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路灯,每一盏都亮着。
“……”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薛砚舟依旧是被扎扎实实地吓了一跳。
没盏路灯下,都站着几个人,背对着宿舍。他们开始跳诡异的舞蹈,整齐划一的。
这回,薛砚舟不想再去看那些人的脸,他后退一步,准备回到房间。
没想到,他却踩空了,整个人猛地坠落,无止境地下落,落至不知名的深渊。
薛砚舟落入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底。他被黑暗包围,然后看到迷雾重重中,一点猩红的光。
那是,一只巨大的螺旋状的眼睛,和木头娃娃留在胸口的纹路一模一样。
来——
“!”
薛砚舟猛地睁开眼睛,喘了几口气,这才抬手,捏住了胸口的木偶。感受到手心木头娃娃粗糙的纹理,他才能确认不再梦中。
可是,在梦中的时候,却想不起要通过木头娃娃来确认。
“是你的搞鬼吗?”薛砚舟起身,打开床头灯。拉开衣领后,他看到了心口处还未褪去的红色眼睛。
木头娃娃这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他并没有过量使用灵异,不应该会造成反噬。薛砚舟如今人在培训中心,谢亦明等几个九级大佬也在。
他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暴露木头娃娃
的特殊。
“你不要搞事情啊,搞事情的话,我把你拿到寂灭公寓去兑了。”
薛砚舟拎着木头娃娃威胁几句,倒回了枕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威胁起了作用,接下来倒是一夜无梦。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基础理论知识已经结束。接下来等待着学员的便是大量的格斗和实践课程。
薛砚舟这段时间,过得不算安稳。他依旧在做梦,每天晚上都在做同样的梦。
路灯下,有人在跳着诡异的舞蹈。这梦太过频繁,频繁到薛砚舟都习以为常了。
好在过几天,他们就要分批离开培训中心,开始第一次的实践课程。
薛砚舟想着,在实践课程中,找点灵异给木头娃娃吃,说不定能将对方安抚下来不要作妖。
毕竟那些路灯下的舞蹈,实在是没什么观赏性。
没想到,这一天的晚上,薛砚舟却没有再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咚咚咚——
是敲门声,把他唤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他看着头顶有些斑驳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这是,哪里?
起身之后,眼前的墙壁也有些年头了,分层的设计,上半部分是白色的,下半部分是绿色的。
这种装修,好奇怪啊。房间里贴着大幅的海报,上面写着几个字。
[九零年代流行金曲]
海报上是穿着牛仔服,梳着三七分发型的俊朗男明星。
这是,哦,对了,这是我的房间。
可我是谁?
他坐在床上发呆,觉得自己有些睡懵了。
直到敲门的人失去耐心,直接一把推开了门。
“薛砚舟!早饭都要凉了!还不起床!待会要迟到了!”
哦,对。他是薛砚舟。
薛砚舟起床,拿起床边宽大的运动款校服套在身上,拿起桌上的牛奶就要往外跑。
“诶!把包子带上,我今天特地去李叔包子铺给你买的!”
薛砚舟皱眉:“又是李叔包子,天天吃,吃得腻歪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不吃李叔包子,还能吃什么东西!拿着!”
接过中年女性一
把塞过来的包子,薛砚舟冲出了门口。
他家住在二楼,房子是不久前爸爸厂里分配的楼房。搬过来的时候,原本院子里的小伙伴都羡慕坏了。
薛砚舟倒觉得没意思,他更喜欢原来在走廊上一喊,就能叫上七八个朋友到院子里打篮球的感觉。
他一路小跑,刚好在公交站台前看到了四路公交的车屁股。
“等!师傅等等!”
然而,为时已晚,公交已经关门发动,不可能会等他。
完蛋,这回真的要迟到了。就在薛砚舟哭丧着脸,准备待会在学校外面罚站的时候。公交车停了下来。
薛砚舟眼睛一亮,冲了上去。
“师傅,你可真是大好人!”
“小舟,平时你可没这么客气,就因为我等你上车?”
