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喜转身,看姜淹往家里一个劲儿地搬他的《失范行为》,他就觉得好气又好笑,说你至于么,买一本不就行了,你还当圣经似的要广为流传呐。
姜淹就笑道:“多什么啊,等大结局出版了我还得买。”
徐喜立刻皱眉道:“你差不多得了,你书本来就多,家里都要堆不下了,可别干那烦人的事。”
姜淹还沉浸在自己等待失范行为大结局出版那一天的美好幻想里,想着想着就摸到徐喜身上,弄得徐喜一身痒。他轻咬徐喜发烫的耳垂道:
“我很喜欢大结局呢,尤其是最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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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问徐喜下一本打算写什么,徐喜说只想好了大纲,大概是两个亡命徒的故事,但还没有开始动笔,这回他想写得更好一点,所以要构思久一点,然后他就听见姜淹切菜的声音变得更唱歌一样好听,便笑说:
“你小心切到手啊,看把你美的。”
徐喜说,这次的小说可能要拖得久一点,因为他在去出版社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特殊教育幼儿园的院长,姓许,她好像看过他发表的一些小文章,说她们正准备跟出版社一起出一套儿童绘本,想让徐喜给她们写儿童故事,并且出价不菲。徐喜就想到那天在书店的时候看到儿童故事绘本卖得很不错,因为大人都不怎么看书,所以市场不断下沉到小孩子身上。于是觉得这个活儿不错,有钱拿总比没钱的好。姜淹果然激动,一下切到手,撂了刀跑到徐喜身上问,你什么时候写?我也超想看!徐喜没好气地道:
“都说了是给小孩看的了!你是呆子吗!”
姜淹就又被徐喜踹回厨房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人聊得兴奋,徐喜来劲儿了,说想要喝姜淹橱柜里的那瓶蓝丝带扎起来的酒,姜淹就笑,说那个度数特别高,你一个喝柠檬啤酒都成醉泥的人,你能行吗?徐喜就偏要喝,他抱臂说不喝就不做爱,姜淹脸上便立刻有了些兴奋的异动。
徐喜不知道自己是喝多还是喝少,但等他醒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光溜溜地覆于姜淹身下被按在床上操弄好一阵儿了,腿间尽是黏腻的精流倾泻而下,穴口急剧收缩,不时能感到姜淹的肉器冲插进来,感到他的嘴唇重吸乳头发出的嘬音,徐喜就只能把头埋进枕头里哀叫,浑身都焦麻酥软,然后在头脑一片混乱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家里某处传来的阵阵哭声。
徐喜吓了一大跳,他一下推开姜淹,那哭声并未停止。
“怎么了?我的宝贝?”姜淹搂过徐喜柔软的身体继续不停地亲吻,但徐喜已经无法忽视那隐隐的哭声。
“没事、我有点儿醉了,也累了……”徐喜看着姜淹的眼睛,他想要知道他之前的承诺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不然哭声是哪里来的?
姜淹便笑着舔上他的嘴唇,道:
“你呀,我都说了你不能喝酒的,你还不高兴。”
姜淹是听不见哭声?还是故意装着没听见?徐喜流了一身冷汗,直到姜淹给他换好睡衣关灯入眠的时候,他依然能听见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哭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淹服了药物,睡得比往日还要昏沉,徐喜从他坚实的臂弯里爬了出来,他无法忽视那哭音,他要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他不想让姜淹杀人!
他下了楼,感到那哭声是从地下传来的。
是……是地下室吗?
徐喜提着无比恐惧的心,大着胆子朝地下室走去。
他当然知道地下室是什么样的存在!曾经、曾经关了陈编辑的地方……
徐喜悄悄走到了地下室的门口,那哭声就在门背后等着他。
他艰难地推开了门。
血像爬虫一样漫过他的脚踝。
是人的血。
徐喜在极度震惊和恐惧中,看到血液漫出的源头,是地下室一个鼓起来的麻袋。
他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蹲身解开了那个麻袋。
里面滚落出一地碎肢。
最后滚出来的一个圆脑袋,被划烂的脸是陈编辑的。
徐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发疯般地朝着地下室的门口跑去!
一只手却突然从他后面死死拽住他的脚踝,把他重重摔倒在地上!
徐喜惊恐地转过头去,却发现那是断了腿的朴成,他正拖着残疾的腿朝他爬过来,血手还抓在他的脚踝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朴成流着血泪,不断质问他。
“不是你跟他说……要救我的吗……为什么他又把我弄成这样……带到地下室……”
“我、我、我不知道……”徐喜哭喊着奋力挣扎,他离地下室的门只有一寸远!可是他被朴成抓着腿却怎么也跑不掉!
