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眸光震动,狠狠愣住:“阿越,你……”
沈见清张口忘言,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她直直地盯着秦越,看她把下巴缩在自己的衣领里,咳了两声,说:“以前我问你,见过光有形状吗?现在我回答你,如果有,就是你的样子。至少在我这里是。”秦越抬头回视着沈见清,目光始终平静,“沈老师,我希望你一直都是我最开始遇见的样子,不被任何一点污渍沾染。”
现在她离最开始的样子还差了一点。
她在努力往回找。
找的过程里,她不希望出现其他任何意外。
“所以沈老师,我们等一等行吗?”
“就等一天。”
沈见清浑身震动,喉咙胀痛欲裂,一霎就红了眼眶。
她偏头笑了一声,转回来的时候,眼底更红。
“秦越,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啊?”
“你问我那句话的时候,我对你做的事都忘了?”
“这句话应该是你心里一根很长的刺才对,你怎么敢反过来让它变成对我的期望?”
“秦越……”沈见清伸出发抖的右手,捧在秦越下颌里,拇指摩挲着她白净的脸,喉咙哽塞:“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疼吗?”
反正她疼。
她满脑子里都是秦越卑微小心,求着她不要结束的画面。
“睡出来的喜欢而已,本来就没有多少斤两,在我这儿还有你们院长的嘱托和对你的可怜。秦越,这么不走心的喜欢你要吗?”
“要的话,你给我吗?”
“这种喜欢我要,你给我。”
“想要的跟我做,我会主动,会叫。”
“阿越……”
“不疼。”秦越打断,看着沈见清潮湿的双眼说:“院长说,我喜欢记人好。我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所以不疼,但如果沈老师你一直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那我肯定会心疼你。”
秦越的声音淡淡的,根本听不出来什么多余的情绪,可沈见清就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安慰。她用力捏了一下秦越的脸说:“不愧是我的秦师傅,永远在语出惊人,呵。”沈见清笑着落下眼泪,“永远也在给我安慰。”
“那你要跟我一起等一等吗?”
“要啊。”沈见清语调轻快,她快速起身凑近秦越,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说:“难得我们家小沈师傅开口,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给她摘下来,何况这种小事。”
小沈师傅。
又是一个久违的称呼。
秦越偏头,干燥的唇在沈见清手腕内侧碰了一下,说:“我们都会如愿以偿的。”
沈见清手腕轻颤,摸摸秦越的脸,坐回去说:“一大早的,又让你搞得心潮澎湃,今天这班啊,难上。”
秦越说:“翘班?”
沈见清想也不想:“马上去基地做实验了,翘不了。嘶,今天早上开会,我得走了!”
沈见清匆匆站起来要走。
想起什么,她忽然折回来,拎了一下被秦越下巴压着的大衣衣领,说:“以前偷穿我衬衣,现在偷穿我外套,我的衣服就那么好穿?”
秦越说:“嗯。香。”
沈见清:“正经不了三秒。”
沈见清拿了包,快步往出走。
关门之前,她蓦地探身进来,压着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起来送送我?”
