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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还不错。”兰瑟眯着眼睛看清了银龙的体格样貌，只是平淡地赞叹了一句，牵着精灵的手自山顶飘落，直直落到三头龙的面前，漂浮在半空。因为兰瑟觉得站在地上的话体型差距太大了，这样一点也不威风，很给他的小主人丢面子。
怎么说也打了一千年的白工了，这点程度的体贴他还是有的嘛。
这次的任务对他来说过于轻松，半神现在的心情实在好得很，说话也和风细雨地温柔起来：“你愿意吗？”
半神浑身都被空洞巨大的披风包围，只有周围无形的力量彰显了他永远伪装不了的身份。卡洛斯对这目中无龙的姿态气愤极了，的金色竖瞳仿佛要喷火，死死盯着那深不见底的兜帽，仿佛要把兰瑟的脸剥出来一样。兰瑟的头本来一直对着特蕾莎的方向，他好像感受到了黑龙灼热的愤怒，微微朝着他的方向转了转身，只是一瞬的功夫又转了回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在卡洛斯的头顶逼迫他低头，是银龙搓出来的龙语魔法，告诫两头年轻的黑龙不要轻易得罪半神。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银龙直视两人，语气平静：“我不愿意。您应该可以理解。”
兰瑟唔了一声，随意道：“知道了。”
说罢他周围的威压以成千上百倍的程度凝聚起来，上升的气流吹起兜帽一角，让卡洛斯瞥见了那双猫眼石般的碧绿双瞳，是与他的语气截然不同的冷漠。压在黑龙身上的力量骤然消逝无踪，但是下一秒他听见了巨大的咔擦声响在耳边炸裂。
他惊惶转头，看见特蕾莎仿佛被什么无形的重物压着，身上美丽的银色鳞甲爆裂出朵朵血花，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塌，痛苦地趴在地上嚎叫。
在黑龙的印象里，银龙一贯是优雅美丽的。他从没见过特蕾莎这么狼狈痛苦的样子，坚硬的鳞片失去了闪亮的光泽，黯然裂成一颗颗细碎的微粒，鲜血顺着脊背流下，在沙石地上流淌成一道道蜿蜒的血河，是触目惊心的红。
兰瑟直接压断了特蕾莎的所有骨头，然后扬手从宽大的袖口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递给一旁看傻了的穆迪：“写契约吧。”
虚弱到这个地步的龙族根本无力反抗契约的抑制力，以前也有人趁龙族受伤时强行缔结契约，但只要有一位龙族在场，他就不能漠视同族失去尊严。卡洛斯顾不得特蕾莎的劝阻，张口就对半神吐出一口灼热的龙息，带着足以腐蚀一切的阴冷力量。然而兰瑟只是从披风下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对他轻轻一扬，庞然的神力立刻凝成几近透明的坚盾，将龙息全数挡了回去，连黑龙坚不可摧的鳞甲都被腐蚀得生了层白烟，袅袅消散在扬尘中。
卡洛斯被这股力量推得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正要再冲上来时，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任他怎么嘶吼咆哮都挣脱不开那层看不见的束缚。他眼睁睁看着穆迪哆嗦着咬破手指写下契约书，化为光点分别没入穆迪与特蕾莎的眉心。银龙痛苦地嘶嚎着，眉间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飞龙印记。
永远不会消逝的飞龙印记，代表一头龙从此归属于某个人类、精灵、矮人，反正什么都可以。用鲜血写下的契约将永续约束着龙族服从它的支配者，直到他们其中一方死去。
至此水晶球的三个愿望都已经完成，兰瑟感受着体内迅速流逝的力量，揪了一点神力的小尾巴在特蕾莎身下开了个直通精灵族领地的魔法阵，抓过穆迪丢了进去。
一人一龙脚下立刻出现一道闪烁着淡金色天使羽翼的巨大光圈，随着一闪而过的白光瞬间消失在龙谷。兰瑟对自己今天的成果满意极了，他又在自己脚下开了一个小小的传送阵，准备以一个完美又帅气的收尾结束自己的行程，回去舒舒服服地睡上两年好觉。
就在传送阵发动的瞬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浓稠腥臭的深绿色龙息扑面而来！兰瑟千年来的战斗本能使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堪堪躲开了毁容的悲剧，然而他旋即发现了一个更悲剧的事实。
