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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想杀他没那么容易。”秦风月的脸上没什么懊恼的神色，“被梅四娘控制吗？怪不得，那他应该不比直接死了舒服。”
黎海若挑起眉毛：“你为什么这么想他死？”
“一点私人恩怨罢了，就像你一定要杀了瑀一样。”
这个比喻有点微妙，黎海若宁可被雷劫劈也要杀了瑀，因为他是直接导致白遊死在战场的源头。但秦风月身边从始至终，都不存在这样一个，像白遊之于黎海若这种关系的人。
那他的仇恨来自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楼面：“楼”指探明问询，“面”指鬼神，这是一些瑶寨形容巫师的说法，文中其他设定是我乱编的。
*【犭也】这是一个字，念shi，百度输入法找不到这个字otz
第87章 偶遇
秦风月似乎对洛从雪兴趣很大，在旁边深沉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后来黎海若站在院墙下实在看不下去了，冲秦风月一点头：“大祭司，进去说话？”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大柳树树冠里突然窜出一个绿汪汪的人影，冲秦风月笑嘻嘻地招呼道：“哟，小美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招摇。”秦风月淡淡地转过脸，“在东堂住着还习惯吗？”
“这里再好也比不过招摇山。”只有一个灵体的招摇君晃晃悠悠地飘到秦风月眼前，非常放肆地上下打量着他，“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您能不能帮我向海若美言几句，让他放我离开？”
秦风月双手拢在袖子里，平静地问：“离开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回招摇山去。”招摇君的眼底倒映着风中拂漾的柳枝，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几百年没回去了，我做梦都想再看看那里的花草木石。”
旁边的洛从岚露出了牙酸的表情，似乎被这个老文青恶心到了。
“你当年擅动禁术，灵体出窍，为了躲避天罚逃进平山鬼渊。”秦风月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你若回到招摇山，山神归位，不管有没有灵体，都会有天雷追着你劈。你确定要回去吗？”
招摇君：“……”
他似乎被秦风月这一番话吓住了，一言不发地扭头钻回了树里。
秦风月目送他身影消失，沉默地伫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向黎海若略一欠身。
东方胜变回燕子大的青鸟，蔫搭搭地打了个哈欠，跳到洛从岚肩头：“老大，聊正事就不要叫我了，我先回去睡一会。”
黎海若向秦风月做了个“请”的手势，和白遊一起进了水银堂房内。
房间里还残留着洛世灵用来迷晕洛从雪的药粉，黎海若弯腰抹了一把，将染成蓝紫色的指尖举到面前，仔细地嗅了嗅。
白遊肉体凡胎，却也不惧香毒，也凑近闻了闻，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在一旁问：“这是什么东西？”
“普通的迷药，里面似乎是加了他们凤翼族的鳞粉。”黎海若掏出一条手帕擦着手指，“能让洛从雪睡上几个时辰。”
白遊摸摸下巴：“那个洛世灵假扮成洛司楠，来这里想迷晕并带走洛从雪。他带走洛从雪是想做什么？”
秦风月已经在桌前的乌木螺钿椅上安然坐好，听了这话突然开口：“你是说洛世灵？”
白遊这才想起来，在幻境中洛世灵拜访白龙王义济时，秦风月已经跟黑龙王灵泽来到了东海归墟，他说不定能认得洛世灵。
于是他点头：“猜测而已，我在机缘巧合下见过未露真容的洛世灵。”
秦风月苍白的手本来搭在桌面上，闻言指尖轻轻蜷起：“不可能，洛世灵……已经死了。”
这下白遊和黎海若都有点意外，黎海若屈指叩了叩桌面：“洛司楠也说他在很多年前就亡故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秦风月抿了一下嘴，似乎内心正在剧烈地挣扎，好一会，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徐不疾地开口：“当年那次大劫后，你带着德音琴和青鸾信使来到了这里，开始建起东堂，分开后，我又去了一次东海。”
那时候九州刚刚平定下来，存活下来的各族都在休养生息，顾采衣早就赶回了观星台原址收拾残局，四位重伤濒死的龙王在黎海若的安排下，被送到东南西北四处长眠，唯一清醒的黑龙王灵泽独自在东海海底养伤。
