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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黎昭衍被选拔成董秘已经成为大家默认的共识，既定的程序履行完，股东大会后就会宣布。他光是忙常规工作就已经分身乏术，额外还需要准备许多述职材料，更是无暇顾及，他自己又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急得宋云舟帮他写了好几份。
投资部的所有人都忙得手忙脚乱，宋云舟作为半个编外人员，只需要服务好黎昭衍就好，相比之下还算清闲。但到了季度末，有几个项目推进的进度赶到一起，到了要配合外部现场尽调时人手实在调不开，只好让宋云舟去陪同。
知道宋云舟要出差的黎昭衍沮丧得要命，直到宋云舟要出发的前一天，还黏人地抱着他赖在沙发上，幻想着能有什么台风暴雨之类的，能让这害人分别的该死行程取消掉。
“这是什么话？”宋云舟轻轻拍着黎昭衍搭在他胸前的手，像在爱抚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咪，“这种话可不像一年出差十几次的黎总说的。”
“那是以前，最近的我都推掉了。”他把脸埋在宋云舟的锁骨上，说话的尾音都消失在他的脖颈间，“不想让你走。”
他的呼吸和磨蹭搞得人痒痒的，宋云舟把他的脸推开一些，这才有了喘息的空间：“就只是两三天而已，”他转过身面向黎昭衍，把他一直作乱的脸捧在手心固定住：“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黎昭衍愣了愣，他神色突然暗淡下来，视线低垂，缓缓点点头。他知道宋云舟是什么意思。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等工作结束，我和你一起回家看看。”
宋云舟这次去的城市就是黎昭衍的家乡，他看到通知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那张快递单上的清秀字体，还有黎昭衍在消息栏里写进去最后又删掉的话。
黎昭衍没有答话，宋云舟猜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便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想用玩笑带走沉默：“看来是不想带我回家。”
“才不是，”黎昭衍又抱住宋云舟，低下头靠在他的怀里，几分钟前的他尚且像是在撒娇，现在看起来却只有低落，“我不敢回去。”
因为觉得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因为担心还是不能被原谅，因为害怕再次被抛弃，所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黎昭衍什么都没说，但宋云舟却好似都懂了，他温柔地轻抚黎昭衍的后背，靠近他的耳边告诉他：“不是你的错。”
“对不起，我也很想带你回家。”
“说什么对不起呢。”宋云舟顿了顿，侧着头看着黎昭衍，白天精致的发型散下来，自然弯曲的额发挡在他眼前。他看起来像个落魄的艺术家，带着让人心疼又迷恋的颓废美感。
黎昭衍像一块厚重的寒冰，彼时宋云舟这样形容过他，此刻又觉得不贴切。把易碎的一面展示给自己的他，像是薄薄的、凝固了的糖，晶莹、透明，看起来像钻石、像玻璃，但轻轻一碰，说不定就会破碎零落。宋云舟知道黎昭衍在胆怯，怕自己被他碎片尖锐的棱角刺痛到，可宋云舟一点儿都不怕。
就算被划破了，伤口也会是甜的，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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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宋云舟在机场买了许多特产，他早就计划好利用宋秘书的职务便利，替黎昭衍做一些他想做却不敢的事情。起初宋云舟也犹豫过，不知道嘴硬心软的黎昭衍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生气，但黎昭衍就像猜到了什么，一直陪着宋云舟挑选，时不时还会说着这个太甜、那个太辣，按照他父母的喜好给出不少建议。
宋云舟和他说不需要担心，如果有一天黎昭衍自己带着这些去看他们，那才是最好的礼物。
出差的行程结束后他便拿着准备好的礼物，找到了当时快递单上的地址。这是一个位置不错的高档小区，门卫登记时问宋云舟和业主的关系，他答道是“业主儿子的同事”，在门口等着放行。
好在这准备好的说辞并没有被疑心，电话那边的人听他这样介绍，甚至问道需不需要来门口接他。宋云舟恭敬地说不用太客气，提着礼物找到他家那一幢。他只把自己当作帮上司跑腿的寻常秘书，心情倒也不怎么紧张。
开门的人是家政服务的阿姨，房子空间开阔，装修精致典雅，看来黎昭衍的家境要比宋云舟想象的还要好。他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注意到角落茶几上摆着的照片，毕业典礼上的黎昭衍穿着学士服，手上捧着花，笑得明媚又灿烂。原以为黎昭衍已经把他最为开朗的那一面展现给自己了，但这样不拘又放肆的笑容，宋云舟还是第一次看到。
黎昭衍的母亲陈慧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她看起来温柔又亲切，长长的眼睛和黎昭衍的几乎一模一样，头发松松地挽起来，看得出是被岁月眷顾的美人。
“您久等了。”她这样说着，把给宋云舟准备的水果端过来，还给他倒上了茶。
宋云舟被这样客气的款待和尊称吓得手足无措，只好急忙掏出名片介绍自己：“我是黎总的秘书，正好来这边出差，他让我来看看您。”
他看着陈慧的眼睛，似乎察觉到她眼里轻微的惊讶，“秘书？”
