:“其实我现在更好奇蕊姐你。
你和同事处不来,上班心情想必不会太好;做组稿编辑没奖金,赚不到什么钱;专栏被停掉,想写点自己的东西,人家也不给你刊登。
你留在《新友月刊》到底图的什么?……哦对,上班还蛮远的。”
彭智蕊目光幽幽瞥时主编一眼:“先前觉得就那样离开,不甘心;今天被你当头棒喝,发现原来很不值得。
我会好好写完楚县这篇纪实,然后辞职。”
时俊伏案抽泣,喃声道歉:“蕊姐对不起,是我让你受委屈。”
彭智蕊没吭声,只默默把脸仰起来,用力眨几下眼帘。
她好像也很想哭,但最终把泪意忍了回去。
厉海低头看一眼腕表,又坐回审讯椅的小桌板上。
彭智蕊低头继续抄写楚县案卷。
时俊泪意渐收,从衣兜拿出一块清洗干净折叠整齐的男士印花手帕放在桌面上。
厉海伸手拿回自己手帕:“不好意思,刚才说话苛刻了点,但和你红颜知己做过的事情相比……也不算很过分哈?”
“她不是我红颜知己。”年轻主编惝恍反驳。
厉海充耳不闻,低头看一眼腕表上时间:“你们在这里慢慢写,我先出去处理点别的事情,等下回来接你们。
不要出门乱走,这边挨着拘留房,万一被人当成嫌犯,蛮尴尬的。”
彭智蕊说:“好。”
时俊黯然垂首,不晓得因为羞愧还是畏惧,亦或失望,总之没再抬头多看厉探长一眼。
厉海步履生风走出审讯室,神色轻快得意,好似出门散步拣了只大钱包,而且不打算还给失主。
回到警务大厅立即被熟稔同事调侃:“哟!瞧厉探长这副表情,是又破案啦?”
厉海大咧咧窘笑反问:“破案急什么呀?破完这个还有下个,慢慢搞呗。”
回自己座位,伸手胡噜霍振庭脑瓜顶:“达令,草莓好吃吗?”
霍振庭用力点头:“好吃!庭庭给哈尼留了三颗,哈尼也吃。”
“嗯,新品种不好买,估计人家以后也不给你哈尼送了……好吃你就多吃点哈。”
厉海说着从电话机下面揪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白立群写给他的留言:“中午十二点,巡捕房门口接您。”
这位就没书呆子那么好应付了。
第157章 打情骂俏算不算嘴欠
霍振庭看厉海不舍得吃草莓,笑嘻嘻站起身讨好:“哈尼口渴吗?庭庭帮哈尼泡茶。”
厉海看他站起来,自己立马一屁股坐进办公椅,抱臂跷脚摆出个当“老爷”的惬意姿态,使唤傻媳妇:“好呀,但是我没茶叶哎,你找人要点儿去。”
“找谁要呀?”霍振庭为难,捧起厉海桌上空茶缸,小声追问:“要啥样的啊?”
隔壁桌文职警员听见他俩说话,抬头叫人:“小霍你过来,我这有茶叶。”
霍振庭喜笑颜开跑过去,伸手就要往人家茶罐里抓。
把厉海同事吓的连忙掩住茶罐口:“不能用手抓!”
小傻子不知所措:“那怎么办?”
文职警员咂舌窘笑,教他用小茶勺拨少午茶叶进搪瓷茶缸:“这些够了,回去吧。”
“够吗?这么点儿……”霍振庭端起茶缸凑进面孔晃了晃:“哥哥,太少了,再给点儿。”
文职警员被他逗乐,又给小傻子多舀半勺茶叶,笑眯眯调侃:“小霍真会疼人哦,怕你哈尼喝不出茶味哈?”
“嗯。”霍振庭直认不讳,转身把茶缸捧给厉海看:“哈尼,这些够吗?”
厉海瞥一眼,点头:“倒水吧,别倒太满,比一半多点就行。”
旁边同事扭头揶揄:“哎哟厉警官,你手受伤啦?啥都指使小霍。”
厉海不置可否,默默把桌上纸质文件收进抽屉,身体也往后撤了撤。
保温瓶里的热水是霍振庭自己接回来的,他知道那个水烫,拧开壶盖后身子躲老远,单手拎壶耳,支棱开胳膊拿壶口瞄准杯口。
果不其然把热水漾的到处都是,一半泡茶,一半泡厉探长办公桌。
刚刚送茶叶的同事隔岸观火,呵呵哂笑:“你看嘛,他不会干活儿,还不如你自己来。”
厉探长不以为然,掏手帕当抹布擦拭桌面,随口跟同事搭腔:“一次做不好,就多练习几次,我达令聪明得很,学东西可快了。”
他是好心,想多教小傻子一些基本生活技能,但傻子并不领情,满脸不高兴。
放下保温瓶撇嘴埋怨:“庭庭会倒水,是你的水壶不好,你水壶太大了!还没壶嘴。”
厉海朝他翻白眼:“那也不是走到哪儿都有小水壶给你用呀!”
旁边同事被这俩活宝逗乐,笑吟吟打趣儿:“哎哟!达令不好带哦,当爹又当妈,吃喝拉撒一把抓。”
随即又感慨起来:“我对我儿子要是有这份耐心,指不定臭小子也能成材。”
而注定成不了材的傻子小霍,这时看见厉海摊开来擦桌子的手帕,忽然懊恼控诉:“哈尼!你怎么能用庭庭的手帕当抹布?”
进而不等厉海反应过来,继续高声埋怨:“你没有抹布吗?……你没有茶叶,也没有抹布,你咋啥都没有?”
“嘿!你个浑球……”厉海啼笑皆非拎起湿答答手帕训斥:“你眼睛近视啦?看清楚,这不是你的手帕。”
范筹刚回巡捕房,这会儿进警务大厅正好给俩人劝架,小跑两步上前声援小傻子:“老大,你好端端骂他干啥?”
厉海扬眉瞠目回呛:“你个戆度,你没看见他先骂我?”
霍振庭扭头对范筹抱屈:“小范哥哥,哈尼用庭庭手帕当抹布擦桌子。”
范筹闻言立即猜出问题所在,讪笑连连,不敢再开口“助纣为虐”。
因为厉府管洗衣裳的帮佣,会在男主人每条洗干洗、熨平整的外裤兜里放一块干净手帕。
虽然不至于用一次就扔,但也不会让大家把一块手帕用到开线飞边显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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