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云芽抿唇:“这个传说是真的吗?”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那只棕熊看起来太像人了,尽管看起来就是一只皮毛棕黑,还有点笨手笨脚的棕熊。但从语气、小动作, 还有喝酒的小癖好看起来都很像人。
但它又顶着一张熊皮, 冲云芽说话的时候像是真人顶着一张熊皮,下一秒就要撕开熊皮和他打招呼一样。
很有点恐怖谷效应那味了。
系统顿了一下:“宿主想象力这么丰富的吗?”
云芽竟然还从平板的机械音里听出一点惊讶, 无语道:“我这不是在问你嘛。”
都说了是民间传说, 但在副本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他才想着问一问的。
系统沉吟了一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在灵异副本里有鬼怪很正常,在马戏团副本里有个人为制造出来的棕熊也说不准。”
云芽:……
那你刚刚在说什么呢,逻辑鬼打墙吗?
被系统这么一说云芽的害怕也散得差不多了,主要是白狼见他摸自己的动作慢下来还要蹭蹭他的手示意他摸自己。
云芽忽然感觉什么棕熊不棕熊的都不是很重要了,因为白狼太黏人了。
他不光是凑过来学着云芽的动作笨拙地抓起叉子想给他喂东西,被按住手也想要被摸头。
云芽自顾不暇,差点就被他得逞,头皮发麻地看着银白色的脑袋越凑越近。
长桌上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对此发表意见,之前给云芽递过小方巾的连体婴妹妹还冲他眨眼睛,好像这是什么寻常事一样。
这让云芽有点崩溃。
你们马戏团的人都这样吗?
好不容易稳住白狼,然后云芽忽然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触感像是小孩子的手掌,很无聊一样揪着他的短袜,指甲还挺锋利。
不过这里哪来的小孩?
云芽福至心灵般看了一眼侏儒额外加高的座椅。
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再往下一看,长桌的蕾丝桌布被掀起来。侏儒正蹲在,或者说站在桌子下面,毕竟他的身高可以忽略不计了。
一只枯瘦短小的手抓着云芽的小腿,煞有其事地拽着他的短袜,把短袜边边都扯得变形。
见到云芽看过来,还露出那种夸张的,小丑逗乐一样的笑。
身形是瘦小的,面孔又是苍老的,枯树皮一样皲裂,这种矛盾让他笑起来更诡异了。
云芽:……
他沉默地把桌布放下去,收回腿,试图让自己相信桌子底下什么都没有。
很快侏儒对他失去兴趣,走到连体婴姐妹那里,在试图掀开她们的裙撑的时候被一脸镇定的姐姐用空碟子咣当砸了几下头。
妹妹也很配合地拎着他的脖子把他甩开了。
侏儒捂着头,怪叫着逃跑了。
他好像是很不受欢迎,到那个脸上也长满毛发的男人身边的时候还被一脚踹开,警惕地捂着自己满脸的毛发。
可能是被侏儒拽过头发所以特别警惕?云芽想了想,把自己短袜上的褶皱抚平了。
感谢进副本的经历,他现在的心理素质已经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去去去!”喝完香槟刚睡下的棕熊被侏儒扯住耳朵,非常生气地把他一爪子挥开,大喝:“回你那里吃饭去!”
棕熊的爪子可不收力,啪一下把侏儒甩到地上了。
侏儒被几次三番打了之后,终于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加高椅子上了。
不过刚刚被他骚扰过的马戏团成员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不知道谁伸了一只手过来把他的椅子推远了一点,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吃饭。
侏儒本来就是要靠着加高的座椅和加长的刀叉吃饭的,马戏团里没有人真把他当几岁的小孩喂养,他够不到了就是真的吃不着饭了。
在侏儒沙哑的怪叫声中云芽收回目光。
“甜心,”king把一份淋上酱汁的牛肉片推到云芽面前,语气满不在乎:“他的表演很受欢迎,不过脾气和身高一样没长过。”
云芽轻轻点头。
他若有所思,随手叉了一块牛肉喂给白狼。
怪奇马戏团里也有等级划分,比如侏儒不敢随意招惹king,其他人也可以把他随意扔到地上。
不过他这个驯兽师和白狼……在马戏团里也还算受欢迎的?
