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卉:“疯了还能在这里?!这里已经出三环十几公里了,你要不是故意跟踪我,怎么可能刚好在这里!沈见清,别装了!你就是故意想撞死我!”
喻卉的吼声真震耳欲聋。
沈见清不为所动,只是单手插着兜,另一手一圈一圈拧着瓶盖。
“我为什么要撞死你?你做了什么该死的事吗?”沈见清问。
喻卉哑口无言。
沈见清捏了一粒“药”在指尖,白得刺眼。
“喻工,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网络谣言的力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喻卉想起自己昨晚的遭遇,瞬间恼羞成怒:“那你为什么刚刚好在这儿?!”
沈见清把“药”放进嘴里,没有任何水,面色也没有任何改变:“喻工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23,离我姐的忌日只剩两天,我出城看看她而已。”
“我怕她一个人孤单,把她的坟迁回江坪了。”
沈见清抬起手,指了个方向,说:“就在那儿。”
喻卉下意识回头。
……真的是墓园。
“我最近总能梦到我姐死前痛苦的样子。”
“我不知道是网上那些讨论激活了我的记忆,还是忌日快到了,她主动来找我。”
“应该是后者吧。”
“毕竟……”
“她是我害死的,不来找我找谁?”
沈见清的声音太轻,一出口立刻被寒风吹得扭曲:“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
喻卉头发麻。
真论“冤有头,债有主”,沈同宜要找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喻卉手指猛地一蜷,指甲深深抠进雪地。
不可能!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你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
沈见清盯着喻卉的脸:“我只是在和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怎么就危言耸听了?”
“网上的讨论没有吗?我姐没死吗?还是,她的忌日没到?”沈见清停顿半刻,说:“还有秦越,她现在还重症躺着。”
话落,沈见清的眼泪猝不及防掉下来,眼底血丝晕开,瞳孔里平静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喻卉,我姐死了,我身边就只有她了,她现在生死未卜,你说,我还能不疯?”
喻卉震惊于沈见清忽然坠入谷底的情绪。
沈见清像是后知后觉,蓦地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失态了。”
沈见清在喻卉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往手心里倒了半瓶药,一点点抬高手,把药全部倒进嘴里咀嚼着。
喻卉瞠目结舌:“你,你真的疯了!”
沈见清抬手接住一颗眼泪,捏碎在掌心。
公路上除了风声,只有沈见清规律的咀嚼,一道一道,像在啃噬喻卉的骨头,她看到沈见清的眼泪汹涌寂静,嘴却在笑,整个人透着割裂的恐怖。
喻卉通体发寒,踉跄着想站起来。
胳膊一撑,却因为恐惧导致的发软和长时间不动的僵硬直直栽倒在地。
喻卉错愕,脸上血色尽褪。
沈见清抬起手擦了擦眼下,似是叹息模样:“我做什么了吗,怎么吓成这样?”
她没有!
喻卉强撑着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报警!”
沈见清刚才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沈见清一愣,说:“别了吧。”
喻卉冷笑,以为沈见清怕了,嘲讽的话没出口,目光骤然定住。
沈见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我撞的你,我报吧。”
话一说完,沈见清就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等待接通的时间只有三四秒,沈见清说:“你好。我在东郊墓园附近撞到了一辆白色轿车,前方停车,我从后方追尾,双方没有人员伤亡,我的车牌号是……”
沈见清条理清楚地描述了事故情况,电话挂断,喻卉只剩满脸错愕。
“沈见清,你怎么敢报警??”
沈见清哭过的眼底血丝密布,眼眶通红,衬得一张脸白得更加恐怖,她握着手机,问:“为什么不敢?普通交通事故而已,是不是还需要报保险?还是你想私了?”
“私了?”喻卉回过神来,怒目道:“你做梦!这是刑事案件,沈见清,你等着坐牢吧!”
