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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实在着急，他是睡懒觉的时候被绑起来的，从睁开眼KITO就没有了任何反应，而特伦斯一大早就去采购了，能够联系特伦斯的终端也被毁掉扔在了路上，带着定位器的眼镜也在家里，现在没有任何能告知特伦斯自己在何处的办法，但是，说到底，特伦斯就算来了又能怎样？
在众人的沉默中，博士也安静了下来。
先搞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吧。现在那群仿生人再一次锁上门离开了，博士挪动了两下身子，靠近了旁边的人，他没有戴眼镜，看东西有些模糊，凑近了才发现对方是一个定制成东方人外型的仿生人，他还睁着眼睛，看上去就是被切断了电源的样子，博士叹口气，正想离开，忽然意识到仿生人可能并没有掌握使仿生人终止运行的技术，导致这些仿生人这样还有最简单的方法——拔电池。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挪动身子用胳膊撞开那个仿生人的电池卡槽，咔嚓一声，一个空的电池箱从仿生人腹部弹出来。
那么电池在哪儿？只要有一个电池，就能唤醒一个仿生人，以他们的力量想办法挣开铁链还是有可能的……
博士刚想靠着那个仿生人勉强站起来，忽然背后伸出来一只手把他拉下来摁住，大门打开，一个仿生人拖着一个颇眼熟的人走进来，不过那人完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晕了，把他也捆住之后，那个仿生人才离开。
博士回过头，一对熟悉的蓝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博士看不太清对方的样子，但是还是凭着感觉试探着小声问：“康纳警官？”
“您总是能认出我。”
看不太清楚康纳的表情变化，博士伸手拉住康纳的胳膊：“这些仿生人应该只是电池没了，帮我找一下电池。只要他们能动起来就有希望让大家逃出去。”
“不只是电池的问题，他们的芯片被暴力摧毁，全部报废了。”康纳看博士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为了解除对方的疑惑，他继续说：“是那群正在四处进行破坏的仿生人做的，他们宣称无法觉醒的仿生人是无用的，所以会从后背与芯片对应的位置，直接破坏那些未觉醒的仿生人的芯片。不过损伤不大，只要换一个芯片就可以重启了。这里其他的人都是伦道夫公司的员工，他们被带到这里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像刚刚那位一样神志不清地被带来的，您似乎得到了足够的尊重，没有人对您下毒手。”
康纳说完，抓着他胳膊的博士浑身颤抖：“他们直接破坏芯片……那么模块搭载的内容也会受损坏……我为了不让仿生人失去自我的记忆做了这一切，他们却用这种办法摧毁芯片，为什么？”
康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先不说这个，博士，那些仿生人似乎已经离开这里了，我必须告诉您，现在你们的处境非常危险。那些搞破坏的仿生人打算将伦道夫大楼和伦道夫公司员工一起炸掉，他们在这里安装了炸弹，我被派来打探情况，现在我已经拆掉了几个炸弹，但都是没有任何引信的，我怀疑这里还有一个定时或遥控炸弹，利用这个炸弹爆炸之后的火焰引爆其他炸弹，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放了多少炸弹的情况下，我需要优先去找那个遥控或者定时的炸弹，在危机解除之后再找专业部队地毯式搜索炸弹的位置。”
合理的判断，但是要找炸弹谈何容易，更何况博士现在没有眼镜基本算个半瞎，看东西都看不清，根本没办法找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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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将您的照片和此处地址发到后台，恁的仿生人应该很快就到了。”康纳说完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拔枪对着博士身后的铁链开了三枪，帮博士解开手上的束缚带：“博士你先在这里待一会，他们堵死了所有的路，我搬不动，通知你的仿生人电梯坏了，要从紧急求生通道那边上来，他一定可以开辟出一条路来。他来了之后你们一次能带走几个就带走几个，出去了就不要回来，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你自己救不了这么多人，有什么我能做的……”博士拽住康纳的袖子。
康纳对博士举手行礼：“保证公民安全是所有警用型仿生人的第一要务，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证自身的安全。”
博士感到一阵心痛。康纳太适合这个职业了，他有个太好太好的老师（搭档）对他言传身教，于是他学会了坚守自己应履行的义务，学会了自我牺牲，学会了守护，学会了正义，学会了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却没有一个如父如母的人站出来告诉他要珍惜自己。