秦风月去东海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欣赏灵泽的凄凉晚景？
“在那里我碰见了洛世灵，那时他在凤翼族的族谱上已经宣布死亡了。当初在东海归墟，他来过几次，都是为了见白龙王义济。”
白遊挑眉：“找义济做什么？难道还是为了翻译古文。”
“不……”秦风月难得磕绊了一下，“他之前在东海时还找过我一次，让我帮他算一算，他和义济有没有夫妻缘……”
白遊：“？”
黎海若：“！”
“我听他的意思，是凤翼族血脉传承危在旦夕，他们凤翼族本体特殊，和神是可以诞育后代的。他想找一个神族生下子嗣，但义济没答应他。”秦风月表情很复杂，“后来义济重伤长眠，观星台对外宣称是五龙王战死。他找到我，想打听义济的埋骨地在何处。”
黎海若惊讶道：“他打听埋骨地是想干什么，冥婚？”
难得这位洛世灵异想天开，觉得死了的白龙王也有生育功能？
“我不知道，也不能告诉他实情，因此敷衍了几句就把他送走了。后来，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义济的长眠地，并发现了义济并没有死。”
黎海若眼皮一跳：“保护四龙王的禁制是我亲手设下的！我怎么不知道义济的禁制被打开过？”
“他并没有动过你的禁制。但凤翼族的底蕴远比你我想象的深，是我们之前低估他们了。”秦风月垂眼盯着桌面中间的黑瓷茶壶，汝窑的斜开片裂纹闪着鱼鳞一样的光感，“我也在四龙王的长眠地留了一些眼线，于是连夜赶到了平山。”
“你见到他了？”
“他似乎是想在禁制外强行唤醒义济，我阻止他，说义济重伤未愈，如果现在醒来，可能会危及性命。他转头看着我，说不会的……”秦风月手里捏着一个空茶杯，无意识地翻来覆去摆弄着：“然后他拿出他的蝶流青，剖开了自己的胸口。”
“自杀？”白遊问：“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当时我觉得他的神志已经不清醒了，像是在得知无法唤醒义济之后，失去希望一心求死。”秦风月的睫毛轻轻一颤，“那种状态我很熟悉，以为自己不会看错。”
既然秦风月说他死了，那肯定就是检查过尸体了。黎海若磨了磨牙：“不管今天那蝶族到底是不是洛世灵，他在我手底下跑了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白遊看得出来，洛世灵的逃走确实让他火气很大，以至于在面对梅四娘的挑衅时，他没能收住自己的火，不惜动用龙伯灵相也要杀了她。
他安抚地捏了一下黎海若的手：“先不管他。当初在北安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你在中原战场，带兵抵抗昆仑三族，我得到消息说北方战场吃紧，便独自动身北上。”黎海若动手泡了茶，似乎有些心浮气躁，壶中的香片茶洒出了一点，在桌面上聚成小小的一滩，“那里作乱的主力是一只近千年修为的凶神烛九阴，嘉泽在那边应付得有些吃力，我和灵泽两人约定在北安岭汇合，共同帮助嘉泽铲除烛九阴。”
秦风月文文静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呷着香茶，在灯下的眉眼堪称柔和，像一幅寂寥的美人图。
黎海若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烛九阴生为邪神，虽灵智不高，但狡猾得很，而且武力相当强悍。再加上它联合了北安岭的凶妖族，本地的地仙保家仙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有的几乎被灭了全族。我们打算赶到现场后，先联手击杀烛九阴，再慢慢清理杂兵。”
那时正是战火最盛的一段时间，各方局势都相当紧张。本朝开国皇帝曾下诏给五龙王加封号，并在各地修筑龙神庙，使得龙王一跃成为了民间被供奉最多的神。凭借着这么一段香火缘，五龙王几乎是一肩挑起了主要战场，成为了平定各方的主力。
其他四位龙王分别镇守四方，只有黑龙王灵泽是机动型的，哪有战乱就往哪跑。据他自己说，他流窜各地是为了寻人。
至于他要寻的是谁，认识他的人都心知肚明。
黎海若和灵泽赶到北安岭时，正好撞上一伙烛九阴手下的妖兵，打算洗劫北安岭南山脚下的一个村子。村长带领村民躲进了地窖里，拖延了一时片刻，幸运地等到了救兵。
黎海若那时正处于海神武力的巅峰时期，黑龙王更是强悍无匹，那一伙普通妖物根本不是对手，不到片刻就被清缴干净了。黎海若找到了村民藏身的地窖，拉开活板，请战战兢兢的村民们列队而出。
黑龙王灵泽不太擅长和凡人打交道，因此他保持着人形，抱着手臂百无聊赖地戳在一旁，拿眼梢有一搭无一搭地瞄着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的百姓们在他面前依次走过。
在队伍的末尾，一个戴着灰黑色兜帽的身影低着头经过他面前，灵泽的身体突然一颤，猛地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肩膀：“你怎么——！”