沈见清静了静,唇角绽开一个森冷的笑。
只是一闪而过。
喻卉的愤怒戛然而止,想去仔细分辨时,沈见清已经恢复成了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有身上暗色的血,脸上刺目的白,身后翻飞的发和唇上被大口吞药时蹭乱的口红越发让人不寒而栗。
沈见清穿得单薄,衣角被狂乱的风卷起:“喻卉,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难得遇上,你帮我解答解答吧,就当是老同学叙旧。”
喻卉强装镇定:“别假惺惺了!有什么话直说!”
沈见清又是一副叹息模样:“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当年是喜欢过你,可我对谁说了吗?我有打扰过你吗?你哪来儿那么大的怨恨,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
喻卉怒在心头,脱口而出:“我恶心同性恋,看一眼饭都吃不下去,行不行?!”
沈见清抬手拨了一下头发,垂眸浅笑:“行。”
“下一个问题,我帮过你,你在针对我的时候就一点没想起来?”
“我为什么要想起来?!”
想她是怎么看自己笑话的?!
没事吧!
就像现在,她跛着一条腿就能把她从头俯视到脚,而她!浑身完好,却和条落水狗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喻卉怒不可遏:“实话告诉你,我从一开始恶心的就是你那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招人喜欢的脸!有这个前提在,你不论做什么都只会让我更加厌恶!”
沈见清静静笑着,脸上维持着十二分的温柔:“懂了,你就是单纯坏,又贱又坏。”
“沈见清!”
“你见不得别人好,却没有真本事把那个人踩在脚下,只能用下作的手段去打压她,诋毁她,你比阴沟里的老鼠更加让人作呕。”
“闭嘴!”
“别人往上走是靠本事,你靠身体。”沈见清笑了笑,用最温和友善的口吻问:“喻卉,连黄文丰父子那种不育、老态的人都能上你的床,你究竟有多饥不择食?还是,你骨子里就喜欢被他们用别的方式羞辱,玩弄?”
“沈见清!!!”
喻卉最后的尊严被自己最厌恶的人,用最轻飘飘的语气践踏,一瞬间就激起了她心底的怒火,她爬起来,疯狂往沈见清身上扑。
沈见清侧身,以睥睨之态俯视着跌在自己脚下的人。
“第三个问题,在绥州的茶馆,你和秦越说了什么?”
喻卉的理智已经被沈见清刻薄的用词击垮,闻言,她想都不想:“我说你姐以前对你有多好,最后在你怀里死得有多惨;说我反复用你姐的好和死刺激你,看你发疯痛苦,还说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她,找她只是因为你姐的遗言!”
“哈哈哈!”喻卉狰狞大笑。
沈见清沉默无声。
很好,她循序渐进的刺激让喻卉轻易把实话抖了出来。
沈见清在脑子里逐字复述喻卉的话。
难怪徐苏瑜说秦越见完喻卉之后精神很差。
喻卉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往她心窝里扎。
她都病了多少天了,怎么承受?
沈见清的目光凝成冰,像尖锐的冰锥。
“你知道秦越听见这些话是什么反应吗?她退缩了。”喻卉眼里的疯狂透着兴奋。
沈见清只有三个字:“她不会。”
以前的她或许很轻易就会被这句话打败。
现在,她可以拿命担保,秦越不会听什么就信什么,而不去思考。
因为她是秦越。
她是秦越才能在极端的愤怒之下让那一刀擦着喻卉的脖子过去,而不是她的喉咙。
她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才会在见到她之后只字不提,只想要和她开房,给她迟来的心疼!
沈见清麻木无情的情绪里燃起了滚滚仇恨。
喻卉还在试图给自己找一丝痛快:“她是不会退缩,可你知道无处发泄的愤怒把她逼得有多痛苦吗?”
“她一刀扎下来的时候,手都震破了,还是不敢把我怎样!哈哈哈!”
“在你们这些光鲜亮丽的好人身上,我只看到了‘窝囊’两个字!”
“哈哈哈!”
“你们一个个!全都是窝囊废!”
喻卉尖锐的笑声在风里翻卷回荡。
沈见清望着她,血浆色的红唇一动,声音里的透明度和苍白无色的脸接近一致:“是吗?”