云芽不知道,这些具体的东西得等他在副本里多待几天才知道。
比如说king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马戏团的表演又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他的任务是在马戏团里存活,也就是说马戏团的表演,或者说小镇上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
这些东西还需要他慢慢去探索。
一顿晚餐吃得云芽坐立难安,哪怕菜色很丰盛味道也很好他也没吃多少东西。
既要应付白狼,又得受着马戏团里这么多,额,畸形人的打量,他都感觉胆量练上来一点了。
会说人话的棕熊抢他的酒也就算了,侏儒还跳下座椅在他腿边拽他的袜子。
尤其是king,怪奇马戏团的团长在云芽看来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这个把这么多畸形人组合在一起,带着马戏团巡演的绅士,不说是副本的boss他都不信。
还好饭后是有小点心拿的,云芽偷摸摸拿了几个很可爱的芝士小蛋糕,上面还点缀着深色的浆果和一些杏仁片。
看起来就很好吃。
大概能稍微慰藉一下他被惊吓的心灵,他这样和系统说。
系统:……
能说他的宿主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呢?
马戏团不表演的时候可没有丰富的夜间生活,小镇上也只是几家有电视机,还是要靠收听信号的,因而刚入了夜小镇上就没什么动静了。
云芽也回自己的帐篷了,但白狼还跟在他身后。
怪奇马戏团的营地占地不小,帐篷自然也很多,有几个没亮灯的大概是放表演道具的地方。
云芽只记得自己来的时候的方位,入夜了也没办法到处走走看看,只能先回去。
不过,白狼是住在哪里的?不会就要和驯兽师住在一起吧?
云芽的目光落到一脸傻兮兮的白狼身上:“你晚上,要睡哪里?”
平心而论,白狼即使有白化症也并没有影响到五官的英俊程度,近乎银白的眼睫和浅瞳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有种非人的锐利感……前提是他不要露出这样傻乎乎的表情。
就像现在,云芽沉默地看着白狼顶着一张俊脸半蹲下来对他的腿又蹭又舔。
有点变态了哈。
白狼当然没有回答。
他正忙着和云芽的短袜作斗争,就是被侏儒抓过的那一只袜子,他很嫌弃地扯着蕾丝花边,想把袜子扯下来又怕云芽生气一样。
没想到长那么大一个人,脑子全用来和一只短袜斗智斗勇了。
云芽沉默了一会,拽着白狼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白狼比他高出一截,云芽要仰起头来才能和他对上。
这样仰视的姿势让云芽脖子有点难受,他干脆抓着白狼的肩膀让他低下头:“能听懂我的问题吗,你晚上是睡在哪里的?嗯?”
白狼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云芽一开始还以为他想说什么,毕竟白狼还是能听懂一点人话的,要不然马戏团的训练可没有办法进行。
他配合着凑过去,哪能料到白狼只是发出一点喉音,那种被顺毛顺得很舒服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云芽:……
你到底是狼还是狗哇?
今天无语的次数太多,云芽也觉得估计从白狼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答案了,只好拽了拽他袖子让他和自己走。
不在帐篷外面呆了,省得要纠缠到不知道什么时候。
云芽的帐篷位置稍偏,好在周围走动的人都不是很多。
他进了帐篷,点上煤油灯重新观察了一下这个帐篷。
空间不算小,床榻和衣柜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有一个大铁笼。
那个铁笼显然是为什么大型野兽准备的,看起来就很坚固,粗大的锁链泛着寒光,里面草草铺了一张薄薄的垫子。
云芽回头,看见白狼稍显不自在的眼神。
那应该就是给白狼准备的睡觉的地方。
挺合理的,白狼这么一个听不懂人话,又显露出攻击性的“狼”肯定是要严厉看管起来的。
哪怕他是货真价实的人,但又没有人告诉他裸.露身体、四肢爬行和攻击同伴在人类世界里是很不正常的,是不应该的。
云芽刚进副本的时候还是在拿小皮鞭抽他呢,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对白狼警惕一些也很正常。
不过……云芽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明明是个大个子却努力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假装自己是一只小狗狗的白狼。
试图表示自己并不危险,是一只可以和主人躺在一起睡一张床的无害小狗。
感觉是一脉相承的笨狗。
他这样想着,让白狼坐在椅子上,自己去翻箱倒柜找一找药什么的。
云芽进副本之后没收住抽出来的那一下,但是白狼背上的鞭痕纵横交错,显然是是被打了好一会了。
那还是先给他抹点药吧。
云芽很心软,在副本之外看见流浪猫狗受伤都要尽力把它们送去宠物医院治疗,何况是白狼这么大一个活人。
他按住白狼的脑袋:“你过来一点,我给你抹药。”
柜子里的药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黑乎乎的药膏,味道也很大。让白狼敏锐的嗅觉很不适应,扭着鼻子转过头。
病患不配合,云芽伸手把白狼的脑袋按回来,语气凶巴巴的:“别乱动!”
