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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收拾好厨房出来，外婆正在厅堂的供案前上香。
穆沐和殷唯清走了过去，那供案上正是穆沐母亲的灵位，上面写着穆莲生，而不是殷爻连。穆沐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其中的意思，穆莲生的□□死了，可是殷爻连的神魂还在人间。
外婆插好香，望着那灵位有些出神，听见他们来了才说：“我家姊妹三人，你必然知道吧？”
这话显然是对着殷唯清说的，殷唯清点头道：“我们对爻字一脉，最后的了解便只到这里了。”
“那你是否奇怪，爻系的旧地和我家这供案前，都没有我两位姊妹的灵位？”
穆沐一时也转过弯来，他确实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过两位姨婆，清明与中元也从未见过外婆祭拜家人。
殷唯清则是暗自惊讶，原来爻奚夫人知道他还去过爻系的旧地。
外婆也不等他的回答，说道：“是我没有给她们立牌位……”
“外婆？”
外婆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因为，我寻不到她们的魂魄。”
外婆的话一时间震得穆沐无法言语，连殷唯清都失神了片刻。殷家人死后失魂竟然不是孤案！
“怎么会……”殷唯清迅速冷静下来，“爻奚夫人，我确实去查过，本家没有追杀过爻系。而且秀溪血脉断绝，社会环境变革巨大，五十年代起映水本家便极少出山了。后来祖父协助张家追查降师时耗费了举家之力，并无余心余力与爻系自相残杀。”
“至于我父亲，他积极促成灵协的成立，只是希望末法时代还能再给后人留下些传承。灵协非常包容，不论道士.僧侣.水师.天生灵者都可互相帮助……旧法已经灭亡，三界再无秩序可言。殷家自然是希望爻系还能延续，为何要追杀？”
外婆并没有接殷唯清的话，她只是看着殷唯清的眼睛：“我姐姐殷爻齐，死于1964年，她的役鬼皆被犬鬼吞噬，她也三魂七魄皆失……我问你，你祖父的犬鬼，是否胸口有一簇白毛？”
“我的妹妹殷爻芝，死于1982年，她的役鬼灭于真火，她脖子上也有一道特殊的伤痕。我问你，你家父辈何人善火法，何人有唐横刀？”
殷唯清皱眉：“爻奚夫人，您若没有看见行凶者的脸，没有与之当场对峙，这些手段并非不能伪造。晚辈真的不明白，若是主家追杀爻系，究竟因何原由？而且我自从继任家主以来，也从未听闻此事，更是追查不到。”
外婆听了他的说辞，并未动怒，只是问道：“殷家御鬼之术，你可知算是什么方法？”
“愿闻其详。”
“一切皆是魂魄方术。”外婆说。
“魂魄方术……”穆沐听得有些出神，竟似乎明白了什么。
“□□魂魄俱存，便是生人；□□死亡，魂魄尚在，便是鬼魂。殷家的御鬼之术，就是与魂魄相关的方术。其他一切杂学旁收，都不是立家之本。”
殷唯清点头，他成长在灵协成立之后，他一身所学，早已融杂了太多正一与茅山的法术。
“爻未和我讲了你们遇到六趾降师的事情，”外婆提高了声音，“你心中可有警醒！炼鬼.傀儡.附灵.降灵，这一切哪一样不是魂魄方术？你和茅山的人，都被降与蛊吸引了心神，只一心以为那是正一叛徒。你可深思过，你祖父当年为何与张家一同追到了国境边界！”
殷唯清一怔，连声道：“我想过，爻奚夫人，我想过！但从未像此时这般清晰！”
“那你还在等什么？”外婆不甘道，“我也曾想过复仇，也想过查清这一切。可我带着爻连躲到这里三十余年，生怕害了她。却不曾想到，依然没有办法保住爻系的存续……我现在老了，再没有心力了。秀溪殷家没了，爻系也快没了……旧法灭亡，三界无序，末法降临，这一切仿佛都是命运。”
“外婆……”穆沐去握老人的手，他不敢告诉外婆，爻系的断绝也有母亲的意思。
“爻奚夫人，这件事我会追查下去的，会有结果的！”
“那你有什么高见呢？”
“我的弟弟魂魄全失，不过两种情况。一是斗法反噬或者技不如人导致神魂俱灭，二便是被人拘了魂，”殷唯清说，“我现在倾向于第二种情况，爻奚夫人您呢？”
外婆看向殷唯清，眼神没有波动，显然她也因此次降师事件想到了。
“拘魂有太多理由了，正如您所说，殷家人知道太多魂魄之术了……您是否想过，除了映水与秀溪，还有另一个殷家呢？”殷唯清慢慢说道。
“另一个殷家……”外婆重复，但她并不惊讶，显然心中也是反复思量过许多。
“我与弟弟是孪生兄弟，既然我们可以共存，那曾经定然还有人也可以！”殷唯清放低了声音，“我查到最奇怪的，便是一则预言……”
外婆的手一颤，她看向殷唯清：“你也相信吗？”