薛砚舟一抬头,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秦止哥,今天是你值班啊。”
公交司机是秦止,原来大院里是他家的邻居,前段时间才转业到了公交公司。别看只是个司机,但是铁饭碗,待遇稳定,人人羡慕。
秦止点了点头:“坐好。”
薛砚舟坐在驾驶位后面的位置,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秦止聊天。
车上的乘客不多,基本都是早起上班和上学的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包子在啃。
公交上弥漫着一股肉包子的奇特香味,明明是每天的日常,薛砚舟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不舒服。
他从来没觉得,李叔包子的味道让人这么反感过。明明是他们县城所有人,从小吃到大的包子。
[前方到站,巍嵬县第一中学。]
终于到学校了!
“秦止哥!我下车了!”
薛砚舟如获大赦,站起来甩下一句话就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
秦止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按下关门键。
车上的乘客,依旧僵着身体,捧着肉包,一口接一口,机械地吃着。
而秦止,却只是按下了报站按钮。
[前方到站,李叔肉联厂]!
第66章 巍嵬县
薛砚舟是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室的,他坐下,连早餐都来不及吃。
“你今天怎么了?”
同桌乔泽凑过来,小声问。
“没什么,不知怎么搞的,差点睡过头了。”薛砚舟看了眼黑板上的课表,“今天居然有体育课,可以啊。”
“你是不是没吃早餐啊?”乔泽问。
薛砚舟:“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想吃肉包。”
“什么?”乔泽一脸惊讶,“不吃肉包还能吃什么?我们可是巍嵬县人啊,不吃肉包的话,不是跟外面人一样了?”
“其实,我在想,外面的早餐,吃什么呢?”
乔泽:“不行不行,你这思想太危险了,不吃李叔肉包的话,你会变成外地人的……”
就在薛砚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
班主任穿着灰色裤子,白色衬衣。今天的班主任,比昨天的看起来严厉一点。
班主任走上讲台,皱眉道:“早读的时间稍微推迟几分钟。我发现啊,有些同学的思想教育有些放松。刚才,我听一位同学的家长反映,那位同学今天居然没有吃早餐。”
他停顿一下,视线在薛砚舟身上扫过:“而且,据说他还透露出了不想吃李叔肉包的意思。我真是不明白,在你们这个年纪,是怎么能不想吃李叔肉包的。当初我十来岁的时候,可是一天能吃十几个李叔肉包。”
又来了。
薛砚舟开始左耳进右耳出。班主任这套陈词滥调从开学第一天说到现在,翻来覆去不就是那几句。
“不吃李叔肉包的人是没有出息的,以后只能成为肉联厂搬运工,以前有个学生一天吃三十个李叔肉包,高考考了第一名,去外面卖烧烤了。”
啪!
班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薛砚舟回过神来。
他皱眉继续骂道:“我是不知道那位同学怎么回事,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为了不让你再走弯路,我特地从一班借了一位同学过来,从今天起,你和他结成一对一的互助对子,学习生活都在一处,你看看人家全校第一名是怎么学习的。”
班主任转向门口的时候,表情变得温柔可亲起来。
“进来吧。”
门口走进来的少年,明明也穿着运动服款式的宽大外套,却能显得整个人清隽又挺拔,仿佛只在书中才会存在的美好。
乔泽小声说:“是顾远洲诶,不知道谁这么走运,能跟他当同桌啊。”
薛砚舟抬眼扫去,发现教室里不少同学都下意识挺直的背,眼中满是期待。
啧。刚刚班主任发脾气的时候,明明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胸口。现在都啥样啊。
该说不愧是全校第一,完美到不像人的顾远洲吗?还真没人能不喜欢他。
“乔泽。”班主任出声。
“到!”乔泽一个激灵,满脸兴奋地站了起来。他甚至还对薛砚舟抛来个带着歉意的眼神。
班主任:“你坐那边去。顾远洲,你坐薛砚舟旁边,麻烦你多费点心。
“会的,老师。”
“好了,开始早读。”说完这句,班主任走出教室。
第一中学的早读课,往往是学生们最认真的一堂课。因为,美好的一天,从早读时光开始。
他们需要朗诵《巍嵬县县志》,才能健康成长。
乔泽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站在座位上不知所措。
直到顾远洲走过来,问了句:“这位同学,需要我帮你吗?”
