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也已然恢复如初,听闻方暮舟这般话语便仿佛能够预料到他的心思,“那师尊意下如何?”
方暮舟恍惚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便只剩决绝。
他就这般看着宋煊的眼睛,像是做了极大的斗争、却又像是早已预演过多次,坦然道:“阿煊,我会独自去修补鬼门,不过,我也需要你助我!”
第二百一十九章 护法
不得不说,宋煊只觉他师尊当真懂得如何抓住他的心思。
倘若此次方暮舟又是如同往常每一次那般、未置一词便径直离开迈向险境,宋煊不仅会难以安心,甚至可能会做出些过激之事;但现下,只是这般简单的一句话,宋煊的心思便尽数被击溃的不成样子。
方暮舟仿佛至今方才接受了自己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也坦然自若地便接受了原本便属于他的东西,便是宋煊的爱意。
“嗯,”宋煊自然不会再犹豫与拒绝。
方暮舟的面上已然沾染了血污,但那双杏眼却无比清明,在周围污秽阴霾的映衬下,倒是更显生机异常。
宋煊知晓,此战无论过程与结果如何,他二人总归是并肩而行的,那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法阵内,谢正容亦收整了情绪,一面化解着众人的进攻与阻拦,一面果断至极地燃了元神之力、便是要毁了法阵、同众人同归于尽。
暗色灵芒以谢正容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几乎是众人不可阻挡之势霎时便爆发而起,仿佛化作了能够吞噬一切事物的可怖雾霭,很快便蔓延至法阵之外。
就连在外支撑着法阵的众人一时也尽皆陷入雾霭之中、难以自救。
而谢正容即像厉鬼之主也如万物之神,凌空于半空,微垂眼眸仿佛睥睨众生,而眸中却已无半点慈悲之色与生人之气。
先后仅仅数秒,虽说大部分人尚且还能继续坚持,但不得不承认,周围已然陷入了无限的惊惧与恐慌之中。
而血色天空之上的巨大裂口并未因此受到任何影响,甚至依然在不断扩大着,自其中逃出的万千妖兽邪鬼亦像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不断发出尖利刺耳的可怖嘶叫,像是在叫嚣挑衅、亦仿佛在炫耀必胜的事实。
“师尊?”宋煊轻唤一声,便是为了确认。
方暮舟当即回应道:“小心!”
“师尊,万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宋煊不厌其烦地嘱咐道。
方暮舟挤出一声回应后,便径直离开,宛若离弦之箭、展翼之鸟,决绝地凌空而起,沿着一条血路奔赴至众人皆唯恐避之不及之处。
宋煊看着他师尊仿佛没有丝毫畏惧的背影,竟不住地失笑。
这次,他师尊便是再也无法在他面前隐藏什么了,无论欢愉、悲伤,还是酸涩、痛楚。
很快宋煊便也收整了心思,紧随方暮舟其后腾空而起。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他身后护着的那人,是他无比珍重、甚至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之人,叫他如何放松警惕?
谢正容亲眼看着方暮舟径直奔赴鬼门处,却并未加以阻拦,只是不由得嗤笑,仿佛已然看到了方暮舟注定会失败、甚至稍有不慎便会丧命的结局。
而方暮舟全然不顾所有,周身撑起一道护体的结界,便敢站在距离鬼门只有不远的地方,随即召出晚扼,施法结阵。
宋煊也未敢有丝毫懈怠。
原由自鬼门受到方暮舟的灵力伤害之时,不少的妖兽即刻便注意到了异动,当即返回径直袭向方暮舟所在之处。
而此便是宋煊在此的目的,只要他没有倒下,便绝不会准许任何一只妖兽伤害到方暮舟。
第二百二十章 得偿所愿?
宋煊独自一人对抗着愈发向自己聚集起来的妖兽,着实有些不易,但他也只能手持呈星,咬牙坚持。
到达鬼门处后,方暮舟率先以晚扼将鬼门附近、适才逃出的妖兽斩杀殆尽,方才趁着来之不易的些许空挡结阵。
一阵骇人的轰鸣之后,瞬间爆发而出的霜色灵力如一张编织而成的巨大的网,纵横交织着覆在了天空的裂口之上。
尚且得以自顾的众人仰头看向那处,便尽皆流露出些释然的模样。
但事情必不会这般容易。
鬼门大开之时,万鬼与被压制的妖兽皆会争先恐后地蜂拥逃出,霎时激起的怨念更是足以将任何心术不定的人吞噬,就算修仙之士也绝不敢正面与之相抗。
而方暮舟却是例外,既然不能任由事情这般发展下去,那他便定要当这第一人。
只是,方暮舟不断释放出的大量灵力,几乎只有半数能够用在结成的修补阵法之上,而其余半数尽皆会被怨念、邪灵或吞噬、或化解。
因此若想达成想法,势必要用上比往常多上几倍的灵力。
那般对于方暮舟而言,着实会造成不小的伤害的。
想到此,宋煊便一阵心慌,也不由得稍稍自责起来,不断在心中埋怨着自己。
自己怎地那般心软,丝毫经不起他师尊的示弱?
