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屠夫干活的人力收入?又或者牲畜运输导致需要支持额外的金钱……不知道,真的不是很清楚,我也想不通市面上的肉为什么会卖得那么贵。”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活该被宰吧。”
“如果真的是要把肉种进地里,就能得到整头牲畜,源源不断地获得肉食,那么教会的后厨为什么要专门去卖肉,直接把买来的肉种进地里不就好了么?反正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可能是不知道吧,我之前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种猪得猪种鸡得鸡’的好事。这些底层的农户瞒得真的是太紧了。”
……或许在理智之外,他们的本能已然嗅到了异常,导致不少人开始纠结于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这确实是有些不对劲啊……”主教突兀发出一声叹息。
大概是自身精神上的抗性远比其他神眷者要高出不少,此时的主教感知到的困惑远比其他神眷者更加深刻。
相比起其他不明所以、一度只能用寻常对话排解内心疑虑的神眷者,主教的疑惑比其他人而言来得更加具体,甚至还能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
为什么第一次看到牲畜从泥土中生长的过程,明明以
前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我却轻易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这点疑惑最后也只在他脑中停留了短短一瞬。
很快,主教就为自己想好了合适的答案。
是了,牧草从泥土中长出,牲畜食用牧草用以生长。
忽略其中一个没什么意义的中间过程直接得出最后的答案,牲畜从泥土长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主教显然没意识到他的想法究竟有多离奇,只顺理成章地说服了自己。
他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一条违背生物常识的新规则。
而在接受的这则新知识后,面对着更加紧要的任务,他也很快将其放到了一边。
主教厉声斥责:“行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和这个被邪神血肉感染变异的村子。”
“相比起这些牲畜生长繁殖的小事,我们身上可还肩负着其他重要的职责。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可不能因为一点无意中的小差错,就导致‘长生肉’的生长范围进一步扩大。”
“之前没从屠宰场里找到‘长生肉’的源头,可能是我们之前的猜测存在问题,也有可能是我们忘记了追踪另外一条同样重要的联系网。听说这些农户都会把自家养的牲畜卖到屠宰场,说不定他们就是因此而有了联系。”
“当然,又或者说,这个村子才是邪神血肉真正存在的地方。”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在这意外找到灾难开始最初的源头。”一连串之前没来得及说的分析被他掰碎了细细告知其他神眷者。
为了让这些人把注意力从无关紧要的“牲畜养殖”回归到“教会任务”上,他甚至还额外加进去了一句“村子才是邪神血肉真正存在的地方”的个人猜测。
尽管因为村民身上的异变,这个村子肯定是要被他们按规矩从头到尾细细搜查一遍,可主教额外加了这么一句话,却给了其他人邪神血肉真的就在附近的错觉。
原本因为逃避现实从而发散的思维,再度被拉扯回到现今的任务上,在场这些神眷者至此也算是勉强恢复了些许精神。
……当然,对眼下这个残忍的任务重新恢复期待,或许也是因为他们对“解决源头的邪神血肉救下这些无辜的村民”这一妄想仍抱有虚妄
的希冀吧。
一群人开始认真地在村子附近搜寻他们想要的线索。
可惜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
塔鲁村内的村民全部回到村子里,这也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期间教会的神眷者们在村庄附近来回细致搜寻了好几次,而那些出门在外忙于农活的村民也跟着回到了村庄里。
因为有几个村民专门去了附近的城镇出手家里饲养的牲畜,这些行踪不定的人也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这也导致塔鲁村的村长格外担心那些尊贵的神眷者会因为不耐烦而直接走人,为此一度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选择性地放弃了那些去往城镇的村民,表明让主教提前动手,之后再让那些缺席的村民自己去教会寻求帮助。
所幸如今出现在村子里的这几个神眷者远没有其他人口中那么刻薄。
这些神眷者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耐心,甚至在面对其他人的质疑时都温和到让人感动。
当村民即将全部到场前,倒是有人忍不住对这些神眷者的到来提出了质疑。
显然,在这一整个塔鲁村里,除了那些期待从神眷者手中获得救赎、治愈畸形身体的人外,也有一些惯会用恶意揣度其他人的家伙。
“真的只是过来帮我们么?!真的假的?之前我就听说霍克屠宰场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些神眷者老爷手上遭了殃,使得我最近都不得不找其他屠夫卖肉。我看那些人长相也出现了和我们现在类似的变化,说不定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死在了神眷者手中。”
“说不定他们就是来取我们全村人的性命的,不然为什么非要我们所有人都到场才愿意动手!”