“啊,不,不用麻烦了。”
乔泽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书包,又抱起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垂头丧气地换了座位。
顾远洲坐下,转头道:“你好,我是顾远洲,以后是你的同桌。”
薛砚舟却微微皱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他怎么觉得,这人如此熟悉。
顾远洲是第一中学的名人,每学期开学典礼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讲话的那种。然而,薛砚舟升起的感觉并不是对这张脸,而是这个人。
可是,他们明明从来没有说过话。
“我……”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听顾远洲说:“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认识,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是啊。
这种熟悉感,甚至让薛砚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点了点头,只说了三个字:“嗯,你好。”
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对劲,薛砚舟拿出县志开始朗读。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巍嵬县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中元节源自上古时代的信仰,在这一天,无论工作如何繁忙,一家人都会团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在这一天,生门大开,巍嵬县各处都充满生机……”
早读过后,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还是昨天的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拿着一个搪瓷杯走了进来。
他打开书,开始讲解《巍嵬县县志》中的古文部分。
这些古文,传承自很久以前,甚至连字体都是已经许久不用的小篆。
但是,为了让学生们充分了解本县的历史文化,第一中学的老师都坚持使用原汁原味的教材。
教学难度有些大,语文老师连着抽查了几个学生,都没一个能将上古史部分完整背诵翻译。
“顾远洲,你来。”
顾远洲站了起来,开始背诵。他的声音很好听,背诵艰涩难懂的古文时,也沁人心脾。
讲解的时候,他的语调节奏都恰到好处,甚至比语文老师还要生动。
老师很满意,点头道:“很好,坐下。”
“你们都要像顾远洲同学学习,老师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能熟练背诵理解县志的话,你们怎么在高考中考取前十名,又怎么能去外面开烧烤店,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巍嵬县?”语文老师推了推眼镜,“人,是要有理想有抱负的。”
第一排不知哪个学生,轻声说了句:“我觉得,巍嵬大学也挺好的。”
他的声音其实很小,几乎是气音。只是,这位同□□气不太好,说话的时候老师刚才停顿下来。
场面,有些尴尬。
语文老师看向他,神色有些扭曲:“站起来。”
第一排的同学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薛砚舟托着下巴,想着何必呢,乖乖准守学校规则,好好活下去不好吗?
嗯?活下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
从今天早上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你以为巍嵬大学不错,可是这样永远只能踏步不前……”
语文老师开始训斥第一排的倒霉蛋,薛砚舟漫不经心地
看向窗外。
他们的教室在三楼,靠近学校的围墙,从这个角度看出去,恰好能看见后山。后山的地形很奇怪,是一排又一排的小土包,整整齐齐的。
每一排的小土包旁边,都种了一棵槐树。
环境清幽,安静,是本地青年男女约会的最佳去处。据说,在后山互相表白的男女,可以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嗯?那是?
薛砚舟猛地坐直身体,看着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翻墙进来。不得不说,那男生翻墙的动作利落又好看。
他向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在墙上连踩几步,手再一撑,整个人就如同蝴蝶般翩然落地。
又迟到。
明明在预备铃响过之后,就不允许进入学校的,只需要通知一声门卫,就可以在家舒舒服服地待一天。
毕竟,迟到之后还进入学校的学生,会遇到危险。
可谢亦明却不一样,经常迟到,却坚持要翻墙进入学校。或许,因为他的爸爸是县外人,才如此特殊。
三、二、一。
薛砚舟在心中默数三秒。
然而,谢亦明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交,仿佛是一个默契。
薛砚舟眨了眨眼睛,笑了。而谢亦明则是轻轻抿了抿唇,他脸上很少有表情,这是独属于他的笑意。
其实,谢亦明和薛砚舟从来没说过话,尽管谢亦明的位置就在薛砚舟后面。
两人平日里没有任何交流,除了在这特殊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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