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脚试探一番,水温很合适,索性一鼓作气钻进了充满药的水里。
药水直接与皮肤接触,身体各处登时剧痛钻心,宋煊难以抑制地颤抖痛呼。
紧接着深深地喘息,许久疼痛才像是舒缓了许多。
药水几乎要没过脖颈,宋煊累极了般趴在池边,想着这样的疼痛还要持续两个月,便适时打了个颤。
适应药水后,疼痛便微不可察,反倒是感到气血渐活、内力流通,身体也逐渐热腾起来。
宋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想必自己这毒已是入了肺腑,治病疗伤刻不容缓。
今早自己尚在潇瑜峰,方暮舟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而晚上二人便已相隔百里。
宋煊在此处逍遥自在、泡着药浴,但想到方暮舟,他师尊惯停不下来,恐怕已经忙起了派中事务。
若是方暮舟亦在此处,应当会让他坚持,但趁他睡着,又会轻抚他的脑袋以表宽慰。
想到此,宋煊便下意识露了笑意。
但说来也怪,原著中对凝晚山庄着墨甚少,不曾提起两位宗主的性别,如此看,这二位竟皆是女子。
宋煊不解,为何原著作者不曾过多描写,却为这两个角色赋予如此设定。
但他依旧敬佩二人,在如此时代下,仍坚守本心。
只是他不晓自己究竟何时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思。
药浴泡完,宋煊又被迫喝下一大碗苦的稍稍发酸的药,这才被放回。
……
这日之后,便是日日扎针、泡药浴、喝苦药,再由许晚溪给宋煊施法祛毒。
派中弟子的事宜由严凝芳全全看管,许晚溪便一心一意地看顾着宋煊。
也幸得如此,宋煊不必常常见到派内弟子,否则他这个资深社恐倒还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因由自己耽搁许久,给祛毒这个过程无端添了许多困难。
许晚溪一边按照原定手段进行治疗,一边仍不断在空歇时间与严凝芳一同商量,以寻求更为快捷有效的方法。
痛苦倒无多少,宋煊甚至时常觉得自己已然痊愈,却被许晚溪一句话打破。
“毒若是祛除,泡药浴时便不会有任何疼痛。”
想到自己每次都要做足尽力准备才能浸入水中,宋煊不仅苦笑。
约过了十天左右,宋煊正在泡着药浴时,突然收到了方暮舟的传音。
“如何?”方暮舟话语很是急切。
“无碍,”宋煊语气很是惊喜,却不知何时也学会了方暮舟的言辞。
“好,门派一切安好,另玉堂也已修葺完毕,你注意身体、好好疗养,无需担心。”
水汽氤氲,宋煊的嗓音也略显慵懒绵软,他道:“师尊,我好想你。”
对面许久没有声音,宋煊其实也并没有在期待着什么。
方暮舟不善言谈,但情感表达也不加修饰,若非想念至极难以抑制,他又怎会抛下身段、主动传音于自己。
宋煊已然满足。
“嗯,”方暮舟竟然回应了他,稍稍停顿后又缓声道:“我也,想你。”
只如此简短话语,宋煊心中便似燃起了多彩烟火,绚丽缤纷,也似给了他莫大的鼓舞,让他更为期盼相遇的那天。
只是未曾想,这天来的比想象中快。
……
因由治疗,宋煊这几日在吃食上忌口颇多。
他觉得自己活像位僧人,日日吃斋,嘴里都淡出鸟了。
许晚溪自是考虑到了这点。
自宋煊来到那日算起,一月后,山下的肖荣镇内在夜间会有集会,那时百千灯盏齐亮、众人纷闹嘈杂、街上将会热闹非凡。
许晚溪许了宋煊下山游玩。
……
是夜,宋煊拿了许晚溪给他的腰牌下山。
宋煊换上了一身竹青色常服,长发利落地高高束起,少年英姿、肆意蓬发,一路上时常引得人儿侧目。
闷了一月,如今得以下山,宋煊自是欣喜异常,脚步生风,愉悦前行。
肖荣镇集会果不一般,十里长街灯火灿烂纷然,人声鼎沸更显锦色异常。
宋煊站到一摊贩处,被其上琳琅满目的面具纷乱了眼。
小贩热情叫卖,“公子,我家面具皆为手工制作,您看看可有喜欢的?”
看着那做工精致的面具,宋煊一时挑花了眼。
“公子眼眸深邃、神色俊朗,颇有天神下凡之姿,您看看这个可还喜欢?”
