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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玄幻灵异)——银渔

时间:2023-08-27 09:55:18  作者:银渔
  青鸿紧接着问:“那你喜欢过他么?”
  逄风没有言语,过了许久才道:“若是不喜欢,怎能默许他在魂魄上打上烙印?”
  他的指尖蹭过刻在琵琶骨上的纹路:“若我想走,这东西拦不了我。”
  青鸿沉默不语。
  入秋之后,夜越来越凉,草叶摇曳,叶脉结了层若有若无的霜。
  壶中酒喝尽了。
  逄风起身:“我有必须完成之事,因此不得不离去。这段时间,叨扰九阙了。”
  青鸿没有起身,只是道:“那青鸿便于此,祝小道友一路顺遂。”
 
 
第119章 逍遥
  逄风谢绝了青鸿塞给他的盘缠,只是留了字条,要他告知常青木等人,自己并无大碍,最终也只是带走了逆魄和焰花。
  焰花依然被他放到了心口处,它时时刻刻带来烧灼的痛,却给予他冰冷的心口一丝温度。
  这是南离的心。
  九阙山门亦是风口,夜凉风疾,挟着寒意的瑟瑟秋风盈满了他的广袖。山门石柱栖着闭目的凤鸟,其间镌刻的“九阙”二字依然如刀刻斧凿,逄风最后望了一眼,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他独自一人,提着剑,走在焆都的街上。
  与失了日月的凄冷人间不同,焆都的夜晚无比繁荣热闹。因没了月亮,鬼物横行,因此凡人夜间皆闭门不出。而焆都自然不必担心此事。
  逄风所顾虑之事众多,诸如地劫事后的处置,以及左相密谋之事。但眼下最重要的,到底还是先寻个住处在做打算。
  换句话说,他需要钱财。
  逄风拒绝了青鸿赠他的盘缠,因为南离只给了他这两样东西,他便只带着它们走,除此之外不取一物。
  焆都几乎不用白银,多数是以物易物。行商来财自然可以,只是当下而言太慢些,而获取钱财最快的方法只有一种,那便是赌。
  焆都满城繁华迷人眼,逄风视若不见。他径直走去,停在一座高耸门楼前。
  这是间柜坊,但自然也不只做典当的营生。只需稍稍一瞥,便知它无比财大气粗:朱砂漆的门柱,艳得刺眼,如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牌匾亦是赤红的龙血木打造,上书:逍遥坊。
  柜坊共三层,其中灯火通明,隐隐有划拳吆喝声从中传来。此三层赌法各不相同,从打揭、大小、猪窝这类鄙俚却直白的赌法,到叶子牌、象戏、覆射这类风雅赌法,应有尽有。从一层至三层,每一层所需赌资都会翻数倍。
  逄风推开那朱红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小二满脸堆笑,早已在柜台相迎:“客官,你要赌什么?坊主有规,一切赌注需在柜台估价,换成筹码才可下注。不知客官要拿出何物来换筹码?”
  他说:“我自己,可以么?”
  小二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以自身来换筹码,于逍遥坊并不稀奇,只是容貌如这人般惊艳绝伦的却实属罕见:身姿修长挺拔,却不柔弱;眉眼清隽秀丽,却透着疏离冷淡,一双手纤长白皙,格外好看。
  小二咽了口口水,开始在心底盘算起这人能换多少枚筹码,但死活也算不明白。
  逄风耐心地等着,小二匆匆出去了一趟,又很快返回:“客官,坊主很看好你,特地吩咐我多予您换些筹码。”
  他递给逄风一只竹筒,其中盛了数支漆了色的灵竹签,竹签被打磨得很光滑。逄风将竹筒取来:“多谢。”
  他取了筹码,就径直向一楼的赌桌走去。
  小二望着他的背影,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这么好看的人,可惜了。
  一楼显然是粗俗之人居多,皆是些胡渣满脸的体修,此刻一行人正在吆喝划拳,好不快活。显然有赌客听见了逄风方才与小二的对话,不怀好意道:“将自己赌上?仙君可真是大手笔。”
  逄风对他们下流的目光视若不见,只是直接坐在了赌大小的赌桌上。于那群刀口舔血的粗俗修士间,逄风显得格格不入,他却依然自若。
  所有人都以为这矜贵剑修必输定了。
  骰子声如驯狗铃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饿了十几天的饥犬,聚焦在漆黑的骰盅上。
  而接下来发生之事,却出乎了包括庄荷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
  逄风一直在赢。
  运气似乎永远站在他身边,他无论押什么,都会赢。坊市中不单单是赌客,自然有不少赌托混在其中。庄荷亦是经过多年训练,早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千,可依然没让逄风输过一把。
  他几乎每一桌都赌过了。
  随着逄风不断换桌,庄荷脑门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待逄风从打揭的赌桌离开时,一楼鸦雀无声。
  竹筒里已塞满了竹签,逄风淡淡问小二:“可以上二楼了么?”