大概是外貌畸变后使得所有受害者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开始变得压抑黑暗,总让人忍不住朝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联系最近一个屠宰场的关闭,甚至有村民失礼的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甚至因为说话的音量不加以收敛,他的这几句质问还被那几位善良宽和的神眷者听到了。
要村长说,现在牲畜繁殖生长得这么轻易,城里那些屠宰场早晚都会在猪肉的泛滥下面临破产的危机,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规律,和教堂的神眷者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但可惜对方就是不能领会这个道理,甚至还大言不惭空口污蔑。
好在那些神眷者的脾气是真的好。
“你说的那个屠宰场关闭,只是因为农场里的所有当事人都因为被怪物感染,在被我们治愈后因为损伤太过,导致不得不在家修养一段时间,所以才短暂关门。”
“至于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等你们所有人到场后才愿意开始,这全都是因为类似的治疗必须会消耗太多精力,甚至还会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临时性的损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使用类似的手段,所以才想一次性解决所有麻烦。”
“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主教有理有据给出解释,很快就说服了所有人。
全程,对方都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
这也让村长对这些神眷者的感官越来越好。
他就说么,他们一群普通村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这些神眷者大人图谋的东西,这些没有意义的怀疑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不过说真的,早知道人家神眷者态度这么和善,他们在这之前就该在问题出现伊始寻求帮助,而不是成天闷在村子里,想东想西天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见所有村民全数到齐,村长见状也怕耽误对方时间,当即找上主教给出“治疗可以开始了”的信号。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看向神眷者,渴望得到救赎。
直到这些神眷者打开了匣子,放出了一件足以围困住在场所有人的危险收容物,同时双手抓住挂在胸口上的吊坠,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他们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因为太过突然,当站在最前面的村民被神眷者活生生用灵力砸断脖颈前,其他人甚至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这场异变。
……
这个村庄的最终全员死绝的结果和之前的屠宰场没多少区别。
眼见信赖的目光转瞬间化作敌视,哪怕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结束了好一会儿,不少神眷者的神志都还被囚困在那些村民惊惧仇恨的视线中,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们沉默地收敛好了所有尸体,一直在塔鲁村内待到了天明,这才顶着眼下的青紫一路回到教堂。
显然,无论是其他普通的神眷者,还是教会的主
教,在这份精神的高压下都有些撑不住了。
然而事情同样并未到此为止。
在这之后,这片教区内也接连发生了类似的意外,就连主教一度也在惨烈的死亡后生出抗拒。
眼见城镇里的居民神色越发惊惧,所有人来去匆匆,甚至因为这份恐惧导致主干道上都没多少人影,也算是为了缓和这些人的情绪,主教不得已做主联系教区内的屠宰场,用快速饲养牲畜的办法,换得了整片城区肉价的下降。
在这份物质的补偿下,美味的肉食勉强让教区里的民众恢复了一点过去的好心情,总算是勉强把这个城镇从崩溃边缘救了回来。
就在库房内的匣子越摞越高,主教以为一切都将到此为止时,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出现了。
在某天洗漱后,透过桌面上的水银镜,主教看到了自己臌胀充血的耳朵。
透过细薄的人皮,他甚至能看到内里肉块堆叠后形成的褶皱。
——看着和之前的霍克何等相似。
这一刻,本就因为无数场血腥屠杀倍感愧疚的主教彻底崩溃了。
他联络了其他教区同为主教的朋友,开始倾诉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悲哀的是,此时他甚至都不敢联系自己的上级,唯恐自己也和那些无知无觉等来死亡的人一样,最后无辜惨死……
主教颠三倒四地说了自己最近的经历以及如今崩溃的心情。
期间为了能保障交流继续顺利进行,他甚至还得及时解决对方的困惑。
比如说被感染后的具体表现,比如“长生肉”的细致规则……比如,他用来和其他屠宰场交换得到低价肉食方法。
也就是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朋友:“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牲畜怎么可能会从地里长出来!”
