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设,第三道天雷已降,天命已定,你们的挣扎与反抗又有何意义呢?”荏略狰狞狂笑,凌空飞跃,姿态颇有蔑视众生的意味。
方暮舟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脚尖轻点,身形便腾空跃起,模样如展翼飞鸟,高傲却也孤寂非凡。
眼见方暮舟凝结灵力向自己袭来,荏略却仍满是不屑,他虽元气大伤,但要对付方暮舟倒还是足够的。
“玄设,这便等不及送死了?”荏略不断对抗着方暮舟仿佛竭尽全力的凶猛进攻。
荏略亦没想到方暮舟竟能做到如此,他明明应当力竭,明明应当无法反抗,自己当真是轻敌了。
方暮舟眸光凶狠异常,被荏略的灵力所伤却也无任何反应,仿佛不知疼痛的傀儡,只不断聚力然后击出,竟当真牵制住了荏略的脚步。
“玄设,你别不知好歹!”越是到这种关头,荏略越是稳不下心,被方暮舟抓了漏洞便遭了数次重击。
荏略怎会愿意落得如此地步,话语刚落便施法结印,将方暮舟逼退些后,再次迅速施力,猛然一击,竟破了众人苦苦支撑起的结界。
看着被荏略灵力震倒的众人,方暮舟心中大惊,却仍强撑着没有显露于色。
失了束缚,妖兽怨魂瞬间尽皆四下逃窜,众人虽没有停歇、即刻起身阻止,却仍有许多怨魂逃至远处。
天色突变,阴沉灰暗之中透出了血色,几道血红犹如闪电的痕迹无规律地散列在空中,仿佛要将天撕裂开来一般。
周围嘈乱不堪,众人的打斗声、痛呼声与妖兽怨魂的嘶叫声交织着,方暮舟只觉得头愈发的痛,如针刺一般难以忍受。
荏略以睥睨众生的目光冷眼观着发生的一切,如此嘈杂的声音才是他最想听到的,仿佛振奋心绪的乐章,他狰狞的笑着,嘲讽与满足的意味显露无遗。
他的上晚便是死在旁侧之人的冷眼旁观之中。
上晚那时身受重伤、修为尽毁、内丹破碎,却无人能救的了她,周围之人甚至不愿靠近,而予湘似也只会无助地求救。
他自然愤恨,恨那些所谓的修仙者的伪善,很予湘似的自以为是,若不是此,他的上晚又怎会在即将成仙之时孤独无助地死去。
而今,他终于能为上晚报仇,他定要扒下这些嘴上言说救世卫道的修仙之人的伪善自私的皮囊,而后丢进地狱,承受万般酷刑灵魂堕落成鬼。
而方暮舟,荏略想做的便不只是这些了。
予湘似将自己封印镇压了数十年,弟子至今仍承师志,势要将自己碎尸万段,但现下的局势,他荏略又怎会输?
“玄设,放弃吧,你们没有机会了!”
最后几个字,荏略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挤出,咬牙切齿的模样着实令人惊惧。
方暮舟勉强辨识了荏略的话语,眼前模糊一片,却仍抬首瞥视着荏略,唇角竟带了些笑意。
“师尊?”
见方暮舟许久未有言语,亦无动作,宋煊不由得慌神,不知何时,他站到了距离方暮舟只有几步的位置,但向来敏锐的方暮舟似乎并没有发觉他的靠近。
直到他轻唤了一声,许久,他才恍惚听到方暮舟的回应,只是方暮舟仍未回头看他,意义复杂的目光死死定在荏略面上。
荏略与方暮舟远远对视着,穿越层层阴霾,他却能清楚辨识方暮舟的神色,那是含着算计与嘲讽的神情,换做以前绝对不会在方暮舟面上出现的神色,如此重压下却丝毫没有恐慌不安。
荏略却不以为意,率先移开目光后,又将全部注意放在仿佛将要碎裂的阴沉血色天空上。
三道巨雷已落,荏略也感到了涌动不止的天空,隐藏着将要迸发的怨念、血气,但怎会至此仍隐而不发?
虚原谷曾为战时战场,后又成了乱葬岗,埋藏着的多是些无故丧命的战士,他们怀着对家人的牵念挂怀、对无情战场的怨恨憎恶、对无常命途的无奈,因此死后魂魄怨念浓重,无法释怀。
作为人世间怨念聚集最为浓重之地,虚原谷是为鬼门大开、万鬼临世的最佳地点。
他不会算错的!
血色天空、三道天雷、游魂轰鸣,种种迹象都印证了他的决定,但怎会许久都隐而不发?
荏略耳中猛然轰鸣不止,心中无端的震怒愤恨令他浑身发抖。
怎会如此?
