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简单些,如今太子便在江城,守将位子空悬,太子大可点个人上去代理,等到走流程时国都自然不会抚了太子的面子,这代理便和正统无异。
全看担着差事的人想怎么操作。
然而傅如深脊背挺直,眼观鼻鼻观心,对周遭不为所动好似全无私心:“将守将之位空缺一事上禀国都,便由国都定夺。”
“很好。此事便交予傅大人去办,其余一切照旧。”宁修云说道。
太子将手中的公文往地上一扔,起身便走,只留下冷然的一句:“诸位大人今日都不太清醒,那便留在这里醒神,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宁修云出了正堂,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疼,这群官员吵起来和几十只鸭子一起“嘎嘎”叫没什么区别。
他按了按太阳穴,脚下向东院走去。
简寻今日不在太子府,他派对方去对接了围猎事宜,东院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人没有,却有只鸽子在。
宁修云一进东院,那只昨晚被简寻放飞的蓝羽鸽子便从房檐边飞了过来。
沈五说小孔雀昨夜一直没走,出了太子府装模作样飞了几圈就又回来了。
这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另一个主人就在府中,于是说什么也不肯飞远些,偷懒的一把好手。
若非如此宁修云今日也不会把简寻支开。
“咕咕。”小孔雀落在宁修云手臂上,用一双豆豆眼盯着他瞧。
“真滑头……”宁修云按了按小孔雀的脑袋以示惩罚,伸手把信匣里的绢纸拿了出来。
皱皱巴巴的一张纸条,上面却只写了两个字。
“我也想你。”
宁修云盯着这四个字看了片刻,不自觉地弯了唇。
嗯,这还有个更滑头的。
第39章 (补7.8更新)
宁修云伸手跟身后的护卫要了一包粟米,一边打量着绢纸上的字迹,一边给小孔雀喂食。
这张绢纸皱皱巴巴,像是多少次被人展开又折叠,如此反复。
就连纸上的四个字都深浅不一,前两个明显是后填上去的。
宁修云心念一动,走到简寻的卧房门口,伸手欲要推门。
他猜这人昨晚必然是纠结了许久才最终还是选了这张,宁修云还想看看其他的。
但推门的前一刻,他又陡然停住了。
言语有时十分匮乏,再华美的字句也比不上一句“我也想你”。
算了。
比起看那些废弃的绢纸,他现在更想见见简寻本人。
正打算问问身后的护卫简寻什么时候回来,便见沈七脚步匆匆地进了东院。
沈七面上带着几分愤懑,似乎是气急了,她说:“殿下,江行松
以要准备明日的围猎为由,已经离开太子府了。”
沈七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国都那种地方达官显贵多如牛毛,却没有一个像江行松这般目无尊卑,真当自己是这江城的土皇帝不成?
若非太子殿下提前叮嘱,沈七差点让人将江行松就地正法。
宁修云闻言却并未恼火,他摸了摸小孔雀的羽毛,问:“围猎已经定在明日了?”
