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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串钥匙，金属和桌面接触发出细小的碰撞声，惹得旁边工位加班的同事终于抬起了头。一看是黎昭衍出现，慌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地说着“黎总好”。
黎昭衍顿时收敛了笑容，他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他的钥匙掉在电梯里了，你和他说一声吧。”
没搞清情况的同事还傻傻地站在一边，黎昭衍也不敢再多做停留。他有些意犹未尽，视线又在宋云舟的工位上游走一遍，最后落在他电脑旁的桌面台历上。这本台历发售时就是畅销款，每一天的日期下都标注了三两句小诗，公司的文艺青年人手一本。
页面停在今天，数字周围还有他随手记下的备忘录。黎昭衍看着画面底端的诗句，他在心里默读：
我想要延长和你明澈的精神共处的那个稍纵即逝的时刻。
黎昭衍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语塞，他想起中午跟宋云舟的短暂相处，想起他干净的衣领、便签上的字迹，还有那枚精致的纸船吊坠。他抬起头，工牌上宋云舟的笑容还是好看又温柔。他感到似乎被什么击中一般，来不及思考其中因果，下意识就迈开脚步逃离。
离开财务部的大厅，他终于放慢脚步。他想回忆起那句晦涩但生动的诗，却忘记了大半，只能凭着印象拼凑。
我想念你，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黎昭衍没再顾虑，好似认命般地舒了口气，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章颖发了条信息：让财务部的宋云舟来做助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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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写一个霸总，最后写成了痴汉，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注：我想要延长和你明澈的精神共处的那个稍纵即逝的时刻。——卡洛斯·德鲁蒙德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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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云舟将近凌晨才回到家，他的钥匙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害得他站在冷飕飕的楼道里等着开锁公司上门，折腾到快十一二点才搞定。他在冷空气里等得都打起寒战，回到家洗过澡、打开空调吹了好久才缓过来，等都忙完才顾上看手机。
他没想到会收到章颖的信息，看着让自己第二天一早就去投资部报到的通知，宋云舟后知后觉地有了不真切的感觉。
就随便试了试，没想到竟然真的被选中了。宋云舟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这个人样貌平平，除去肤色白一些，长相上也没什么特点。业务能力算是平均水平，无非就是态度认真了些。他想到黎昭衍又高又帅的样子和雷厉风行的作风，要是真的作为贴身助理站在他旁边，怎么看都是对自己的羞辱。
晚上宋云舟难得地失眠了，想到白天在电梯里被黎昭衍死亡凝视的感觉，就冷不丁地又要发起抖来。
一整晚胡思乱想不断，早上宋云舟睡醒后脑子浑浑噩噩的不清楚，身上也无比酸痛，他想大概是前一晚在寒风里站了太久，染上了感冒的症状。
他在衣柜前思索了很久，财务部算是后台部门，很少有参加会议、外部会见的工作内容，自己平日里都是随便抓一件衬衫或是针织外套就出门了，很少有这样思考着装要求的机会。他找到自己求职面试时的那套西装换上，除了自己这几年又瘦了些，看起来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他选择性忽略了过于宽松的衬衫内摆和系上腰带都岌岌可危快要下坠的腰线，不管这些的话，也不算有什么太大问题吧。宋云舟又一次鼓起勇气自我安慰，他歪着头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拨弄着软软地趴在额头上的发丝，他想了想黎昭衍总是梳得整齐的头发，又在想自己看起来这么幼稚，多少是有发型的原因的吧。
于是他又找出了家里许久没用过的定型喷雾，捣鼓了好半天，把不听话的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他叹着气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好了，这下子看起来更古怪了。
宋云舟终于放弃关于自己外形和着装无谓的挣扎。临走前觉得头疼得厉害，又翻出感冒药，急匆匆吞下后，抓起手提包出了门。
他提前到了公司整理个人物品，刚走近工位便看到失踪了一天的钥匙正躺在办公桌中央，宋云舟以为是自己放在公司忘记拿走，一边庆幸失而复得，一边又抱怨着白白浪费钱换了新锁。他收好钥匙，慢慢地把笔记本、小台历和种种工具一件一件整理好，连着角落里那些饮料零食都收进纸箱里。除却这些，也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了。