……什么意思,牲畜不就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么?!
第81章
“牲畜不就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么?”主教语气听着比他的朋友还要惊疑不定,其中透露出来的笃定意味着实令人心惊。
他甚至还有理有据地试图反驳:“牧草从泥土中长出,牲畜食用牧草长大。跳过中间那个无关紧要的过程,牲畜直接就能从泥土中生长,跳过牧草汲取营养甚至还能让牲畜长得更快。”
“你不养牲畜所以不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对面,经由教会特殊方式和他进行即时沟通的朋友沉默了许久。
朋友反问:“可是正常情况来说,如果真的把牲畜埋进了泥土里,就像是把人活埋,正常情况下不该只会迎来死亡么?更何况牲畜的一部分,本身就不是一块没有呼吸的死肉么?”
“听说‘长生肉’的特性中,有一条说它会对周围所有人都造成影响。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认定的这个饲养牲畜的办法,从最开始起就是它刻意让你认定的一则谎言。”
“或许在最开始,你就已经中招,被邪神的血肉欺骗蒙蔽……”
和主教的情况存在不同,他并未真正与任何一块“长生肉”有过接触,于是也不会在蘑菇“精神控制”的技能下丢弃原本的常识。
在确认主教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这么想后,联系过去达摩北庄园的惨案,以及不久前主教和他说明的“长生肉”的特性与规则后,当即试探着提出了这样的一个可能。
在此时的他看来,也只有那位力量稍逊于原初神的邪神,才有能力如此彻底地更改世人的认知。
主教沉默的一瞬,他最初先是觉得对方的说法有些荒谬,但转而又为自己心里没理由的笃定而感到荒谬。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去想这些事了。
伴随着强烈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主教看着竟像是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反驳:“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显然不敢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只是那份深深刻入灵魂深处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牲畜不能在泥土中生长,反而会因此而窒息”的说法,这份固定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朋友的反驳,同时,光是最近城镇里发生的这些事,就让他不敢接受“自己已经被邪神蛊惑”的结果。
“长生肉”的每一条特性都有其真正作用,如果他的认知真的是错的,那么邪神最初势必是想依靠这条规则获得什么。
或许邪神想要依托牲畜来传播自己的影响,又或者那些牲畜的血肉本身就是收容物“长生肉”……
一想到自己最近做出的那些安排,他已经不敢去想,有所多少无辜的平民因为他的好意而被邪神的血肉感染了。
“我还保有我自己的理智与思想,我同样还照旧信仰着那位伟大的原初神……你不要胡说八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最后说出口的话语甚至隐隐都额外带上了一份祈求的意味。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这是个玩笑,这真觉的只是个玩笑。
不要和我开玩笑了……现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在精神的巨大冲击下,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恍惚,连带着对面朋友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
“我没有开玩笑……或许你说的对,但这一切都需要额外的验证。”在主教耳中,朋友的声音断续穿过来,夹杂在一阵吵闹的嗡鸣声中实在意外的冷酷。
朋友提议道:“或许你可以试着把那些牲畜的肉带到鉴定水晶前,查看鉴定水晶最后给出的结果。如果它们真的收到了邪神的影响,或许在最后的鉴定结果上也会存在不同。”
“……不,我不。”主教声音尖利,近乎于哭嚎,面对同伴的好心提议也表现出了抗拒的态度,“我没错,我的时间那么宝贵,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朋友不吭声,只默默等待对方彻底发泄完所有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主教的情绪终于勉强恢复了平和。
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喘息,他最后还是哑着嗓子选择的屈服:“好吧,我现在就带着那些牲畜的肉到鉴定水晶前试试。我会证明,你说的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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