他刚刚好错过了传送阵，短短几个瞬息的时间里水晶球的神力已经全部收回，他被留在龙谷了。
兰瑟心里想着今天肯定不宜出门，一边狼狈地摘下被酸液侵蚀了大半的兜帽，露出古老的精灵族那令人赞叹的美貌与标志性的精灵长耳。他有些恼火地瞪着面前的看起来好像也有些不知所措的黑龙，卡洛斯的力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竟然先一步挣脱了神力的束缚，赶在传送阵启动前向他喷出那一口要命的龙息。
他想的并没有错，年轻的黑龙确实有点傻眼。卡洛斯一是没有想到半神看起来这么轻松写意游刃有余，居然真的被他留了下来；二来兰瑟的相貌着实令他惊艳，惊艳到心脏在胸膛里沉重地鼓动，却有还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十分想要亲近。
真正的神是没有相貌的，所以半神的长相据说完全继承自他的精灵母亲。没落之前的古精灵族长相更类似于现在的人类，无论男女都以惊人的美貌闻名，然而冷清的气质冲淡了那张俊美脸庞的艳丽，加上千年岁月在脸上雕琢出的深刻线条，还有那一双仿佛蕴藏着汪洋大海的深邃眼睛，很难真的让人会把他当作女性。只是此时兰瑟狼狈地拽着身上因为腐蚀了系带而将将要掉下来的白色披风，瘦削苍白的脸颊微微鼓起，其上缀了两抹浅淡的红，看起来好像有一丝丝的…恼羞成怒。
仿佛火焰里被投入一块晶莹的冰，卡洛斯竟然有一瞬的恍惚。他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好像有点可爱。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龙谷陷入难言的寂静。数百头在龙谷沉睡的龙被他惊醒，又目睹了刚才那场闹剧，此时一个个爬出洞穴，瞪着灿金色的龙瞳看着他，好像只等一个动手的信号，它们就会齐齐扑上来将他撕碎。
兰瑟知道没有首领的示意它们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只是被几百头颜色各异但同样巨大狰狞的野兽这么盯着，有如实体的威压几乎压得他难以喘息。精灵的体型在这群庞然大物面前实在渺小，尤其是兰瑟现在不能浮在半空，他如果不费力仰着头的话就只能看见黑龙腹部坚硬漆黑的硕大鳞片，实在很没面子。他毫不怀疑这群龙敢在这里直接撕了他，毕竟他和龙族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更何况他在几分钟前还抓走了它们的同族。龙族虽然一贯喜欢独来独往，却是极端骄傲的种族主义者，侮辱一头龙和惹怒整个龙族的效果往往也差不了多少。
兰瑟就算被撕成肉泥也不会死，但是他会疼，会有灵魂被一寸寸撕裂搅碎的感觉。漫长的生命已经充分教会他什么是疼痛，他实在没有奉献自己给这群野兽发泄愤怒的想法。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了面前的两头黑龙一眼。那头体型稍微高大一点的、害他没走成的龙还在气汹汹地看着他，金色的龙瞳里竖起一条暗色的线，本来偏暗的瞳色变得灿烂耀眼起来，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烈焰，那是龙族极其愤怒时的表现。他旁边的那头看起来还要更年轻的黑龙用爪子使劲儿扒拉着他的翅膀。空气中频繁传来龙语魔法的魔力波动，兰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但兰瑟也有自己的底牌，令人无法拒绝的底牌。他转过身面对着死寂的龙谷，在保证自己看起来不失风度的情况下用最大的力气喊道：“你们族长呢？我愿意用水晶球的下落与龙族合作。”
沉默的对峙忽然被打破，群龙对视半晌后忽然骚动起来，整个龙谷都流动着龙语魔法的透明波纹，形成的微小气流凝聚在一起差点让兰瑟站不住脚。过了几秒钟后他身后的两头龙好像也停止了交谈，卡洛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张开嘴露出一排参差尖锐的、沾满深绿苔藓的獠牙。
黑龙主要的栖息地是龙谷最底下的泥沼洞穴，这帮子黑龙整日盘旋于漆黑的水下，活得暗无天日不说，吃的肉类也大都来自潮湿沼泽，张口时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扑面而来，十分酸爽难当。
他十分没有好气地说：“父亲去外面了，明天回来。”
兰瑟抽抽鼻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那我在这里等他。”他自顾自地说着，绕过黑龙们往洞穴深处走去，在满地岩块中找了块和他身高差不多的石板，抹了抹上面的尘土后躺了上去，然后扯过半边风衣盖住身体，背对着两头黑龙阖上眼睛。