他还要为上晚报仇的啊!这鬼门久久不开是在与他作对吗?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顺他的心思!为什么所有东西皆处处与他作对!
愤怒憎恨占满了荏略的心思,他双目血红,面上、脖颈处青筋暴突,显出青紫之色,整个人活生生变成了怪物一般。
但无妨,就算没有万鬼相助,就算自己已然元气大伤,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于自己而言仍不过蝼蚁,毫无威胁,方暮舟亦是如此!
方暮舟!
对啊!
方暮舟!
他怎么现在才想到,方暮舟适才那般带着挑衅与嘲讽之意的神色,不就是在言说,这些都是他做的吗?
像是为了证实,荏略向上空重击而去,灵流到达一定高度后却突然分散,随即,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荏略愤恨至极,不住得发抖。
这是方暮舟以自身元神之力结成的法阵,换做自己正常时,他倒是能将其击破,但此时自己元气大伤,如何也无法完成了。
方暮舟此计当真狠绝。
荏略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一切。
自己本就疑惑,方暮舟不会不知道,鬼门大开之际,他的元气恢复,众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将会全废。
但方暮舟仍不断吸引自己消耗灵力,甚至不惜受伤,原是做好了算计啊!
荏略的目光瞟向下方。
方暮舟竟毫无停歇,已然和众人一同击退妖兽,而他越是这般不在乎,荏略越是气极。
憎恶填满了荏略血红的瞳孔,纷乱的场景中,他只能看到那个将他引入陷阱的霜白身影。
和他师傅一样,伪善、自私、讨厌至极!
荏略自认高傲,便更加无法接受自己被愚弄的事实。
“哈哈哈哈——”荏略仰首狂笑,极度尖利疯狂的声音回荡在虚原谷内,字字似在泣血,“方暮舟,你次次坏本座好事,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呢!”
荏略怒不可遏,凝聚全部灵力,只为将那人一击即毙。
荏略周身瞬间升腾起强盛骇人的怨气,双目定在那人身上,已然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姿态。
那一瞬,荏略正要袭向方暮舟时,胸前突然一凉……
疼痛来的很是迟缓,荏略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缓缓垂眸,才发觉自己胸前多了个血窟窿。
不偏不倚,正好射穿了他的心脏。
荏略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他僵硬地回头,而后垂首,看到了拿着呈星弓的那人,手竟在颤抖。
“你!”荏略咬牙切齿,牙间发出咯咯声响,似要将牙都咬碎一般,勉强才从喉间挤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这孩子他倒也认识,方暮舟最喜爱的弟子。
同予湘似一样,方暮舟将他教的很优秀,却也同他一样自私。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有这么深的羁绊,凭什么他们可以携手并进、相伴而行,凭什么自己不可以?
还是用予湘似的近武!
荏略无法压抑心中的杀伐之意,他要将这些人尽皆碎尸万段。
他活不成,却也要在下地狱之前,为上晚添些祭品。
他要让这些人都为上晚献祭,亦为自己陪葬。
宋煊下意识呆愣着,他只是发觉荏略的意图,便只想将注意引开,却不曾想自己竟然当真能射中。
或是荏略气极,根本不曾注意吧。
荏略瞟了他一眼后,再次回首。
方暮舟才是最为难办的挡路石,他自是知晓先后。
但此时,众人已经发现荏略的动作与意图,虽无法分神,却也随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方暮舟适才似乎担忧地看了自己一眼,宋煊距离他不远,便赶忙狂奔过去。
不是因为惧怕荏略,而是他实在担心方暮舟。
方暮舟将此战当作了自己最后的战役,于是不惜一切。
应当是因为头部遭受的撞击,宋煊发现方暮舟的听力好像迟缓了许多,这令他更是心痛不已。
“方暮舟,你该死啊!”荏略竭尽全力地嘶吼,而后凝聚全部力量俯冲直下、袭向方暮舟。
方暮舟正要聚力抵挡,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阻挡了他的视线。
而后一声轰响,宋煊生生接下了荏略的全力痛击。
“不自量力!”荏略冷笑一声言道。
他虽受了重伤、元气大伤,但却仍能压制住宋煊,于是不断增加着力量。
但宋煊却远比他想象地坚毅。
而那皆是因为宋煊身后站着的是方暮舟。
第七十章 严冰
只要再撑一秒……
宋煊被荏略死死压制着,根本不得动弹,但因由他身后站着的是方暮舟,所以他也只能坚持。
持续片刻,宋煊仿佛感觉到了荏略的稍稍吃力,即使自己已经仿佛力竭,却仍继续强撑着。
但荏略突然的一声冷笑却令宋煊顺间醒神。
“你不会以为本座只有这般能耐吧!”