  小二一愣,又紧跟着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客官请随我来,”便引着逄风上了楼。
  二楼的情形显然与一楼不同,桌上之人衣着皆华贵,所玩的博戏也不只是单纯的“赌”,而是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比如牌九,或是棋弈。
  逄风依旧神色如常,坐在了赌桌前。
  而这次,他首先选择的是弈。
  他持白子,黑子先行。落针可闻的赌桌上,只听见棋子落于棋盘的脆响,已有许多赌客围在逄风身后,暗中托底。
  逄风的棋风平稳,刚柔并济,而对方棋手吃起棋来却异常凶狠。逄风似处劣势,却丝毫不惧。他落子不紧不慢,只在某些时候会稍微斟酌片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占上风的黑子却渐显劣势,对面棋手鬓角的冷汗也越来越多。最终,那枚夹在细长手指的白子落下,悄无声息吃掉了黑子。
  胜负已定。
  那棋手如脱了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喘着气,而逄风却轻轻巧巧起身,坐在了叶子牌的桌前。
  他将数额较小的筹码换掉了,但竹筒中的筹码却依然放不下了。
  正在逄风又收下对方咬牙切齿递出的筹码之时,却听闻有人走下木台阶的声响。
  一人从楼上走来,身穿奢贵的金丝衣袍,外披貂裘,面带微笑道:“小友赌运实属好,就连我不曾看到,也为之惊动。”
  他虽在笑着,眼中却含不屑,目光扫过一楼呼喝不断的赌徒:“这些皆是小把戏,不知小友有没有兴致去三楼与我们赌一场?”
  虽是邀请,话语中却带威胁。
  逄风:“赌什么?”
  那人一笑道:“上来便知。不过这赌法,无论老少,无论雅俗……恐怕都会喜欢。”
  他手中折扇一挥,便有几人不由分说带逄风上了楼。方踏入三楼,逄风顿时嗅到一股皮毛的刺鼻腥膻气,以及粗哑的喘息声。他瞬间心知肚明。
  的确,无论何人,想必都会喜爱这种无比刺激的赌法。
  三楼赌的是,斗犬。
 
 
第120章 斗犬
  的确如那人所说,斗犬是没有赌徒不喜爱的赌法。
  血腥、疯狂,却又不用人去参与,赌徒只消坐在奢华包厢中嗑着瓜子,欣赏那些斗犬赌命搏杀。获胜的斗犬可以饱餐一顿,至于输的,就算侥幸存活,也是死路一条。
  逄风的眸光暗了下来。
  三楼陈设显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一面是极为奢靡华贵的雅间。雅间以特制屏风相隔,坐在檀木椅上,整座斗场尽收眼底,而从屏风外却窥不透其间。
  熏香靡靡,想必是为了遮掩血腥气,五层琉璃盘形如莲花绽放,或是盛了上好的干果点心、或是盛了冰块镇过的瓜果。甚至还有洒了金箔的酒水。
  而另一面,却极为阴暗、狭窄,无数双眼血红的斗犬被困在狭小的铁笼中,望着彼此不住狂吠。它们皮毛脏污,眼球突出,口角涎水不住滴落,正用发红的眼死死盯着旁边笼内的同类,龇牙咧嘴,吠叫不止。
  逄风毫不怀疑,只要打开笼门,它们便会没有半点犹豫撕咬起来。
  这些犬并非寻常犬类,而是些未开灵智的妖。妖若是未识人性,终其一生也无法化形,与凡兽相比也只是爪牙更锋锐些。
  为了让它们厮杀激烈,在斗犬开始之前,它们需要饿上一日——不至于饿至脱力,却最大程度激发它们的凶性与血性。因此在斗场上,胜者生啖败者血肉之事也极为常见。
  华服男子笑道:“逍遥坊赌犬,没有什么规则。你可以给这些犬喂所有能拿出来的药,只要它下场时还活着就成。”
  他顺手捞起一根木棍捅了捅笼子,被激怒的斗犬瞬间猛扑上去,如见死仇般撕咬起那根棍子来:“如今距开场还有一个时辰,小友在此选好斗犬,挑驯好了,告知小二便好。”
  他意味深长道:“如果手头没药,大可以找我,我手头可都是些好货。”
  逄风却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含义不言而喻。那人顿时有些恼了,悻悻骂了一句,便起身离去。只留逄风伫立在狗笼前,注视着这群犬。
  他心底冷笑。
  这些人果然不会给他留什么赢路,笼中斗犬的牙齿磨损严重,有的甚至瘸了腿,或是瞎了眼。它们已经被喂了些促使发狂的药,已然凶相毕露。几个修体术的彪形大汉站在狗笼旁,手持大棒,只待他下命令,就把斗犬从中拖出来。
  逄风右眼微不可查地乌光一闪。
  他在注视这些犬的……魂魄。绝大多数斗犬已经无可救药了。它们除了与同类厮杀至死,什么也不会,已经沦为浑浑噩噩的杀戮工具。但或许也有斗犬尚未被其同化。
  逄风从一座座犬笼前走过,隔着铁栅栏注视着这些或凶暴,或冷漠的犬。一部分犬在不住转圈,有些在撕咬自己的尾巴。只是这些犬一见到他,便立马夹起了尾巴,缩在角落。
  逄风一愣,随后垂眸苦笑。
  这些天与南离过于放纵,他身上属于南离的大妖气息太浓重了。这气味威胁着每一只斗犬,警告它们:此人有主了,无法触碰。
  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
  他稍微拿太阴灵力压了压南离的妖气,那些犬才勉强抬头注视着他,神情却带着怯意。
  逄风的目光掠过这一条条斗犬,最后锁定在其中一只上。他指向那只犬,淡淡道:“就它了。”
  举着棒子的体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傻了眼。那是一条极为瘦弱的灰犬,腰腹处肋骨一根根突出来,四条腿细得像苇杆。它并不像其他斗犬一般凶暴,从始至终,都夹着尾巴安静趴在笼子里。
  体修掏出钥匙:“你确定选这条?这条虽然没什么残疾,但看这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一把拽住灰犬脖颈上的锁链,灰犬尖叫起来,绷紧身体拼命往笼子里缩。大汉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出来!”