细白温热的手指按在白狼后颈上,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让他安静下来了。
云芽满意了一点,一边扯开白狼衬衫的扣子一边说:“你就这样背过去,给你背上一点药,等会再绑个绷带。”
其实这件衬衫还是云芽给他穿上去的,让白狼学着扣扣子有点难,云芽看着他一路扣下来都对不上,只好自己给他扣上了。
不过现在这件衬衫要脱下来了。
白狼没说话,但是云芽有点紧张,只好通过小声嘟囔的方式缓解一下心情。
就,上药之前还得给白狼脱衣服告诉他不要乱动也不要在自己身上乱蹭还挺奇怪的。
衬衫半褪下来,云芽机智地只拉下一边的袖子。
即使是这样半穿半脱的姿势也能看出来白狼的身材很好,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很明显,还因为身上带着一道道没完全长好的痂痕而添了一点野性的意味。
云芽垂下眼,乌泱泱的睫毛在白净的脸颊上投下一道阴影。
是人种天赋吗,白狼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但一身的肌肉都像是训练出来的,线条堪称流畅完美。
云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细瘦白皙的小臂,上面的肉软绵绵的,还捏不出多少。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蛮大的。
他摇摇头,抿住唇让自己的脸红不要太明显。
帐篷里没有棉签棉球什么的,云芽只好洗了好几次手,确保手上的水珠被擦干净了才挑了一点药膏上去。
药膏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味道有点呛人,很刺鼻,云芽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在白狼背上把药膏抹均匀了。
罐子上没有用量和用法,他就照着自己的心思抹药了,在还没消去的鞭痕上面抹了薄薄一层。
一顿晚餐没多长时间,鞭痕已经有愈合的征兆了,云芽小小感慨一下白狼的愈合能力还不错。
白狼轻轻抽气。
“很疼吗?”云芽以为自己力气用太大了,连忙挪开手:“我轻一点?”
手挪开了白狼还是在抽气,云芽盯着手里黑乎乎的药膏看,是这种药上药的时候就很刺激伤口吗?
白狼不会说话,估计疼了也没有办法表达,云芽擦干净手把白狼的脑袋转回来,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很疼?”
他让白狼坐在帐篷里唯一一张椅子上,为了上药还让他转过去,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云芽怀着担忧的心情把银白色的脑袋转过来……然后看见了白狼忽然变得通红的脸和急促起来的呼吸。
再往下一看,哪是因为上药疼,直接一个生机勃勃气势昂扬。
白狼的手还试图抓着云芽的手,让他摸一摸自己很不舒服的地方。
云芽沉默着拍开他的手,把白狼的脑袋扭回去了,并且告诉他别转回来。
这什么变态狼。
被勒令别转过头的白狼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委屈的声音。
他不知道云芽为什么生气,脸上忽然沉下来,语气也凶巴巴的。
对上白狼瞳色很浅,显得格外剔透无辜的眸子,云芽硬下心把他的脑袋又转回去了:“别乱动!”
他可不知道白狼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过了一会云芽终于把药膏抹完又给白狼绑上绷带了,他一边擦着手指一边指了指床榻:“你可以睡在这里,但是不要乱动,也不要凑过来,要不然你就回那里。”
云芽的手指指向铁笼子的方向。
白狼肯定是被关过,对那个铁笼子很凶地吼了两声,然后转过头舔了舔云芽的指尖。
“……算了,”湿漉漉的触感传过来,云芽把指尖抽回来:“我就当你听懂了。”
床榻很大,上面铺了软绵绵的毯子,足够睡下两个人还有空隙。
云芽就打算和白狼一人睡一遍,保持互不干扰。
不然就是让白狼去睡笼子自己睡床,云芽立刻把这个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
这不是在欺负白狼什么都不懂吗。
白狼在他面前表现得真是一点人类社会的规矩都不懂,在长桌上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完全是个未经驯化的野兽。
在怪奇马戏团这样一个畸形的环境里,他估计是想学都没处学。
至于自己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咳咳……云芽面无表情地把毯子扔给白狼一床,他就当是什么都没看见。
处理完洗漱的问题,云芽换上衣柜里找的睡袍,又给白狼找了一件面前能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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