但无奈,妖兽仍在继续不断地朝向鬼门之处聚集而来,宋煊的注意再也无法分给谢正容分毫,他只知晓谢正容现下仍在同地面上的门派众人相斗罢了。
“师尊,你感觉如何?可还能继续?”宋煊撑起一道结界,方才有了暂时与方暮舟交谈的空闲。
宋煊相较门派众人距离鬼门较近些,只是如此便已然感到了难以喘息,灵力施展亦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而方暮舟却已停滞在了鬼门旁侧,这令宋煊根本难以安心,询问的语气也不由的急切了不少。
但这次,宋煊不安地等待许久,却始终未能等到任何回应。
不安之余,宋煊便再次出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但这次也一样,并未等来回复之语。
因由浓重怨念邪气的影响,宋煊撑起的结界并为支撑许久、便被妖兽生生撞破。
宋煊最后只是望了眼那被血色雾霭与霜色灵芒遮挡完全的地方,便不得不收了心思,一面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宽慰自己,一面更为凌厉异常地对付着面前的妖兽。
呈星弓在宋煊手中已不再如最初那般难以发挥至最佳,反倒被宋煊的赤色灵芒催动,灵力化作的剑羽也如同催命的厉鬼一般,剑羽漫天皆是带着直取妖兽性命的势态而去。
剑雨拂掠而过,一波妖兽便尽数倒下,留下的只有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尸体与暗色的液体。
但未等宋煊喘息片刻,下一波妖兽便又会紧忙补上,以骇人的数量不断消磨着宋煊的灵力与意志。
……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宋煊已然疲累不堪,身体多处亦不可避免地负了伤。
但仰面,天空的那道裂口处,仍是只有黯淡血色的怨念与霜色灵力不断撕扯、相抗,而方暮舟便停滞在鬼门旁侧,瞳眸死死盯着那道裂口,双手呈结阵的模样,就这般不断地向法阵中输送着灵力。
方暮舟的灵力仿佛无穷无尽、用之不竭一般。
宋煊费尽气力一般又勉强击退了一波妖兽,而后趁着空挡,强抑着颤抖的双手再次仰头,一瞬便寻到了他师尊的身影。
还,没好吗?
方暮舟一道结界,仿佛将自己与众人隔开在了两个不同的地界中。
妖兽在距离极近的地方不断地嘶叫,方暮舟根本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并且,方暮舟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仍尚在此处坚持着。
他身体各处根本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更甚之,内脏与灵脉仿佛已然成了一团浆糊,被不断地翻搅着,吼间始终强行压制着一口血,咽不下吐不出。
浓重怨气压得方暮舟喘不过气,他便索性不喘气。
方暮舟整个人便如同只剩生理欲望的动物,只是在依靠着本能做着这一切。
但好在,方暮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鬼门中泄出的邪气与怨念正在缓慢地变得稀薄,逐渐的,逃出的鬼怪妖兽也变少了许多。
事情仿佛便要这般结束了。
“方暮舟,你以为你能次次都得偿所愿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交换
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如谢正容而言便是无法预料的变故,但分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那些门派的修士分明已经被妖兽邪鬼强压的喘不过气,为方暮舟护法的宋煊也在妖兽的次次群起围攻之下、尽显颓势,方暮舟如今也不过强弩之末,如此,他谢正容又怎会输?
但无论事愈发稀薄的邪气,还是倾盆之势渐小的血雨,亦或是仿佛断了与鬼门的联系而灵力越发变弱的妖兽,无一不在证明,方暮舟竟当真快要修补好了鬼门?
谢正容仰面去寻那霜色依旧的身影。
暗色阴霾遮挡下,那身影不甚清晰,但几乎刺眼的霜色灵芒却不断挥发着强盛骇人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谢正容也不得不惊颤不已。
他方暮舟竟当真有这般恐怖至极的力量?原来真的是自己小看了他吗?
谢正容这般想着,最后却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宽慰着自己。
纵使方暮舟当真有那般强大的力量,但无论是谁,站在鬼门附近只有几步的距离下持续了一个时辰有余,身体必定都是难以承受得起的,因此,他方暮舟必定亦是痛极强撑罢了。
“方暮舟,你当真以为你能次次都得偿所愿吗?”谢正容气愤至极,仿佛嚼碎了牙齿含着血肉吞下一般,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嘶哑却尖利的声音响彻原野,众人皆不由心中惊颤,纵使宋煊也不例外,但却唯独只有方暮舟一人并未有丝毫的反应,只仍自顾地紧盯着其上已有了闭合之势的裂口,依据本能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谢正容见其许久未有反应,更是气愤难耐的不住战栗,“好!方暮舟,你即决意要护天下人,那便用你这宝贝徒弟的性命来做交换吧,也是给你下地狱的路上寻个伴!”