这位龙族的少族长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兰瑟等了一会儿后没有等来某头龙对着他来一巴掌，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千年了，他不是没经历过比被龙群盯着还刺激的场面，却是第一次搞出来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乌龙。
但是兰瑟转念一想，自己即使反应过来了，也不一定能心一横选择直面那口龙息。反正水晶球早晚是要认主的，他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给谁打工不是打工？也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于是他又很快释然了，安然进入沉醉的梦境。
意识消失前兰瑟最后一个念头是，那头黑龙从出生到现在到底刷没刷过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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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这是一篇沙雕文的本质了没有hhhhh
你们会不会觉得人名太多有阅读困难啊，需要我在每章开头提示一下人物关系吗QWQ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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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黑龙坐在龙谷最高的那座山峰陡峭的山尖上，专注地望着天上浑圆皎洁的银色月亮。
这个世界的月亮永远都是圆的，是一尘不染的圆，圆得找不出一丝瑕疵。卡洛斯回想起特蕾莎讲过的历史，千年以前的月亮还是有阴晴圆缺的变化的，半神出生那天正好是月圆之夜，随着世界树的倒塌，月亮就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刻，在每天固定的时间点与太阳进行机械的轮换。
他还没见过月牙呢，卡洛斯想象不出月亮弯出弧度，还露出两个尖尖小角的样子。他生活的世界是被神遗弃的，丧失了生机与变化，是任由其自生自灭的孤独流放，说不定等那天倾覆了也就没了。
夏日将近，连山顶凛冽的晚风也轻柔起来，吹在粗粝的皮肤上有种被羽毛笔轻轻拂过般挠痒痒的感觉。卡洛斯微微眯着眼感受清风掠过眼球的触感，又想起白天与拉顿的争吵来。
他不肯让兰瑟就这样轻飘飘的一走了之，是拉顿死死拉住了他，让他不要冲动。
那个时候他们的情绪都太过激动，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其实也记不太清他们都吵了些什么。拉顿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只要保持沉默，让群龙继续施压，兰瑟自己就会拿出来水晶球的下落与龙族共享，对族里来说是绝对的好事。
他这个弟弟与他是同一胎所生，只是拉顿晚出壳了两年，虽然比他小了两岁，却大概因为脑子发育得比他好，是龙谷所有未成年的幼龙里最聪慧的那一头。卡洛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让兰瑟妥协，他只是觉得应该遵循龙族的传统，替他的老师复仇。最令他伤心的是和拉顿吵到最后，拉顿愤怒尖锐的话语，刺得他心脏发疼。
“你为了自己的私愤，不知道替种族考虑吗？！你这样自私又愚蠢，以后怎么继承龙族，怎么带领族人壮大龙族？！”
我只是想捍卫特蕾莎的荣耀。他有些怅然地想，那不是我的私愤。特蕾莎被抓走了，拉顿好像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兄弟俩以前每天贴在一起玩得那么好，可是拉顿渐渐变得和那些满口大道理的长辈一样，而他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没有什么长进。
他真的是族人想要的少族长吗？
夜色渐深，浓厚的灰色乌云从天的那一边不紧不慢地爬过来，遮住了半边月光，将黑龙巨大的身影遮挡在黑暗中。晚风一下子猛烈起来，卡洛斯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失落地决定回去睡觉。