沈七这才反应过来,她本是想回来告诉太子殿下这一消息的,结果一进正堂就见江行松对自己的同僚颐指气使。
一时火气上头,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
沈七定了定神,道:“是。时间有些紧,简公子今日恐怕都要在那里盯着了。”
宁修云手一搓,不小心搓掉了小孔雀的一根羽毛。
蓝羽鸽子茫然地抬着豆豆眼,觉得身上好像有些泛凉,振翅从宁修云臂弯飞了出去。
宁修云把粟米随手丢给身后的护卫,道:“孤知道了。”
话音冷淡平静,沈七却觉得脊背泛凉。
她察言观色,劝慰道:“这也是件好事,准备围猎事宜的基本都是驻军营的人,简公子替殿下盯着,也算提前在驻军营积累威望。”
宁修云语气莫名:“他又不入驻军营,要这威望有何用。”
驻军营那一整个烂摊子,将来还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接着,反正不会是简寻。
沈七顿时怔愣片刻,没想到太子会如此说。
接下解决韩林的任务时,沈七本以为太子提前做掉韩林,便是为了给简寻腾位子。
毕竟比起他们这些一生要跟随在太子殿下身边,生死由太子掌控的护卫来说,没有留在江城做什么守将的可能。
但简寻就不一样了,江城本地人,有傅如深这位长辈在上边撑着,自己又做过驻军营的兵营主簿,看着就是守将之位的好人选。
岂料太子殿下居然不是这么想的。
沈七暗道一声不好,嘴上告罪:“是属下多想了。”
“记得让沈五先把小孔雀带走。”宁修云叮嘱道。
他还没想好回信要写些什么,但小孔雀不能一直留在太子府,很容易被简寻发现。
沈七:“属下明白。”
宁修云点了点头,回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想看。
但还是给他的简郎留点私人空间吧。
他压下心里的好奇,转身离开了。
*
宁修云这天一直到晚上休息都没见到简寻的影子。
听沈七的回禀,对方做事认真,什么都要亲自盯着,这才一直忙活,没有个空闲的时候。
宁修云拿这个实心眼的家伙实在没办法,等不到人他便睡下了。
第二日晨起之后,便到了围猎的日子。
围猎一般都是在城郊的山里划个圈子,在这个固定的范围内打猎,也有比较射猎骑术的意思。江城的这个习俗就纯粹是给各个世家互相攀比提供机会。
江城城郊一直有这样一片猎场,江家划的地盘,从前每年秋季都要举行围猎,以江城守军为首,世家的护院为辅。
至于郡守府,纯粹是来凑数的,人才凋零,不提也罢。
从前围猎主持大局的便是守将韩林,如今虽然韩林已死,但有太子参与,也算井井有条。
傅如深昨日便已将写有韩林罪状的公文公布出去,守将莫名身死,江城只人心惶惶了半天,便被傅如深安抚了下去。
可见傅如深在诸如围猎这种偏向武力的事情上显得唯唯诺诺,实际对江城的民心拿捏得十分稳当。
“殿下,马车已在门前等候了。”沈七恭敬道。
宁修云应了一声,在铜镜前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今日随意穿了一套靛青色的长衫,绣纹十分低调地只盘踞在领口、腰带、衣摆三处,看着非常低调。发髻仍然是原本的样子,再把桌面上的铁面戴上,这每日的伪装才算完整。
宁修云猜测原身也是会骑射的,但他自己不打算参与狩猎,沈七准备的那身骑装被他推拒了。
狩猎这种挥洒汗水的事还是交给那些武将去做吧。
宁修云问:“南巡车队里参与围猎的官员是哪些?”
沈七回想片刻,道:“除了实在身子不适的,基本都来了。”
车队里文官武将五五分,会武的整日待在驿馆,显得都快长毛了,这会儿有机会试试身手当然不会错过机会。
至于那些文官,他们是陪同太子南巡,哪有太子出城围猎他们龟缩城里的道理。
宁修云带着沈七出了临时太子府,一出正门,便看到了守在马车边上的简寻。
简寻一身玄色骑装,和寻常的骑射装束相比更为轻便,束着马尾,额前碎发微乱,破天荒配了一道同色系、仙鹤绣纹的抹额,似乎与骑装是成套相配的,看着让人眼前一亮。
这人昨晚不知道忙到何时,此时仍然神采奕奕,面上完全没有一丝疲惫。
宁修云一挑眉,觉得自己似乎没见过简寻疲累的样子,大多数时间这人都很有精神,不知道是不是习武之人一贯如此,他问:“都安排妥当了?”