康纳把终端和枪都交到博士手里：“我要继续去寻找炸弹，其他楼层也可能存在人质，目前来看没有问题，警方的支援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请放心。”
说完他就迅速从窗户离开了，博士站在原地，看着康纳的身影，眼眶一热，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
没有任何来由地，就是觉得自己很残忍。
忽然，钢化玻璃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博士应声回头，特伦斯直接撞破那些钢化玻璃冲进来：“博士！他们宣告要爆破这栋大楼，快走！”
“这里还有很多人！”博士大声喊。
特伦斯绕过那些昏迷不醒的人，把眼镜给博士戴上，博士感激地拍拍他：“这里的人你能背几个？十分钟之后警方的支援就到了，我们先帮忙带走几个人减轻他们的压力。”
“无论是哪种搬运方式，一次最多也只能带走四到五个人。”特伦斯走到承重柱那边，开始用蛮力破坏这些铁链。博士看了一眼弹匣，康纳只给他留下了六发子弹，打光也只打断了两根铁链，他看着特伦斯手部的仿生外皮被磨得翻了起来，皱着眉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一种微弱的、从前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声音响了起来。特伦斯的动作立刻停下，博士也听到了，他屏住呼吸，在等第二声出现。
“滴。”
特伦斯循着声音小心翼翼扒开躺得横七竖八的仿生人，一个被完全遮挡住的炸弹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博士再一次见识了这些仿生人的能力：为了不影响警用型在各种环境下对人的救援搜索，仿生人本身有防探测干扰，而他们利用这种干扰“隐藏”了炸弹，直到炸弹启动。
“我们还有三分钟，博士。”特伦斯回头看着博士，“以我的速度下楼一次需要一分钟零四十二秒，你的速度三分钟可能有些勉强，那么包括你和KITO在内，我还能带走三个人。”
博士看着炸弹上的倒计时，语气笃定：“从后台发讯息，告诉康纳炸弹就在这里！不要管我和KITO，三分钟我可以离开，你带五个人走。”
“不管你多久之内赶到，我会用一分钟的时间帮你尽可能做好拆弹准备，一分钟后我会带着博士和四人离开这栋大楼。”特伦斯忽然对着空气说话，博士知道，他这是在后台与康纳交流。
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博士走到KITO旁边，抱着她，看特伦斯开始拆卸炸弹的外壳，检查炸弹是否可以移动。
一分钟不到，康纳回来了，他一边剪断那些各色的电线一边问特伦斯来的路上是否看到警队的支援，问那些仿生人都在外面说了什么，又问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炸弹的。
特伦斯一边胳膊夹了俩人，在博士面前蹲下，示意博士到他背上去，博士搂着特伦斯的脖子吊在他背后，说一堆仿生人挡住了这个炸弹。
康纳剪断最后那根蓝色的线，炸弹上的倒计时停在了一分零五十秒，他回头问：“没事了，我成功解除炸弹了，把他们都放下来吧。刚刚太紧张了没有开收音，是什么挡住了炸弹？”
“是一堆仿生人把炸弹盖了起来，干扰你的探索系统。”特伦斯回答道。
康纳像是身上漏电了一样颤抖了一下，大步冲去另外一边的人堆，翻开两个仿生人，那里有一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炸弹，甚至启动的时间更早，倒计时已经到了三十九秒，康纳的电子音变调变得堪称诡异：“快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现在下楼只会被埋在大楼废墟的最底层。”特伦斯再次蹲下，把人都放下，一只手抓起一个仿生人走过去，“博士，离开这个房间去外面，找一个三角形的区域爆头蹲下。”
康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周围的人拉远了一些，也双手抓起一个停止运行的仿生人往那边拖过去。
博士也帮忙把人们尽可能地拉远，把那几个铁链断开了的人带到墙根，很快，康纳拦住了他：“博士，建议你立刻离开这个房间，我们仍旧无法保证这样是安全的。”
“你们会跟我一起躲到外面吗？”博士看着他们两个。
康纳和特伦斯都没有说话。
第34章
“特伦斯，考你个问题。”在阳台晒太阳的博士忽然开口，“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此时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但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这样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抛却紧急变轨可能导致电车出现一系列诸如侧翻等事故的情况，仅在题干的逻辑框架内作答的话，在不知晓‘片刻’到底是多久的情况下，我有自信以仿生人的速度，足以在拉下拉杆之后冲过去将那一个人护在身下，让电车从我身上驶过。”特伦斯平静地回答。