哭声越来越强,徐喜听不清到底是谁在哭,是肢体全都破碎的陈编辑,还是断了腿的朴成!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个地下室到底死了多少人!
“姜淹!姜淹!”徐喜绝望地嘶喊着,他挣开朴成终于跑到地下室的门口抓弄门锁,然后发现地下室的门被紧紧锁了起来!
门后的缝隙中露出姜淹那张美丽而诡异的脸。
“徐喜,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没有人爱你,所以你渴望爱情,我能给你爱情啊,因为我们如此相爱,就是死了也无法分开!所以再也不要逃跑,再也不要离开我,永远被我监禁起来好吗?”
徐喜在巨大的震惊中几欲昏厥。
这一切都是阴谋吗……他死活想不起来姜淹到底是什么时候把他骗回来,继续把他囚禁在这个满是血腥味的地下室的!
“姜淹,你为什么……”
不等徐喜扑到门口去拽锁链,姜淹就猛地把最后的缝隙关上,然后狞笑着离开了。
“姜淹!求求你……”徐喜绝望地哭喊着,他用力敲门,却再也没有人回应他。
“徐喜,转过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陈编辑的、不是朴成的,也不是姜淹的——徐喜慢慢地转过头,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他自己。
那个徐喜忽然伸出一双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上!
想要掐死他的是他自己,是在小黑屋割腕的他自己!
“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你看到他们了吧!你看到我了吧!姜淹能杀了陈编辑和朴成就能杀了你!你个疯子!徐喜!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地狱!不管他是不是爱你,他都是个疯子!你清醒一点!”
那是他内心长梦不醒的魇,现在正一边掐断他的脖子一边疯狂咆哮!
徐喜在窒息中重重摔倒在地上。
“姜淹……”他在尚存一丝清醒的意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到叫出那个名字。
地下室的哭声渐渐弱了,随后趋于消失,只剩下水管的声音在滴滴答答。
门忽然被撞开,徐喜感到一丝柔和的光亮照了进来。
姜淹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颤抖着抱起了地上快要昏厥的徐喜紧紧搂在怀里,徐喜感到姜淹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
一如当时在暴雨肆虐的垃圾堆里,一个死神深情注视着他,一个天使把伞打在他头顶。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为什么还把门反锁了!你吓死我了!”
徐喜的噩梦醒了,他抱着姜淹哭得泣不成声。
“我还以为你又把我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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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恐预警
第71章 71 一纸废稿与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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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淹给徐喜解了酒,安抚他睡好,就像哄一个孩子那样,轻轻拍他的身体。徐喜很快就睡着了。
姜淹却再也无法入眠,他看着徐喜的脸,因尖锐的痛苦而感到心脏麻木震颤。
酒是别人特意从国外买过来送给他的,他没仔细看成分表,忽视了里面有致幻类的成分。本来少喝一点也是不会有事的,但是他看徐喜高兴,就让本来酒量就差的他多喝了那么几杯,加上酒精浓度又高,这才差点出了大事。
原来徐喜当时跟他做爱的时候就已经不对头了,他还以为他是真的累了才那样的。
半夜听见徐喜从地下传来的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本来吃了药睡得沉,却像是预警一般立刻从梦中惊醒。慌忙循着徐喜的哭声跑到地下室去,没想到门居然被他反锁起来。徐喜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又哭又闹,好像在跟什么人争吵不休,又好像在被人追杀一般,姜淹情急下撞开了门锁,看到徐喜晕倒在地上,浑身都是冷汗。
他看到徐喜那样,心痛不已,但他也知道这是他造的孽。
其实姜淹清楚地知道徐喜这次的意外跟酒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徐喜回到他身边,早晚都会出这样的事情的。
地下室、楼梯、小黑屋……桩桩件件,都是他曾经伤害徐喜的例证。徐喜不会忘记的,正如他自己说的,无法原谅所有的事情。
他能销毁得了房间里角角落落的证据,但无法销毁徐喜心里的证据。
他带给徐喜的伤害,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姜淹坐在床上的身体蜷缩了起来,这一次他感到沉重的无力感在一点一点将他吞噬,把他拖拽到曾经的阴影里去。
他再对徐喜保证什么,再承诺他会如何爱他、如何慢慢从人格的边缘走回世界的中心,如何以正常的方式给予他普通人的幸福,又有何用呢?