简寻昨日跟着驻军营的两个副将,将围猎需要的车马、摆设、杂七杂八的用具都清点了一遍
此时神色轻松地一抱拳,答道:“是,殿下放心。”
宁修云点头应了,侧头一望,身后的小型马车一溜两行一直排到街角。
看着还挺壮观。
他抬脚上了马车,沈三还没有官复原职,便由沈九驾马,沈七跟在身边伺候。
“走吧。”宁修云吩咐道。
沈九:“是。”
沈九一挥马鞭,马车随之起步,简寻策马跟在马车边,宁修云透过车窗留下的缝隙,一眼便能看到简寻。
似乎是因为骑装的关系,腰间的衣带束得比寻常时候更紧,是片好风光。
宁修云见过的美人太多了,简寻绝对是其中翘楚。
他盯得正得趣,就见听简寻身后传来清润的一句:“劳烦简公子让一步,我有事与殿下说。”
简寻对他人的视线十分敏感,起步便注意到太子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身为护卫又不好直言,此时有了机会,立刻忙不迭扯了下缰绳,整个人撤到了后方,只留下一道玄色的衣摆。
紧接着穿着一身青色骑装的裴延来到了车窗边,嘴角还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宁修云:“……”
怎么哪都有你?
第40章
裴延每次都出现得非常“及时”,让人觉得对方十分不会看眼色,但要沈七来说,她觉得这人是故意的。
沈七看得真切,窗口的人换成裴延的那一刻开始,太子殿下立刻挪开了视线,好像看见了什么伤眼的东西。
宁修云单手扶额,问:“何事?”
裴延淡笑着,只差没直说自己是故意的了,“殿下可知道江城守将韩林的死讯?”
裴延完全没有搅了别人好兴致的自觉,他单手扯着缰绳,熟练地控制着速度,让自己能一直挡着窗口的位置。
宁修云不由得瞥了他的手一眼。
手指上有几处老茧,看着应该就是长久策马留下来的。
这位裴公子并非他自己口中那般,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至少在骑术上从未松懈过。
“知道。孤已让傅大人草拟奏折,回禀国都。想来户部自会选好接任的人选。”宁修云语气平淡地说。
他看起来完全不在乎韩林是怎么死的,也不在乎谁来接任这守将一职。
裴延眉毛一挑,这倒是和他预想中的有些出入。
裴延沉吟一声,道:“何必如此麻烦,殿下随意指个人便是,也免得江城守军长时间群龙无首,易生祸患,殿下也该为江城百姓考虑。”
宁修云往
椅背上一靠,知道裴延在试探他。
裴延根本不相信韩林之死是傅如深派哪个“义士”动得手,一旦宁修云表现出对守将之位的在意,就表明此事确实与他有关。
宁修云忽然勾唇,心说事情的真假还是让裴延自己去猜吧。
于是马车里的人沉默片刻,突然饶有兴致地出声:“哦?裴卿所言甚是。”
裴延顿时皱眉,许是最近被太子否定过太多次了,突然听到一声赞同,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孤会好好考虑的。”
裴延脊背寒意突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很准,当日围猎正式开始之前,太子坐在主位上,一句话便掀起惊涛骇浪。
“今日裴卿说,江城守将之位不能空悬太久,希望孤择一人暂理主将事宜。”
宁修云俯视着底下的将士们,众人神色各异。
江城守军原本的两位副将眼前一亮,脖子都努力向前伸,期盼着太子殿下能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被韩林压迫那么多年,一朝有了翻身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激动,甚至对裴延投去的感激的目光。
前日里太子殿下明明没有选人的意思,定是听了裴公子的规劝,说是他们的伯乐
然而从国都跟随南巡队伍出来的几位武将就明显有退让之意,期盼着太子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他们虽然军职不高,但好歹也是在国都任职,江城这个地方毗邻边境,就算赋税丰厚,也比不上国都安逸。
况且他们还有家小在国都,若是被太子点到江城做官,岂不是明升暗贬,是件彻头彻尾的糟心事。
思及此,几个没什么心眼的武将看向裴延时难免多了些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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