他抱着纸箱转身离开，刚好遇见走出办公室的贺子霖。贺子霖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带着笑意说：“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宋云舟尴尬地没说话，今天的自己分明是很奇怪的吧，贺子霖想到这样的评价也是很委婉了。
“子霖哥这么早就要出去吗？”他半低着头，直到余光里的贺子霖不再看着自己，才敢侧过脸看他。
“听说黎总选了你作助理，我把你送到投资部。”
“是因为你希望我去，我才去试试看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上了我，”宋云舟总是有种莫名的罪恶感，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黎昭衍和贺子霖是竞争对手，王不见王，只有宋云舟阵营变化得这么快，像极了谄媚的小丑。他害怕贺子霖想多，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解释，“子霖哥，你没有不开心吧？”
贺子霖笑了声，看不出情绪，听起来语气有些冷淡：“怎么会呢？确实是我建议你去的，”语毕他转过身看向宋云舟，他抬起手臂，落在宋云舟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他，“我对你很放心，从上学时到现在，你一向听我的话。”
宋云舟对上他的目光，若不是贺子霖又提起自己晦暗的学生时代，这应该称得上是一句鼓励的话吧。只是当下看着贺子霖的眼睛，这个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宋云舟一时间竟分不清。
章颖带着宋云舟来到部长助理专用的位置，就在黎昭衍办公室外，这里和以前的工位比宽敞了不少，家具也换成了深色的木质材料。宋云舟把纸箱里的东西拿出来，突然觉得这些生活色彩过于浓重的物件配不上这样的高档家具，他打开最底层的抽屉，趁章颖不注意，把饮料、零食一股脑都塞了进去。
“这个是内线电话，这个是外线电话，你就做好转接和记录就可以。需要黎总签字的文件我帮你整理好了，你看，要像我这样在他签字的位置贴上标签，以后你就要自己准备了。我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嘱咐你了。”
宋云舟刚拿出笔记本，还没来得及记下前辈的嘱托，章颖就穿上外套准备离开了。
“章颖姐……”
就算没做过助理，宋云舟也想得到工作肯定不是只有接电话和递送签字这么简单。他拉住章颖的大衣，可怜巴巴地等着她再多传授一些经验。
“没什么特别的了，黎总平常都不怎么跟我说话，我怀孕之后连咖啡都不怎么让我买了，”她双手插着腰，挺着十分显眼的孕肚，“黎总是一个很简单的人，跟他共事很轻松。”
宋云舟点点头，虽然心里并不认同章颖对他的评价。
“真有什么建议的话，你最好多了解他一些，我们做秘书的就是上司的代言人，你要知道他的喜怒，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情绪。你要和他一条心。”
宋云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空无一字的笔记本，刚刚听到的这些话都不知道怎么落笔记下来，最后只写了“要了解黎总”，写完觉得警示力度不够，还在文字后加了三个感叹号。
“你再收拾一下吧，他马上就到了。”
“好的，那我送您下楼。”
章颖摆摆手，临走前又看向宋云舟，视线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怎、怎么了？”宋云舟因为她突然的打量更慌张了，以为又有什么箴言，匆忙打开抱在怀里的笔记本要记录。
“黎总喜欢着装得体一些。”
“啊？哦……”
宋云舟气馁地低下头，周末一定要去买几身正装了，他想。
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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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黎总不太喜欢我。”
宋云舟把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这是他这几天里不知道第几次骚扰章颖了。他盯着手机屏幕等回复，抽出一张面纸擦了擦已经通红的鼻子——那晚着凉引起的感冒症状越来越严重，吃过感冒药还是缓解不了不断的喷嚏流涕，反而脑袋晕沉沉的，整个人困得不行。
“怎么会，他自己从十几个人里面选出的你。”
那倒是真的没想到。宋云舟给章颖回复了个表情包，画面上的小狗沮丧地趴在地上，脸蛋上是两道夸张的泪痕，和现在一把鼻涕一泪的自己很神似。
他想起自己刚报到的那天，黎昭衍一走进办公室他就恭敬地站起来，温顺地说着“黎总好”，结果却只是换来黎昭衍短暂的停顿，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连话都没多说一句。
怎么想都觉得章颖是在骗人，宋云舟叹了口气，又给章颖发了个狗狗心碎的表情包。
但章颖也有没骗他的地方，这几天里宋云舟确实只做了接电话和整理签字材料这些工作，偶尔帮黎昭衍去楼下买咖啡。黎昭衍的要求也简单，早上一杯冰美式，下午一杯意式浓缩。为了减少和冰山上司正面相遇，宋云舟都是趁着黎昭衍不在办公室时悄悄送进去。所以快一周下来，宋云舟和黎昭衍共处的时间不超过10秒，对话大概只有三五句。