“我从前从不知道那个预言，”殷唯清的表情冷硬，“我在弟弟死后耗费了太多心里去调查，最让我奇怪的是，有祖宅的老人说‘那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和唯澈的死有什么关系？最后我却听到了一则奇怪的预言，据说是很多很多年的卜卦。族里的老人都知道是吗，您也知道吗？”
外婆叹气道：“荒唐，荒唐呐！”
“什么预言？”穆沐追问道。
“只能活一个，”殷唯清说，“孪生子只能活一个。不仅仅是为了家族气运，真正的原因是，殷家的孪生子只能活一个，否则其中一人便会杀了另一个。”
“而我，早已在不知情的是，被冠上了杀害自己亲兄弟的罪名……您第一次听到我说追查弟弟的死因时，也是这样想的吗？”
外婆没有说话。
殷唯清轻笑了一声，无奈道：“我没有杀唯澈，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我而死。但是如果真的有‘另一个殷家’，那他们所做的一切，最大的可能就是按照那个预言去做。”
“他们不杀灭映水殷家，那他们迟早就要死在我的手里，”殷唯清淡淡道，“那则预言会这样指引他们。”
穆沐现在一脑袋迷糊，这事情的发展角度过于奇诡了。
追查弟弟死因的殷唯清，原来一直很多老人眼中的成为犯罪嫌疑人？
而那个隐隐绰绰的“另一个殷家”，真的就是殷家祖上的某一个分支？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自相残杀的预言里成为活下来的一方？
这是什么荒诞现实！
*
穆沐送殷唯清走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脑子昏昏沉沉，不知道是因为一夜没睡，还是因为被荒诞故事冲击。
“所以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的人设吗？”穆沐问他。
殷唯清笑笑：“抱歉吓到你，我之前一直没想好怎么告诉你这件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殷唯清没有说话。
穆沐不知道除了本家的老人，还有谁知道这则秘闻。他不敢去想殷唯清追查弟弟死因，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怀疑是凶手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穆沐很想抱一抱殷唯清，他突然发现这个人比他从前所知的，背负了更多的东西。自己曾经不过是家庭问题，旁人的流言蜚语，就觉得人生灰暗。而殷唯清却是实实在在一路追寻，想要洗刷的是一桩桩血案。
“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回去休息吧。”行至村口，殷唯清劝他回去。
穆沐有些依依不舍与心疼：“不想你回殷家老宅过年了。”
“没事，这点闲言碎语……”殷唯清说话间，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喂，顾队长？您说，没事我现在不忙……嗯……什么？自杀和预言？”
穆沐警觉地抬起头，什么预言？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主线的过渡……嗯，以前的大纲就是这样的，我暂时也不想去大改当初主线大纲w
穆沐脑内小剧场：
只能活一个。
伏地魔：阿瓦达索命。
第96章 女巫
殷唯清挂了电话，穆沐连忙问：“什么预言？”
“没什么，”殷唯清摸摸他的头发，“是顾队手上有个案子出问题了，让我过去看看。”
穆沐有些担心他，原本就一夜没睡，这里开车回S市起码得三个小时。
“那你……要不要找个代驾？”穆沐问。
“你呀。”殷唯清声音含笑，伸出手抱了抱他，在穆沐没有反应过来前就放开了。
“我怎么了？”穆沐一头雾水。
“你真可爱，我很喜欢。”殷唯清开了车门。
穆沐觉得脑子轰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他还是不习惯被这种直球攻击。
不过他很快接着往下说：“那你路上小心一点，到了目的地先给我报个平安。”
殷唯清比了个ok的手势：“你回去先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给我打电话。”
穆沐点点头，便转身朝村中大道走去。他知道殷唯清会像之前好几次那样，目送自己往回走。他走了一会儿，想到两人要过完年才能见面了，又忍不住回头。
殷唯清的车还在原地，穆沐忍不住对他挥了挥手。
电话响了，穆沐去接。
“做什么傻事呢，快回去休息。”殷唯清好笑道。
“看你还没走呢，”穆沐忍不住说，“唉，你要是留下来过年就好了……”