“对，您叫我小宋就可以。”
“昭衍竟然能用上这么好的秘书。”
宋云舟知道她这是客套的夸赞，但还是羞得红了脸，只好装作忙碌地把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奉上，还说着这些礼物都是黎昭衍亲自挑的，托自己带回来。
眼前的长辈优雅又端庄，等到他说完，也只是带着笑看着他。气氛莫名尴尬起来，宋云舟不知道怎样缓解，顾不上喋喋不休的样子是不是礼貌，只好尽力组织语言，避免安静的冷场，说着年底前黎昭衍因为重大项目焦头烂额但成绩斐然，又说他最近快要升职，才忙得走不开。
或许是一家人长久未见，宋云舟随口提到的黎昭衍工作和生活的细节，也让这个太过思念儿子的母亲听得津津有味，她时不时地打断宋云舟，问着黎昭衍工作一贯这么辛苦吗，是不是还没戒烟，胃痛的毛病还会发作吗，家里寄过去的礼物都有好好用吗。宋云舟逐一回答，至于寻常的秘书会不会了解上司到这种程度，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你们更像朋友呢，不像是上司和下属。”陈慧说。
宋云舟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本只是想帮助黎昭衍缓和和家里的关系，想着自己秘书的身份合理又有效，但当下才想到若是出于和黎昭衍真实的恋爱状态，这样突兀地拜访他家人，未免太莽撞了。他急忙解释道：“黎总对员工特别好，我们都很亲近。”
陈慧像是识破了宋云舟对黎昭衍的“恭维”，笑着摇摇头说：“他那个小子脾气倔得很，没想到对同事倒还不错，”她停了停，又抬起头看向宋云舟，“你真的是他的秘书？”
宋云舟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再次确认身份，便又把他申请轮岗的经历讲了一遍。陈慧也没说什么，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宋云舟计划是想把礼物和问候带到就离开的，不知不觉和陈慧聊了一下午，他被手机的推送通知提醒，再不启程，怕是赶不上晚上的航班了。
临走前陈慧拉住他，问着他行李多不多，需不需要安排辆车送他去机场，宋云舟没想到会被如此偏爱，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说不用操心。陈慧没有再张罗，只是从厨房拿了打包好的东西，说是一直准备好了想给黎昭衍，但都是吃的不方便邮寄，只能再麻烦宋云舟带回去。
宋云舟恭顺地接过来，他看到黎昭衍父母如此温和便放了心。黎昭衍和他的家人隔阂不在，都在朝着彼此的方向靠近着。他不由地开心，他或许终于能看到黎昭衍不再忐忑犹豫，大胆地和家人冰释前嫌；或许终于能看到他能像那个毕业典礼上的男孩子一样，完全没有顾虑地笑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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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衍就在机场的出口等宋云舟，他接过行李箱，却还是站在原地，迟疑地看着宋云舟，欲言又止。
“黎总放心，没什么不顺利的，”宋云舟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出差带的保温杯递给黎昭衍，示意他打开，“你尝尝这个。”
不知道他突然的动作有什么含义，黎昭衍将信将疑地看着宋云舟，虽然不理解，还是打开保温杯稍稍抿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带着浓郁的香气，喝下一小口，滑过喉咙的热气带着身体都暖暖的。
“这个是……”他不会忘记这个味道的。小时候每年冬天他妈妈都会买新鲜的梨子，加上红枣、冰糖和自己搭配的药材，熬成浓厚的梨膏，上学前给他冲泡好带到学校，不管多冷的天气喝上一杯，总能把寒意都驱散开。黎昭衍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他望着宋云舟，一开口声音都不禁颤抖：“你怎么……”
“你妈妈给你做了一大罐，可以喝到明年春天了。”
黎昭衍看着笑着回答他的宋云舟，鼻头忍不住发酸，他好久没有这样难抑的情绪了，只好慌乱地抱住他，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在他的肩头和脖颈间。
过往都是启程或归来的旅人，他只希望旁人把自己当作这其中之一，把难得的情绪迸发归咎于无异的分离与重逢。自己确实也不过是结束了一场旅行，只是过程太漫长、太孤独，如今总算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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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家，我打个电话就回去。”
宋云舟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捏了捏黎昭衍的手心，先拉着行李上了楼。
许久之后黎昭衍才回来，他的眼睛泛着红，声音里带着厚重的鼻音。不需要解释什么，宋云舟快步走近抱住他，缓缓地轻抚他的后背安慰他。
“都说清楚了？”
“嗯，他们原谅我了。”
不过三言两语，但宋云舟知道为了今天的结果，黎昭衍挣扎了多久。他还在心疼黎昭衍，却意外地听到他微不可闻的轻笑声。宋云舟想推开黎昭衍看看他，却被抱得更紧，挣脱不开。
“他们问了我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黎昭衍的声调慢慢归于平静，但现在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语气里带着调侃：“他们问我，你只是我的秘书吗？”