方暮舟耳鸣不断,只知晓周围异常的嘈杂纷乱,却根本无法辨识清楚任何话语,也不知出自何人之口,便是如何都不会遂了谢正容的愿。
谢正容当即便腾空而起,手中未持任何近武,径直朝向宋煊所在之处袭去。
宋煊刚刚击退了一波妖兽,尚未及喘息,背后便突然遇袭,肩脊生生接下了谢正容的一记掌风,筋骨仿佛应声断裂一般剧痛不已。
宋煊向前踉跄了许久方才堪堪停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震得头脑发昏,好不容易缓过来后,更是重重咳出了一口鲜血。
“谢宗主,”宋煊奋力站起,而后转身,含着笑意,端正地唤了一声。
听闻这个称呼,谢正容却嗤之以鼻,回以一声嗤笑,“你这幅虚伪的模样倒是同你师尊如出一辙。”
“多谢前辈赞扬了,”宋煊继续笑着。
谢正容不愿再同他废话,便厉声道:“小子,如今你便是要栽在此处了,无人能救得了你,你师尊也没那本事。”
“那也要看前辈究竟能不能取走晚辈的性命才是。”宋煊强忍着巨大的痛苦言道,虽说面目含笑,但实则持呈星弓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着。
他并非有把握击退谢正容,但至少,与其同归于尽的准备却是做好了的。
谢正容不再言语,收整了心绪便聚力攻向宋煊,而宋煊也一副蓄势待发之态,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降临在宋煊身上。
一个身着黑衣的娇小人影不知从何处猛然窜出,面朝谢正容,正正阻挡在了谢正容与宋煊之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修补完毕
宋煊只看一眼,便知晓来人是谁。
只是,其下众人确实并未料想到事态的变化,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便也未敢当即有所行动。
“谢郎,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禹潆悲戚异常地开了口,声音稍稍有些嘶哑,却无人知晓她经历了什么。
看清楚来人后,谢正容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失措,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甚至面上神色反倒更为狠戾决绝。
谢正容发狠质问道:“潆儿,你何时变得这般不听话了,就算忍着剧痛挣脱那缚灵索,也要和你的谢郎作对,是吗?”
禹潆却并没有被谢正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转变吓到,只是继续言道:“自然。不过谢郎怎会不知,潆儿做下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至此,宋煊便不再分神去听二人言语,只是暗暗吞下了吼间涌出的血沫,便撤开些距离,转而仰面注视着他师尊的一举一动。
这鬼门的修复当真棘手无比,方暮舟已然在那惊险异常之处驻足了一个半时辰有余,竟仍未完成修补,这般下去,方暮舟的身体怎会受得了?
……
“潆儿只是不愿谢郎为了潆儿,做出这般泯灭人性、伤天害理的事情罢了。”禹潆不住地抽泣着,但她早已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哪里还能流出眼泪。
谢正容承认自己着实心软了一瞬,但下一秒却有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对着禹潆怒声呵斥着。
“什么是泯灭人性、伤天害理?难道当初那些自私的畜生为了活命,不惜伤了你来争抢药物,最后致使你染上疫病而亡,那样难道不是泯灭人性?”
“你我带领昭栖阁免除报酬为他们看诊、无偿施粮施药,什么都做到了尽善尽美,却只得来他们那样的对待,我又凭什么要吞下这口气?”
“潆儿,你我本可以躲过那一劫的,但那些畜生亲手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痛楚?”
言语至此,谢正容霎时隐去了眸中与语气中的酸涩与痛楚,狠戾异常地俯视着其下仍在与妖兽相斗的人群,而后轻蔑一笑,“如今,我便是要让这些是死也要护着那群畜生的、所谓的正义之士,偿命!”
语毕,谢正容便再没有任何犹豫,燃烧元神之力凝聚而起的一道强盛灵力,便是要直直劈向其下的人群中。
危急关头,却是禹潆猛然靠近,仅凭一具早已残伤的身体阻挡在了谢正容身前。
“谢郎,我知你心中的苦闷与挣扎,但求你,潆儿实在无法让谢郎承担起这么多条人命啊!”禹潆苦苦相求道,“我也当够了这不人不鬼的怪物,谢郎,我不愿啊。”
“你!”谢正容急切不已,但他又怎会当真对这个自己舍命换回的人狠戾相对,只是仍凶狠言道:“潆儿,我知你不愿,但若非如此,我纵使下了地狱,也根本无法再找到你,我受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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