  逄风蹙起了眉:“还请您暂且松开它,后面之事由我来便好。”
  大汉狐疑道:“你?就你们剑修这身板真的行?别看它这般不中用,咬一口也能让人伤筋动骨,还是我来吧!”
  逄风:“我自有分寸。”
  那大汉不敢违抗贵客的命令,不情不愿松开了锁链,但手里依然紧紧握着大棒。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那只瘦弱的灰犬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警惕地注视着逄风,以及体修手中的棍棒。
  逄风淡淡道:“还请您退后。”
  大汉犹豫了片刻,还是依言,又退了几步。
  逄风缓缓在灰犬面前摊开空无一物的右手,将手递到灰犬的面前。灰犬警觉地将鼻子伸过去,慢慢嗅闻着他的气味。
  然而,正在它专心嗅闻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赌徒选中的一只斗犬发了狂,体修竟没有按住。它疯狂地吠叫着,向体修咬去,却被一棒狠狠敲在脑袋上。
  这场景显然刺激到了灰犬,它竟张开了口,向逄风的手狠狠咬去!
  这一下谁也没预料到,甚至体修也没来得及挥起棒子。可逄风神色不变,那只右手稍微一动,便轻而易举地将灰犬肚皮朝上地压倒在地。
  灰犬挣扎了一会,便也不动了,只得呜呜求饶。逄风起身:“那我将它带走了,一个时辰后回来。”
  他看得出来,这只犬之所以咬人,并非和其他犬一样,是药物影响下出现的对一切活物疯狂的攻击性,而是出于畏惧。
  换句话说,还有救。
  那大汉心底了然,此人用的药应当是不愿让人知晓的。他将逄风带进雅间,便关上了门:“若是还需要什么,就摇铃。”
  那只犬此时察觉到他身上南离的气息,蹲在他脚边瑟瑟发抖。逄风叹了口气,伸手取来了八仙桌上摆着的空瓷碗。
  灰犬以为他要喂自己那些使犬发狂的秘药,更是抖如筛糠。
  逄风:“放心,不是会伤害你的东西。”
  他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入碗中。殷红的血液很快淌了一碗底。逄风晃了晃碗,闭眼用灵力感知血液中的阴气。
  量似乎有些多了,不过并无大碍。由于作为炉鼎与南离双修的缘故,逄风血液里的阴气淡了许多,也较之前柔和了不少,不至于让灰犬爆体而亡。
  和他荒唐了这么多次还没事,也只有南离了。逄风叹了口气,他如今和一根行走的千年人参没什么区别。补过头了,反而会灵力逆行,甚至筋脉寸断,但南离根本是完全没事。
  他之前的担忧简直是杞人忧天。
  逄风三只指头捏住碗沿,扬了扬下巴,让灰犬来他手里舔食。灰犬胆怯地望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抵御饥饿的诱惑,开始舔食起他的血液来。
  直到它将碗底舔食得干干净净,逄风才盯着它的眼睛:“听好,无论你赢还是输,我都会放你自由,相对的,你也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明白了么?”
 
 
第121章 法与赌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下人牵走了灰犬,逄风则坐在雅间中,神色自若。双方的犬在出战之前,需先检查。但这查验其实也只是做个样子,因为逍遥坊并不禁止甚至鼓励用药。许多秘药副作用极大,甚至不少犬下了斗场就会死去。
  他稍微等了些时辰,便听闻一声尖锐哨响。
  两个大汉各将两条犬牵至斗场两侧,灰犬显得十分安静,不吠也不龇牙,只是冷静注视着对面的斗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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