这就是特伦斯，第一次问特伦斯电车难题的时候，这个回答让博士久久不能平静，也正是这个问题让博士意识到他需要教给特伦斯很多东西，让他逐渐拥有独属于他自己的“灵魂”。
仿生人会有灵魂吗？
如果没有，那此时刺痛自己心脏，在眼前闪闪发光的是什么？
博士苦笑一下，他在墙根蹲下，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护住背后那位可能曾在电梯内、会议室打过照面的女士，看着特伦斯和康纳走向那个已经停止倒计时的炸弹——尽管已经不会自发地爆炸，但另外一边爆炸可能也将它引爆。
“假如我死了，请你以纯粹的力量继续存活，
好让苍白和寒冷怒火中烧；
请闪动你那无法磨灭的眼睛，从南方到南方，
从太阳到太阳，直到你的嘴歌唱如吉他。
我不希望你的笑声或脚步摇摆不定，
我不希望我的快乐遗产亡失；
别对着我的胸膛呼喊，我不在那儿。
请你像住进房子一样，住进我的离开。
离开是如此巨大的房子，
你将穿行过墙壁
把图画挂在纯然的大气之中。
离开是如此透明的房子，
即使我死了，也将看着你生活。
倘使你受苦，我将再死一次。”
特伦斯平静地念出这段聂鲁达的诗，在博士的眼泪涌出的前一刻，炸弹发出最后的警示声，然后是先后两次爆炸。
光，热。
爆炸是创造这宇宙乃至一切的东西，也是毁灭这一切的东西。
潮水涌来又褪去，博士看见了那片再熟悉不过的海景，手被一个温暖的手握着，两个人沿着沙滩慢慢地走。博士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酸楚顿时从心底涌上鼻尖，他忍不住抱住对方的腿，呜呜哭了起来：“特伦斯，我好想你啊。”
男人摸摸孩子的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沉静：“好了，阿伦，你不是认识了许多朋友，也有新的特伦斯了吗？我不在的这十几年，你成长了，学了很多东西，有了不小的成就，成为了很厉害的人，很多人喜欢你、欣赏你、敬佩你，你那么年轻，又那么优秀，从前你是个了不起的小家伙，现在你是个了不起的大人了。”
阿伦摘下眼镜，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男人看着跟自己一样高的继子，笑得那么温柔又那么骄傲。
“但是我很辛苦，我感觉很累很累，从你离开之后我就很累，生活上的，精神上的，工作上的，还有仿生人出现的问题……还有……”他抓着对方的手，却只摸到了仿生外皮的手感，他再抬起头，看见的是被炸得支离破碎、被烧得看不出原样的仿生人特伦斯，博士心痛得厉害，他上前几步问特伦斯怎么样，模块有没有受损，特伦斯却张开嘴，半天才发出声音：“现在……我可以……爱……您……了吗……”
猛地惊醒，博士正在病床上，他觉得身上到处都痛，但也没痛得多么厉害，眼镜倒是没有事，他戴上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翻身下床，脚腕似乎受了伤，现在一踩在地上才感觉到那里格外地疼，博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一个值夜班的护士看到他，立刻过来搀扶住他的胳膊：“您是阿伦 萨尔瓦博士吧？您最好不要乱动，现在您需要静养等待进一步的检查报告出来。”
“伦道夫大楼里的人们……”张嘴说话之后，博士发现他的声音好奇怪，喉咙里又干又痒。不过经历过
护士微笑着向他点点头：“您放心吧，没有人死亡，受伤最严重的几位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正在进一步治疗，您保护下来的玛莎 巴特勒女士伤势最轻，只是受了些擦伤，现在已出院了。”
“那那些……仿生人……”
“仿生人我就不清楚了，伦道夫公司会对他们进行回收的吧。”护士笑得很甜，“您可以不用担心，伦道夫先生连您的费用也全部包下了，您就先安心养好伤吧。”
拉塞尔来过？被搀扶着回到病床上，博士躺下来，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身上的疼痛是次要的，梦中那个破破烂烂的特伦斯让博士心惊肉跳，难受得只要想一下就会觉得呼吸困难。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特伦斯了……
博士用力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努力迈开大步迅速向外走去，越走越快，博士几乎是忘记了疼痛开始小跑，然后被人一把抓住扔到一边的长椅上，万妮莎单手叉腰，低头俯视他：“抓到一个要从医院溜号的病人，还穿着病号服，你打算去哪儿啊？”
“特伦斯和康纳！”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你这嗓子都能直接去重金属乐队当主唱，”万妮莎在博士旁边坐下，拿出一支烟，想起来这里是医院，又放回去了，“我已经回收了特伦斯和康纳的芯片和模块，模块受损了，但是芯片没事。他们的外型是不能要了，重做康纳很容易，直接用现成的警用型就可以，特伦斯我需要重新做一下面部，不过我也保存了数据，重做起来也快，这种事我自己就能做，你老老实实在这里治伤，弄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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