他小心翼翼地从相对他的体型而言过于狭小的山顶上站起身体准备飞回沼泽里，不经意间转头看见了岩壁中的凸起的洞穴，一道清瘦孤独的黑影站在洞口，好像在遥遥望着自己。
卡洛斯心念一转，直直朝着特蕾莎的洞穴飞了过去，停落在洞口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带起漫天的扬尘。兰瑟稍稍向后退了几步，他还是披着白天那件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白色披风，一张白皙到有些透明感的脸庞在清冷的月辉中看起来愈发没有血色，跟黑龙高大雄伟的身材一对比便显得愈发瘦弱。
卡洛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由想到他看起来和外面那些一只脚就可以碾死的精灵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长得好看了一点罢了。
为什么拉顿，还有他的族人们一个个对他如此客气，连龙族的荣耀也可以弃之不顾？他又不是真的神，一个精灵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大概是他目不转睛地盯了半神看得太久，兰瑟终于动了动脚，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我又跑不出去，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卡洛斯微微晃了晃脑袋，看向他的眼睛目光如炬，鼻翼下硕大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灼热的气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愤怒经过整个白天的发酵，好像沸腾不出那些剧烈翻涌的气泡了，此刻对着兰瑟本人，他只觉得满腔说不出的苦闷。
他眼睁睁看着特蕾莎被带走而他却无能为力。为什么要这样对特蕾莎，那头博学多识的银龙唯一的爱好是四处游历，她没有做任何残忍的事情！
年轻的黑龙尚且耿直，还没学会怎么将情绪藏在他闪亮的瞳仁后面。兰瑟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我见过那头银龙，我不记得她叫什么了。”
卡洛斯身体一震，灼灼地看着他。沉声道：“特蕾莎。”
“唔。”兰瑟随意一点头，“特蕾莎，是个好听的名字。大概是五十多年前？我有事坐船去时间海对面的奥兰多，遇见她试图飞越时间海。”
广阔的时间海包围着这片大陆，大陆的对面是隐秘之岛奥兰多，是安宁的避世之地，隐居着众多大魔法师，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坐最快的魔法船去奥兰多尚且需要在海上航行一个月，一头刚成年的银龙居然妄想独自飞越时间海。
“她飞不动的时候正好遇见我的船，后来我们一起去了奥兰多，她在那里待了两个月，坐我的船回到大陆。”兰瑟从漫长的回忆中拉出这些愉悦的片段，冷峻的眉眼微微上挑成温柔的弧度，“是头可爱的银龙。”
“我也很难过。”他轻声说，“对不起。”
卡洛斯觉得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心头，箍得心脏发疼。他艰难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命运。”兰瑟说，“从一出生就被写好的命运，挣扎得越厉害越引人发笑，谁都逃不过命运。”
“我救过那头银龙的命，她的命运无形中和我牵上了线，注定要这样偿还因果。”兰瑟老气横秋地说完，轻轻拍了拍黑龙侧身的坚硬鳞甲，“我去睡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小石板，侧过身的瞬间脸上所有的表情奇异般地全部消失了。“真好。”他有些庆幸地想，“不用大晚上的和这头傻龙打一架了。”
他没有骗卡洛斯，那些故事都是真的，只是他没有那么强烈的情绪感知。他一生经历过的人与事太多，再深入骨髓的经历最后也只会化为身边吹过的一阵徒留伤感的风，渐渐他就学会什么都不往脑子里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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