小贩手指了一个藏蓝色半面面具,色彩简单,但有暗纹纵横交错在眼眶周围,颇有恶鬼之色。
宋煊看着挺合心意便应下,“行,就这个吧。”
“好嘞,小的这便给公子包起来。”小贩喜笑颜开。
“不用包,如此便可,”于是付了钱,宋煊便直接戴在了脸上。
面具遮了半张脸,却更加突显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竟稍显出些深邃、神秘之色。
宋煊正要离开,却听到摊贩旁边两个男子的对话。
“听说挽风楼近日邀了位西域舞姬,面貌倾国、身姿曼妙、舞技卓越,杜兄可去看了。”
“哪有?那舞姬神秘的很,自前日来了后便从未露过面。那老鸨的意思,便是要她在集会这天献舞,还要接客呢。”
“是嘛!”
“但这机会,纵使你有敌国钱财也不一定能获得,和谁共度良宵,全看那姑娘意愿。”
“那杜兄,不要一同目睹那舞姬的芳容吗?”
……
宋煊听着便来了兴趣,一路跟随着那两个男子来到了挽风楼。
挽风楼中心已然筑起一面高台,那舞姬尚未现身,高台周围、四方楼台既然围满了人。
高台下已无位置,二楼南面尚有空着的席位,宋煊费力挤到那处。
这时,宋煊心里更为惊讶感叹,这舞姬究竟何等的惊为天人,人还未至,其下便座无虚席。
等了许久,高台上方突然降下红纱帷幔,台下众人猛然噤声。
一女子身缠红纱,自高空缓缓落下,活似勾人心魄的妖孽。
红纱使得女子身影绰绰,更添朦胧美感。
随后高台上方红纱分开,台下便又响起一阵惊人高呼。
那舞姬竟生了一头白发,长发轻挽簪着金凤发钗、玉珠步摇,面上一片珠帘遮了半张玉面,朱唇掩于其下却更显得妖魅异常。
身上裹着嫣红薄纱,玉体虚掩在其内,宛若雪中红梅,失了脱俗便只剩艳丽。
那舞姬身姿卓越,腰细如纤柳,舞步飘逸轻盈,犹如在空中飘散的雪花,一步一步似踏在众人心间。
那舞姬腰间、腕上、脚踝处皆系着金铃,随着每一个动作发出悦耳声响,步步生莲。
一舞毕,本就嘈乱的台下爆发出几乎要掀开房顶的高声欢呼。
宋煊原本也看得稍稍失神,但最后逐渐露出耐人寻味的神情。
那舞姬已然退场,高呼声却仍经久不绝。
片刻,老鸨满面嬉笑着登台言语,“浅儿一舞已毕,各位客官看得可满意吗?”
台下众人赶忙附和着“不够”。
“感谢各位的捧场啊,浅儿后五日,每晚皆为大家献舞,到时欢迎各位前来啊!”老鸨始终笑着言语,“不过接下来,该由浅儿姑娘自己选择,是哪位可与她共度良宵。”
随着老鸨话毕,浅儿姑娘再次上台,在众人火热的欢呼下,略带勾人意味的目光自每一人面上请掠。
宋煊并不关注会是哪位老兄有此“殊荣”,便要离开,不料转身时,目光在方楼北边二层瞟到了一个身影。
那霜白的衣衫与这欢闹嘈杂的环境实在格格不入,再有那身影宋煊已经想念了一月,甚至做梦都会梦到,自然不会认错。
是,方暮舟!
眼看方暮舟打算离开,宋煊便赶忙追出。
在众人间挤了许久,宋煊总算下到了一楼,心下急躁便也没有注意到众人惊异的目光。
知道挤到高台边,老鸨下来拦住了他,神情谄媚,“这位公子,恭喜啊,我们浅儿姑娘选中了您。”
第四十三章 飞渡
“什么!”宋煊此时仍带着面具,微蹙的眉被掩在其内,眸中却仍透出焦急。
也不知方暮舟刚才看到自己了没有。
那老鸨明显是要再次重复一遍。
宋煊赶忙制止,“浅儿姑娘抱歉,在下已有妻,断然不敢做出这种事,劳烦你再选一次吧。”
听此,众人皆议论纷然,有说宋煊怕老婆的,,有的说有了老婆干嘛还来这种地方,也有说他不懂享受的。
但宋煊不在意,因由着他已然不见方暮舟的身影。
于是推开人群追了出去,为了不引起注意,宋煊始终没有叫出一声“师尊”。
出了门亦寻不到方暮舟的身影,宋煊一时慌了神。
一瞬间,宋煊想倘若认错了也好,否则,若给方暮舟见到自己出入烟花场所,他师尊怕是要气死了。
怎么说也得一个月不愿理他。
原本想着就此回去了,谁料刚刚走出几步,宋煊便瞟到了小胡同里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
“师尊!”