秦越还在把衣服往上提的手垂下来,说:“不送了,腿软。”
沈见清微微笑,伸手拨了一下垂在身前的卷发:“突然发现我头皮有点疼,也不知道昨晚被谁抓头发抓的。”
“唉。”
“咔。”
门关上,挡住了沈见清饱含笑意的叹息。
秦越不断发冷的身体随着那一声剧烈抖动。她闭上眼睛缓了很久,才脱下外套起身,一瞬间的眩晕和扯动尾椎骨时剧烈的疼痛猝不及防袭来,她重重扶住墙壁,呻.吟出声。
冷汗在额角积聚。
秦越脸上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她低垂着头,平静等一切过去之后,捏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行动艰难地往桌边走。
沈见清怕那两人不会站出来的顾虑,她早就想到了。
后面的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她的确不希望沈见清沾手,假的是,她们只是等。
秦越在桌前坐下,打开电脑,把沈见清之前发过来的Excel打乱了几处,又去掉时间、核心观点对比等信息,让它看起来不那么专业,像是一个稍微厉害的路人随手整理的。
接着,秦越把它复制进TXT文件,清除格式。
最后登陆一个匿名的技术论坛,以路人的口吻发布了一条首字母有些缩进,有些没缩进,内容有些居中,有些没居中,格式异常凌乱,但还能看出来内容的帖子。
【卧槽!被偷的6年和4年,这都能忍?】
这个技术论坛是黄文丰那两个学生每天必定登录的论坛——秦越发现他们的处境之后,一直在找这样一个地方——他们是里面鼎鼎有名的技术大神,以前只敢藏着姓名发布技术贴,现在看到有人带了证据替他们叫屈,路人替他们不平,还有网络的监督审判,他们应该不会再继续保持沉默。
帖子发布成功,秦越合上电脑,在桌上趴了很长时间。
八点半,帖子被人搬到了微博。
秦越坐回窗边吃完了剩下的饭,之后一直蜷缩在床上睡觉。
她好像又发烧了,身上一直发冷。
————
〇七一会议室,大家对喻卉的事心照不宣,都没有说多余的话,会议室里很静,一直到临近九点,仝河匆匆进来说:“各位老师好,考虑到这个项目的周期太短,验收在即,新人很难及时跟上进度,所以领导特批我回来继续跟,还请各位老师多多照顾。”
仝河话落,周老师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欢迎,楼老师和吕智紧随其后。
沈见清起身的时候,已经在边缘岗位上失去信心,准备提离职的仝河热泪盈眶,他尴尬地抓抓头发说:“还以为前头那些年全白干了。”
周学礼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合作机会的很多,也请仝工多多照顾。”
仝河破涕为笑,连声道:“一定!一定!”
这个上午,大家干劲十足,都在为值得人拿到应有的东西高兴。
临近午饭,喻卉和黄文丰的事又一次在微博爆了——黄文丰那两个学生同时发了长文,控诉他的不公——他和喻卉彻底被送上风口浪尖。
沈见清看到那条热搜的时候,手都在抖。她立刻打电话给秦越,想告诉她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却听见她和往常一样慢慢吞吞地说:“沈老师,我饿了,这边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外卖?”
沈见清一愣,不知怎的,心竟然也静了下来,她握着手机,边往楼梯口走边说:“我在食堂买点,给你带回去?”
秦越说:“要一份肉,我想吃肉。”
“吃这么贵啊,”沈见清轻笑一声,说,“好像真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了。”
“等我,很快回去。”
“嗯。”
宾馆房间,秦越握着挂断的电话躺了一会儿,起身下床,再次打开电脑,编辑了一封邮件发到关向晨微信上。
关向晨:【这是什么?】
秦越:【威胁信。】
秦越:【里面提到的那个人欺负过沈老师。】
关向晨想也不想:【需要我做什么?】
关向晨:【说】
秦越把喻卉的工作邮箱发给了关向晨——这是公开信息,项目组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在会议室的白板上贴着,很容易拿到。
秦越同时发过去的还有一个刚注册的匿名邮箱。
秦越:【用下面这个邮件把信发给yuhui。】
关向晨:【马上】
秦越:【等一下。】
关向晨:【说】
秦越:【去一中旁边发,连那里的无线网。】
喻卉不查IP可以,查了,它就在江坪一中。
那么,她那封“威胁信”的作用就会被发挥到最大。
【喻卉,是你吧?
这么多年不联系,差点忘了你还有一段视频在我这儿存着。
想不想看?