那人的穿着和周围的村民差不多，都是灰扑扑、破破烂烂的衣裳，从袖口下露出的手指却是雪白修长的，干净得出奇。紧接着，那只细长好看的手抬起来，冷漠而不由分说地拂开灵泽的手。
灵泽激动得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掀开他的兜帽，露出了秦风月那张如冰似雪的脸。
黎海若也愣在了原地。
仔细看，秦风月似乎是不久前才混入人群的。他只在身上披了一件灰扑扑的兜帽长袍，里面依然是自己的衣裳。见身份暴露，他索性也不藏了，一扯襟口任由灵泽将他的外袍拉下，随手丢在一旁。
灵泽的呼吸都不太稳了，他直勾勾地盯着秦风月，颤声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观星算到此处地脉有异，前来探查一下情况，正好赶上妖兵入侵，就跟着他们躲了一会。”秦风月漠然答道，抬手理了理月白色衣袍的前襟，“这些村民身上似乎被下了某种咒。”
此时灵泽原本还算清醒的脑子已经被突然出现的秦风月搅成了一堆零碎。他张张嘴，半天才傻里傻气地发出一个单音：“啊？”
秦风月：“……”
他放弃了和灵泽沟通，转身看向黎海若：“我在地窖里检查了一下，所有村民们血里都有问题，源头应该在饮水里，我要去井边看看。”
黎海若同情地瞄了灵泽一眼，点头道：“好。”
他还想说，自己和灵泽此次前来，是为了尽快协助红龙王嘉泽除掉烛九阴的，但眼看着灵泽的脑子已经被秦风月填满了，神志显然不太清醒。考虑到灵泽在色令智昏是容易犯傻，黎海若试探着提醒道：“我和灵泽正要去找嘉——”
话说到一半，就见灵泽在秦风月看不见的地方冲他挤眉瞪眼，手掌横在脖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你快闭嘴吧。
秦风月冷漠地转身：“探查咒术一事我一人去便可，二位若还有要事在身，就去忙吧。不必在我身上过多耗费心神。”
说着他抬腿欲走，灵泽的脸色“刷”地变了了，立刻把什么红龙王紫龙王丢到了脑后，上前两步跟到他身边：“没事没事，查探此地的异象也是我的职责。你要从哪口井开始查起？我……我陪你去。”
黎海若：“……”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有点想白遊了。
思来想去，黎海若还是决定先跟着灵泽和秦风月，反正嘉泽那边的战场拖两天也没什么大事。
能让秦风月亲自来查探的，必然是很重要或是很凶险的东西，黑龙王灵泽现在已经上头了，见到秦风月就走不动道，估计在一时片刻内失去了正常沟通的能力，他还是得跟着一起去看看。
再说了，就灵泽那副德行，万一哪句话说不好，把秦风月气跑了，找谁说理去？
北方山林间气候干燥，此地又不靠江河，水源不是很充足，他们走了很远，才在一座废弃的观音庙前找到了第一口井。
井口垒叠的砖石平整光滑，看样子是村里人常用的水井之一。
灵泽如同第一次陪伴圣驾出宫的太监，恨不得抬着秦风月走。秦风月只伸手摸了一下井绳，灵泽立刻动手，挽起袖子吱嘎吱嘎地开始摇手柄，为他提了半桶水上来。
秦风月对他的殷勤没作什么表示，用指尖沾了水，伸出舌尖轻轻一点，单薄红艳的嘴唇抿起，随即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灵泽脸上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咕”的一声，动静还挺大，站得稍远一些的黎海若都听见了。
归墟东君忍无可忍，大步上前把灵泽拉到一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堂堂黑龙王被扣上一顶”没出息“的帽子，有点委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
“那你也稍微克制一点。”情场一帆风顺的黎海若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育他，“你这样很惹人讨厌的。”
灵泽：“……我很招人讨厌吗？”
他至今也没琢磨明白应该怎么和秦风月相处，黎海若这句话还真把他唬住了。他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悄悄一戳黎海若的腰：“那你去和他多说说话吧……”
可怜见的。
黎海若叹了口气，走到秦风月身边：“这水有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秦风月面色冷肃地一指地上的半桶水：“你试试用海神法力探测，看能查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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