方暮舟虽是背对着他的,宋煊却一眼便能认出那个身影,连带着语气都惊喜了许多,即刻便摘掉了面具。
“你已有妻?”方暮舟没有转身,语气中已带了些震怒,“是为何人呐?我这个当师尊的怎么都不知道?”
他师尊怎么连这话也听到了,宋煊微怔。
“我这是敷衍那舞姬的话,师尊莫要当真,”宋煊赶忙解释道。
方暮舟却道:“身为楚郢弟子却出入此等烟花场所,你应当知晓律令何罚?”
宋煊点头称是,“不过师尊怎么也在此?”
“你惯擅言辞,为师必是要抓你个现行才好判罚。”方暮舟倒也不气,至缓缓答。
宋煊撇了撇嘴,微垂着脑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是问师尊,为什么会来凝晚山庄?是为拜访故友?还是?”
“除祟,”方暮舟微怔片刻回答。
“哦,”宋煊头便垂得更甚,“我还当师尊是来寻我的。”
方暮舟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纠结许久道:“顺便,也是来,看你。”
宋煊登时便像吃了蜜般,欢喜至极地笑了,“师尊真好。”
本以为方暮舟会露了嫌弃的神情,却不曾想宋煊竟看着他的师尊露了笑。
“师尊伤已经养好了吗?”宋煊望向方暮舟的右手。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月,虽然绷带、固定板都都已拆除,但难免还有些不方便。
“右手尚且有些不大灵活。”
不知从何时起,方暮舟不再在他面前刻意掩饰身体的不适、情感的低落。
而这让宋煊十分满意。
“师尊除何祟?难对付吗?”宋煊突然询问。
方暮舟似有些失神,只道:“不难,今早刚到便已除尽。”
“那师尊什么时候回去?”宋煊焦急询问。
方暮舟深深呼出一口气,“今晚便走。”
“师尊自己来的吗?”
“钟珝也在,”方暮舟说完这话便四下寻找,却不见钟珝身影,便道:“他应当还在挽风楼中。”
宋煊心下一惊,“师尊,我在那舞姬身上感觉到了灵力,师兄一人恐怕是有危险。”
方暮舟神色瞬间严肃起来,“走。”
二人走出小胡同时,看见众人皆从挽风楼出来,却没有许久都未见到钟珝。
宋煊随意拦了一男子询问,“这位大哥,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那舞姬又选了个男子,大家便都散了,”那大哥好像是认出了宋煊,“兄弟你可真是不懂享受,这会儿可别后悔啊。”
宋煊明显瞟到方暮舟神情微变,赶忙找补,“大哥别说笑我了,不过,那舞姬最后又选了谁呀?”
“我怎会知道那小伙子叫什么?不过看他穿的很是利落,个子挺高,那气质还和那舞姬挺搭。”
听到这话,宋煊适时和方暮舟交换了个眼色,那人应是钟珝无疑了。
钟珝嘴笨,想着应是不知道如何拒绝,便索性妥协。
想到此,宋煊没忍住猖狂笑了,方暮舟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才堪堪忍住。
……
“师尊,你说我们像不像在,嗯,捉奸?”
宋煊与方暮舟进入挽风楼后,隐了灵力后,只是在那舞姬的房间旁边定了间屋子,点了些酒、菜。
听到这话,方暮舟瞪了宋煊一眼,道:“闭嘴。”
“师尊,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闯进去?”宋煊询问道。
方暮舟坐得端正,神色凛然,“钟珝应当可以将其制服。”
这话之后,二人之间便许久没有言语,倒是各自怀着心思。
被方暮舟言说惯善言辞的宋煊在此时竟也成了闷雷一般,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只偷偷瞟了方暮舟好几眼。
许久,竟是方暮舟先开了口,“在凝晚山庄呆的可还习惯?”
宋煊有很多苦水想倒,比如日日喝苦药喝得他吃不进饭,扎针时也是疼得钻心,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噎住,最后只说出,“自然习惯了。”
方暮舟肉眼可见地一顿,将已经想好的安慰措辞生生咽了下去,“好。”
正好这时,始终没什么动静的隔壁房间却突然传出类似打斗的声音,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便直接起身出门。
临到门前时,二人却又不约而同地顿了下脚步,毕竟他们不知推门后,里面将会是什么场景。
屋内再一次传出声音,这次像是有人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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