他是无所谓这样悠闲的工作状态的，对于至今也没有和新上司正式对接的情况，他也没什么太焦虑的感觉。宋云舟开始怀疑自己调动过来的动机，或许真的是因为贺子霖的暗示，至于再进一步的原因，他还不愿意去思考。
宋云舟像之前一样把咖啡放在桌上，转身和刚到办公室的黎昭衍碰个了照面。
“黎总早。”
黎昭衍今天还是照常穿了一套西装，没有系领带。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他手插在口袋里，向着宋云舟微微点了点头。
“前几天都干什么去了？也不和我汇报工作？”他坐在办公椅上，大长腿蹬在地面上，拿起咖啡，吸管在冰块中搅动着，发出哗哗的响声。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翘起二郎腿，带着睡意的眼睛看向宋云舟。
这样的问题放在平日里是足以让宋云舟提心吊胆不知道怎么应对的，但是此时的黎昭衍罕见地没了架子，没让宋云舟感觉到紧张。
黎昭衍的眼睛长长的，总是习惯半睁着，不至于凌厉，但总是带着疏离和冷淡，搭配上不怎么有表情的脸足以震慑住下属。宋云舟看着面前的上司，他这副慵懒自然的样子完全不像记忆中高高在上的黎总，倒像是一只刚刚睡醒、躺在太阳下晒着肚皮的猫咪。
“我很可怕吗？你都不说话。”
宋云舟赶忙摇摇头，匆匆收起对上司违和的想象，解释着前几天时间没对上，没来得及汇报，又问道助理具体负责哪些工作，今天有没有什么任务。
黎昭衍微皱起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好像是做了两三年的部长，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一样。
“你就把我照顾好就可以。”
宋云舟愣愣地眨眨眼睛，这和他预想的工作内容确实不太一样。
“嗯……就是帮助我处理一些事情吧，工作上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生活上。”
“好的。”宋云舟点点头。黎昭衍好像也不是那么严肃的人，他想。
“你先看看并购那个项目的资料吧，这几天应该要和总经理汇报，说不定要准备材料。”说着便在抽屉里翻动着，找出几本厚厚的材料递给宋云舟。宋云舟接过来，等着黎昭衍的其他吩咐，后者也不说话，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黎总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哦，我想想，暂时没别的事情了。”
宋云舟松了口气，他突然想起章颖的话，黎昭衍看起来确实是个简单的人，甚至说是单纯也不为过。
果然和黎昭衍说的一样，当天下午宋云舟就收到了总经理专题办公会的通知。宋云舟和黎昭衍一同参会，坐在了黎昭衍身后的位置。
他看着黎昭衍专注的样子，几小时前还觉得他是柔软慵懒的小猫咪，等到不得不厮杀的时候，黎昭衍的利爪和锋芒就藏不住了，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样。
“投资部说说吧，这项目启动有几个月了，到现在什么进展了。”
一开场就发问的是总经理许敏。黎昭衍和宋云舟所在的公司最初是国资背景，后来上了市，才吸引不少新员工流入，管理层的年纪也降了下来。早就听说公司里的老领导不认可黎昭衍这样年轻人，今天宋云舟终于见识到了。
“这个项目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多月，做法律尽调和财务尽调的时间都很赶，收购价也一直在谈，还有很多没有落实的地方。”
总经理的提问不算客气，黎昭衍的回答却是无关痛痒。宋云舟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他看见黎昭衍干脆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黎总，因为你这些事情没确定，银行也对接不上，到时候资金落实不了，影响了进度你负责吗？”
“您不用吓唬我，我虽然不太懂融资，也没听说哪家银行可以没有收购协议就放款。”
“我好心提示你而已，你语气好一点。”
两个部门负责人你来我往，全无客气和体面，宋云舟从未参加过总办会，第一次经历这样犀利直接的大场面，完全没预料到黎昭衍会摆出如此态度。
“好了，投资部和融资部两个部长吵起来，说出去也不嫌丢人，”许敏打断二人的对话，他清清嗓子，片刻后缓慢地说，“投资部把项目的问题梳理一下，有什么事情没解决，要怎么办，需要领导怎么协调，都说清楚。明天早上跟我汇报。”
黎昭衍没接话，带着不屑把笔记本重重合上，又把钢笔随手扔在桌面上。宋云舟从背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猜得到他不满的样子。
散会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个人并肩而行，彼此间都一言不发。
“黎总，别生气了。”宋云舟用余光看着沉默的黎昭衍，试探地说。
黎昭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倒不是宋云舟预想的那样沉重，他解释着：“我没有生气，许总故意跟我发火的，”他顿了顿，又停在宋云舟身前，微微低下头端详着宋云舟的表情，“吓到你了？又不敢和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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