只要你开口,我一定立刻满足你的愿望。
——代沈同宜】
一中的IP、视频、沈同宜。
心里有鬼的人,在看到这三个要素同时出现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它是真的。
尤其是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
秦越抬起眼皮,静静地和沈见清带回来的猫对视。
它早就已经没电了,看见谁都不会叫,不会摇尾巴,像,“死了”一样。
秦越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她眼下留了一片阴影。
片刻,她登录服务器,从后台下发了一条“远程升级”指令——给远在南方那只猫——很快,它就会和眼前这只一样,毫无征兆地“死去”。
接着,拥有它的人会开始尖声大叫。
喻卉想让她安静,只能来找她,问她要回那样能安抚她的东西——她用猫交换来的东西。
她会给,但有个很明确的前提。
这个前提喻卉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照做,她……
“我现在有点事,半个小时后回复你。”
门外忽然传来沈见清模糊的声音。
秦越点击快捷键退出登录,然后打开浏览器随手点了几下,门被沈见清推开。
“在干什么?”沈见清站在门口笑问。
秦越说:“看电视。”
“稀罕。”沈见清边往过走边说:“让我看看秦师傅的品味……”
“他们怎么那么瘦呀?”电视里,一只黄色的卡通小龙说,说完一口吞下一块小蛋糕。
它旁边的男孩儿气得直接上凳:“人家卷啊,哪像你天天吃天天睡。”
沈见清看了眼电视的名字,奶龙搞怪大作战,再看看淡定的秦师傅,由衷道:“品味还挺独特。”
秦师傅说:“我也觉得。”
沈见清当即乐了,顺手在秦越头上薅一把,说:“过来吃饭。”
秦越“嗯”一声,关了浏览器,往窗边走。
沈见清还是没忍住问:“微博看了吗?”
秦越说:“看了。”
“项目负责人已经换回仝河了,喻卉这次应该是在劫难逃。”
“嗯。”
“我之前听到她打电话,她好像有个孩子,但她没有结婚,这个孩子多半是黄文丰的,一旦爆出来,他们会彻底声名狼藉。”
“嗯。”
秦越过度平淡的反应让沈见清忍不住抬眼看她:“要不要这么处变不惊啊秦师傅?显得我一把年纪,还很不稳重。”
秦越坐下,接住沈见清递过来的筷子说:“要留着劲儿和你谈恋爱,其他事……”
秦越夹了一块儿肉放在碗里,说:“信报应不爽就够了。”
沈见清听到最后一句,不自觉捏了一下筷子,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太容易了,像做梦。”
她前怕狼后怕虎这么久,却不想一夕之间,能威胁到秦越前途的人就全部落马了。
等喻卉失去名、失去利,她还有什么资本去动秦越的人?
事情明明这么顺利,老天爷都开始眷顾了,她怎么反而找不到一点真实感。
沈见清思绪纷乱,不知不觉抿紧了嘴唇。
秦越抬眼,视线在沈见清脸上停住片刻,抬手在她眼皮底下打了个哑巴响指,说:“手指疼,不是做梦。”
沈见清一愣,笑得前俯后仰。
“哈哈哈,秦师傅,可爱多钱一斤啊,九毛九?不然你个不赚钱的,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哈哈哈,要不是早早就认识你,我都怀疑你是吃可爱长大的,哈哈哈。”沈见清笑得停不下来。
秦越淡定地说:“我小时候不可爱吗?”
“啊?”沈见清抹了下湿漉漉的眼角,想起窗台后面那颗小脑袋,她的笑声淡下来,笑容却更加灿烂,“可爱。”她说。
可爱得她回去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专门买了本日历撕着等春天。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沈见清低头笑了一声,看着太阳打在桌面的光说:“阿越,你说得对,我们好像真的都如愿以偿了。”
秦越:“嗯。”
她把肉塞进嘴里,一瞬间的油腻感,让她恶心想吐。
但为了养足精神做接下来的事,她就着一大口米饭,硬生生把肉咽了下去。
强烈的不适在秦越胃里堆积,迅速蔓延到脸上。
沈见清抬头看到,说:“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
秦越不露声色地抿紧唇,把突如其来的干呕感咽下去,说:“不是脸色差,是精神不好。”
沈见清:“???要不你给我算算你从昨天到今天睡了多久??”
秦越说:“有些消耗没办法靠睡觉补回来。”
“比如?”
“昨晚把你头皮扯疼了。”
“……咳。”
有人开始翻旧账了。
沈见清吃了口饭,镇定地说:“我做的有那么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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