这下换宋云舟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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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想写的温情的部分到现在完整了，下次更新时会把到最后的全部内容一次性发出来，那就是我们说再见的时候啦
第28章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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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的时候，宋云舟久违地收到了贺子霖的消息，邀请他最近空闲时叙叙旧。他和贺子霖认识多年，以往总是隔三差五地聊天聚会，最近倒是疏远许多，宋云舟也是才想起来，上一次和他相聚还是自己到投资部之前，后来更是连在公司碰到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他一向把贺子霖当作良师益友的存在，隔了这么久，也确实有必要再见一面，但想到上一次黎昭衍就因为贺子霖颇有微词，这一次宋云舟也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他今天按时下班，早早回了家。最近陈慧总是会给黎昭衍买东西邮寄过来，特别是黎昭衍和她说了现在正和自己住在一起之后，收到包裹的频率和重量都直线上升，还总是看起来就很贵的高档货。宋云舟不舍得浪费，只好把几乎从不做饭的黎昭衍拉进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两个人轮流掌勺，总不能辜负掉美食。
今天的晚餐是宋云舟拿手的牛排，到家后他早早准备好，但过了一两个小时黎昭衍才回来。宋云舟看着他回家后还是一言不发，躲在阳台抽了好几只烟，料到他大概又因为工作而烦躁，只好暗暗观察他的心情，不敢草率开口。直到晚餐时气氛好了些，他才迟疑地和黎昭衍说了贺子霖的邀请。
黎昭衍说“知道了”，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情绪，只是安静地把牛排切成小块，面无表情地品尝着，餐刀摩擦着餐盘，发出不算悦耳的声响。
饭后黎昭衍站在水池边收拾餐具，宋云舟靠在旁边的岛台上，端着酒杯喝着没喝完的红酒。
手机传来的震动声突兀又密集，大学同学的群聊弹出聚会的倡议，消息一条一条冒出来，宋云舟看着手机，却没有要回复加入的意思。
黎昭衍语气平静地问他什么事情这么多新消息，宋云舟敷衍地回答是大学同学的聚会云云，随手把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大学同学吗？为什么不去？”黎昭衍问。
宋云舟没回答，片刻后才开口：“和他们都不是很熟，不想去。”
黎昭衍停下了动作，低着头不说话，蓦地没了耐心般地把手里的盘子和海绵都扔进水池里，浑浊的水溅起不少水花。他没有回应宋云舟的话，原本还算融洽的场景被突然的沉默打破，只有水流落在陶瓷表面的声音，扰得人心烦。
“那你和贺子霖不是挺熟的吗。”
并不是疑问的语气，黎昭衍冷冷甩下这句话，甚至都没有再看过宋云舟一眼便走出了厨房。宋云舟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无措，只听到他走进了书房，门被重重地撞上。
果然还是生气了。宋云舟不知道是因为他和贺子霖原本就两看生厌，还是因为自己总是提起贺子霖，惹得黎昭衍醋意大发，加剧了他的敌意。但他也从未和黎昭衍讲过，贺子霖是他多年来少有的、甚至是唯一的朋友，若不是他当年的帮助，恐怕宋云舟的学业都要半途而废，更无论之后的生活了。
他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想着怎样和黎昭衍解释，思绪也不禁穿梭到遥远的学生时代。
宋云舟在客厅坐了好久，他才刚下定决心，打算将过去的事情同黎昭衍讲清楚。他走到书房门口，抬起手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
黎昭衍站在门前，意外地看着宋云舟，两个人相对无言。少顷，他才开口：“对不起，刚刚是我没控制好脾气，”他顿了顿，拉起宋云舟的手，拇指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我不该插手你和你朋友的事情，是我的错。”
宋云舟是知道黎昭衍的脾气的，尤其在心情欠佳的时候，他执拗又固执的那一面会凸显，冷酷、倔强又傲慢，道歉或认错几乎都没有可能。看到他此时温顺地先开口，宋云舟倒突然不会应对了，原本想好的开场白，一时也没了用处。
黎昭衍知道自己今天的怒气来得没有缘由，只是把工作上的烦闷，夹杂着对贺子霖的反感都发泄在无辜的宋云舟身上而已，他惭愧又不安，小心翼翼地想着要赔礼认错。但他只有憨憨的傻办法，找出一部电影播放着，和宋云舟一起窝在沙发里，把他搂在怀里哄着他。看着他仍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忐忑地拿出宋云舟最喜欢的热巧克力，冲了满满一杯端到客厅，只盼着他不再生自己的气。
宋云舟看到了黎昭衍的努力，他自然是没有生气的。他本来也没有任何怒意，不过看着黎昭衍紧张兮兮跑前跑后的样子，倒觉得他这样有趣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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