沈见清跛着朝喻卉走。
深一脚,浅一脚。
喻卉莫名脊背发寒,嘴里的笑声一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头皮一紧,被沈见清抓住头发,狠狠按向地面!
“砰!”
喻卉疼得尖叫,惊起了树林的鸟。
沈见清垂视着她,一张“不像人”的脸上露出漫不经心的姿态。她抓着喻卉的头发,让她抬头看着自己,轻声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秦越能说我窝囊,你,也配?”
沈见清像是丢弃一件带着恶臭的垃圾一样,把还没从剧痛和强烈的眩晕中反应过来的喻卉扔回地上,转而抓了一把没有被踩踏过的雪,放在手掌里慢慢搓洗。
她手背上的网状青斑随着摩擦动作淡了又浓。
卷在风里的头发一会儿遮挡她的眼睛,一会儿挤入她的双唇。
她两次拨弄不见效果,站起来,走到迎风的方向,慢慢腾腾地“啊”了一声,说:“好烦。”
勉强恢复视线的喻卉猛地一抖,自下而上朝沈见清看过去——她裤子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手背青紫一片。大衣里的纯白通勤衬衣不知道时候沾上了口红,长长一道,变成刺目的血红色。
沈见清视若无睹。
喻卉看到她温吞优雅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簪子,将长发盘了起来。松松垮垮的,冷风一吹,她全身都好像在晃动,透着浓浓的破碎感,又好像充满了破坏性。
忽然,沈见清偏头一笑,强烈的视觉反差让喻卉如坠冰窟。
“第四个问题,你恶心的是我,针对我就好了,我姐做错了什么?嗯?喻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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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沈见清一声“嗯”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 极度的不经意中透着极端的危险。
喻卉如遭雷殛,全身都在抖索。
她当年会P沈同宜的黄图,除了沈同宜一直在试图阻止沈见清被嘲讽, 让她不高兴外,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在厕所里睡那个学姐的事被沈同宜看到了。
那个学姐是沈同宜的同班同学,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稍有不慎,她就会暴露在所有人前。
直女睡同性, 强迫,未成年。
这些关键词里的任意一个曝光,她的下场都会比沈见清更惨。
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相比等着被谁来制裁,她更擅长先下手为强,所以她P了沈同宜的黄图, 让一中高中部最温柔纯美的学姐陷入最肮脏低贱的流言。
她无法抽身了,她就安全了。
喻卉的算盘打得很响,却怎么都没想到沈同宜不止是看见,还录了视频。
那段视频像一柄剑,在她头上悬了二十多年, 绝对!不能落下!
否则光“强迫”这一个词就够她受的。
她不想死, 更不想活着坐牢!
喻卉陷在回忆里, 忘记掩藏脸上突然迸发的狠。
沈见清俯视着她, 眼神幽暗。
“想不起来了?”沈见清淡道。
喻卉闻声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看到沈见清在朝自己走。
流血的膝盖将她绰约的身姿渲染得极具冲击力。
喻卉想起她刚才干脆利落地出手, 恐惧袭来,身体剧烈颤抖。
沈见清很轻地笑了一声, 在喻卉面前蹲下,左手搭着左膝,贴近身体,压低的右腿托着右臂,腕微抬,手自然垂落,血色淡退的食指勾了她的一绺头发起来,说:“要不要我帮你回忆?”
喻卉真真切切从沈见清身上感受到了疯子的状态,不敢轻举妄动。
沈见清也不着急,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喻卉的头发,绕到根了,五指一抓,猛往后拽。
“啊!”喻卉尖叫,疼得头皮像是要被拽掉了!
沈见清看着满脸惊恐的喻卉,曼声道:“喻卉,你当我的耐心是有多好?”
喻卉疯了:“明目张胆的打人,沈见清,你的老师还想不想当了?!”
沈见清手下用力,笑得很无所谓:“如果它注定是一种束缚,我为什么要当?你难道忘了我们班班主任为了晋升,当年是怎么无视我被欺负,试图息事宁人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职业就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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