“你可别招我，”殷唯清道，“说好了回S市的时候我来接你。”
“嗯……”穆沐接着电话，一边看着殷唯清的车一边倒着走。
“行了，好好走路，别又摔着了，手心还伤着呢……”
“嗯……”穆沐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又涌起了奇怪的离愁别绪，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谈起恋爱会这么黏黏糊糊的人。
“哎呀不说了，你小心开车，顾队长还在等着你呢。”穆沐怕自己有黏糊下去，赶紧嘱咐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镇上很多单位开始陆续放假，村中的大道充满了临近节日的热闹。这几天的天气好，搬着竹椅坐在路边织毛衣晒太阳的老太太也多了起来。
不喜欢他的老人家依然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些老宅阴影里莫名的窥视也还在，但是穆沐觉得自己在长东村的心情从未像今天这样豁然开朗。
虽然殷唯清和他还有血案要追查，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枷锁被彻底打开了。不论是父亲的隐瞒，还是外婆的心结，虽然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彻底开解的，但是穆沐觉得自己如今是真真正正坦然走在阳光下，回看过往的一切情绪都像作茧自缚。
他的亲情.爱情都没有消逝，他要珍惜现在的幸福。
朝根竹亭的方向望了一眼，穆沐大步朝家里走去……
*
殷唯清赶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顾建忠顾队长在局里的小会议室接待的他。之前在降师案子里对他印象深刻的小叶警官，还特地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过来。
“多谢，”殷唯清道了声谢，问道，“顾队长，您之前和我说的案子，是无法判断对方是否真做出预言吗？”
“唉，我是想搞明白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预言吗？”顾队长问。
小叶警官送了茶水也没走，很自觉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旁听。
“这很难说，要看是什么样的预言了。比如这个人是通过占卜.看相.星座或者是什么其他手段，得出的结论。”殷唯清喝了口茶，捏了捏眉心。
“您也信星座啊，我以为那是骗小女孩的……”小叶警官道。
殷唯清笑了：“我只是举例。”
顾队长瞪了小叶一眼，才说：“更棘手一点，做出预言的这个小姑娘说，她是感觉到的。”
“感觉到的？”殷唯清放下了茶杯。
“我来给您细说吧，”那小叶警官嘴皮子很利索，叙述也很简明扼要，“就在前几天，两个初三学生相约自杀了，开始家长以为是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加上升学考试压力太大。但是后来整理遗物的时候，其中一个家长发现孩子留了遗书，里面有一段说‘反正是考不上重点高中了’，所以才心灰意冷。”
“这个孩子平时成绩很好，差不多班级前五，平时也十分自信。不知道是不是接连两次考试失利，才写下来这种话。但是家长又去看了孩子的社交网络账号，发现里面有提到，有人预言她‘绝对考不上重点’。”
“这个孩子的家长觉得很荒谬，但还是和另一家通了气。另一个孩子的家长，也找到了类似的言论。两家人就都炸了，因为做出这个‘预言’的人，就是孩子的同班同学。他们以‘教唆自杀’名头，跑到班级家长群里闹了一通。班主任安抚了之后，他们又查地址跑到了那位做出预言的同学家里去闹，这才有人报了警。”
殷唯清皱着眉道：“顾队和我打电话说的是三个孩子自杀？这个孩子没事吧？”
“嗨，她精神着呢！”小叶说完，就被顾队长又瞪了一眼。
顾队长接过话来：“因为是家长上门起了冲突，所以一开始是辖区的派出所接到的报案。本来以为只是调解一下就可以了，当时始派出所也不太了解案件详情，只以为是普通学生矛盾导致自杀的。”
“但是家长因为先去班级家长群里闹过的，第二天就又有家长报案了，他们的孩子在半年前也自杀了。遗书的理由很奇怪，说是自己会半生孤苦无依。家长调查后发现是失恋了，但他们不明白这个‘半生孤苦无依’的莫名结论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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