姜淹颤抖着,失声呜咽。
手指轻轻拂过徐喜的脸庞,姜淹柔声道:
“徐喜,如果我用什么都无法弥补你该怎么办?”
如果我无法给你幸福怎么办?
怀里捧着的那本《失范行为》被眼泪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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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微明从恍惚中醒过来,猛地一惊,一下拉住了身边人的衣袖。
“哎,你怎么才醒?也不看看都几点了。”金圣贤笑着拉过他的手,脑袋埋进他怀里。“新年快乐!今天才是真正的春节呢!”
还好、还好,原来都是梦……
曹微明紧紧抱住了金圣贤,金圣贤发觉他颤抖得厉害。
“怎么啦?怎么突然这样?嗯?”金圣贤香甜的嘴唇覆上他黝黑的脸,曹微明喜极而泣。
“我、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和你,你成了杀人犯,而我成了追查你的警察,你把我身边的人都杀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
金圣贤笑着戳了戳他的脸,说你都多大了,还做这种不像样的梦干什么,也不梦我点儿好的?居然没梦到我们在做爱什么的嘛。
曹微明看着金圣贤琥珀色的眼睛,纯洁无瑕一如少年时他们二人在山上发疯般地追着云雀跑来跑去的时候一样。
原来他们的结局是个圆满啊。
他紧紧拥住爱人,然后就听见警笛声在远处像丧钟一样传来。
曹微明笑着落泪,他轻抚着金圣贤的后背跟他说:
“多希望曾经的噩梦真的是一场梦,现在的梦永远不会醒来啊。”
徐喜挣扎着哭醒了过来。
他刚刚梦见他写的一张废稿。
最开始的开始,他是要写一个完满的结局的,哪怕主角之一是个变态杀人犯,他也想让他们两个能够有机会在一起,哪怕会挑战世俗的底线,会颠覆所有的道德感和善恶观。
但是最后他放弃了,不仅放弃了预设的圆满结局,就连本来是美好结局的废稿,也被他以警笛的介入打断编织成了一个不可能的梦。
他感到心情是如此地凄凉与难过。
为什么他没法写一个完美的结局呢?是真的写不出来?还是根本不相信它的存在?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起身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姜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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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喜穿好衣服下楼,果不其然看到姜淹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忙活着什么。
“哦?你醒啦,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姜淹看他下楼来找他,立刻解了围裙跑过来,但很快就在离他一段距离处停了下来。
“我叫医生早上来给你检查了下身体,没什么大问题的……是我不好,昨天不该让你喝那种酒,我没仔细看里面有违禁成分。”
姜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徐喜看着他脸红害怕的样子却无法当即走上前拥抱他。
他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彼此都是同样的脆弱不堪。
徐喜自以为自己很坚强,能够轻而易举心安理得地回到这座监狱,但他对自己太自信了。
即使昨晚他所经历的自我臆想的恐怖画面已经在记忆的脑海中开始淡去,他甚至记不清那个割了腕的、浑身是血的自己是如何意图掐死他的。但在那里看到的一切总像一团阴影一样一直跟随着他、折磨着他,让他在看到姜淹的时候心情复杂。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他一次次深陷恐惧又一次次着迷上瘾的脸,徐喜就忍不住想,在他身边真的能得到幸福吗?那幸福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吗?
噩梦还会卷土重来,伤痕无法彻底复原。
离开监狱的时候那么思念囚禁他的罪犯,回到监狱的时候却又一次次想过逃离。
“我没事了,已经。”徐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通向地下室的楼梯口。
没有哭声,没有残肢和漫过脚踝的血迹,有的只是他自己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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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喜坐在床上开始写新小说的时候,姜淹走过来说我们可以聊聊吗?徐喜就合上了电脑,很多事情,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他也明白不可能一直沉默下去。
姜淹把一张机票塞到他手里,说你爸妈是晚上的飞机,飞到海对面就是白天,你跟他们一起去吧,下午我送你去机场。
徐喜有些吃惊,但他没有拒绝。
姜淹的脸上难抑悲伤,徐喜只能强忍着自己的这份。
“我想了想,虽然我现在病情好一点儿了,但是也还得继续吃药,不知道哪天可能就又发病了……跟你在一起,我确实会感到不安。”姜淹轻声道,“最重要的是,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不安的,所以我们先分开吧,等你回来想好,如果不……”说到关键的地方,他却难以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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