宋煊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觉面前袭来的灵力越发强烈,自己再次施力抵挡。
却不曾想,自荏略方向猛然伸出来两条暗色丝线,瞬间刺穿了宋煊的手掌,随即贯以邪气。
仿佛要将手掌生生撕裂的剧痛一瞬传至每一条血脉中,宋煊下意识松了力。
预料中的疼痛却未到来,宋煊被方暮舟猛然推出,踉跄后站立,才发觉方暮舟也已逃开,这才稍稍安心。
荏略一击不中,便更为疯狂地进攻,仿佛依然带着必死的决心,意在要拉下众人陪葬。
方暮舟不断后撤,他当真想一头栽下去长睡不起,但周围尽是众人奔波奋战的身影,而宋煊也在自己身侧,他没有理由退缩,亦不能显露出一丝惧怕不安。
“师尊?你可还撑得住?”宋煊靠近方暮舟,担忧至极地言语。
“废话!”方暮舟微不可察微顿一下,方才厉声回应,语气中竟还带着笑。
宋煊不由呆怔了一瞬,恢复后便赶忙移开了视线。
他会忍不住的。
离别前的伤痛之吻,多么浪漫,又多么悲怆!
宋煊垂首轻笑,毕竟他不舍。
如有机会,他必定要在一个情浓意切的环境中,深深凝视着方暮舟温润清亮、波光微动的双眸,然后温声言语,将自己的心意一字一句地向他交代清楚。
而不是像此时,战火纷飞,上方血色蔓延的天空笼罩着,周围尽是血腥气息,周身如此阴暗逼仄的环境,实在无法与方暮舟相配。
“师尊……”
“闭嘴,”方暮舟一面抵挡着荏略毫无停歇的猛力进攻,一面分神与宋煊温声交谈,却始终没有看向他,“你从不是这般婆婆妈妈的性格,我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过,事了后再告知于我,好吗?”
宋煊动作未停,却再不闻其言语。
方暮舟这话当真可笑的很,但语气又实在恳切,不由宋煊反驳一句。
“那……师尊,说到做到!”
不知顿了多久,宋煊才收整了心绪,转换了语气说道,声音刻意放大了些。
他师尊向来真诚,那他就当方暮舟说的是真的吧。
“……嗯。”方暮舟坚声回应。
“竟有空闲闲聊,是本座施力不够吗!”荏略暴突的血红双眸死死看着二人,随即震怒嘶吼。
“小心!”方暮舟侧首交代了一句。
“是!”
他师尊真是还将他当作小孩子对待,每当这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嘱咐。
不过,宋煊很是受用。
荏略自知自己已然到了极限,但他怎能服输。
得了荏略指引的妖兽与怨魂几乎疯魔,出手厉然,根本不知疼痛,而荏略要的便是这般易于控制的傀儡。
地上死去的修士与妖兽的尸体随意堆叠着,地面被鲜血染透,紫红暗沉的颜色给嘈杂纷闹的大地染上了一层诡异色彩,而血腥怨气更是冲天升腾。
常人见此情景,必定是或被吓疯,或被恶心到呕吐不止。
而这些鲜血残肢于荏略而言,却如催化兴奋的药剂,刺激着他的大脑,刺激着他的每一处脏器。
荏略疯了一般吸食着升腾怨念,化为力量为自己所用。
仿佛食魇饭饱一番后,荏略面上神色更为狰狞,却又无端显得坚厉。
他凌空站立着,如暴虐帝王审视犯人一般,目光自每一人身上掠过,带着厌恶与愤恨。
最后落在方暮舟身上,神色更添憎恨惨烈。
就算不能将这些人尽皆带走,他也必定要让方暮舟、予湘似唯一的弟子,给他与上晚陪葬。
“玄设!你该死啊!”荏略周身怨气升腾而起,面上青筋更显,带着势要翻天覆地的力量,猛然冲向方暮舟。
荏略使用了元丹之力,自己已然无处可逃。
方暮舟轻易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心中亦无丝毫波动,似在陈述一般。
这样也好,他的目的倒也算达成了。
死伤之人比他料想中的还要少些,虽说妖兽怨魂出逃,但凭着这些人的修为,应对定是不在话下。
只是自己无法再与他们一起奋战了。
其实既定的命运当真降临时,方暮舟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不舍、遗恨,反倒满是轻松释然。
荏略的阵法亦使用了自身的元神之力,对于他那副已然伤及根本的身体而言,这无疑是自杀式的做法。
但也正因如此,没有人能拦的了荏略。
方暮舟仍稍模糊的瞳孔中,看到了宋煊。
他次次奔向法阵,却又次次被无情弹开,起身时身体愈发无力,动作却无端地愈发坚决,直至最后仿佛只有一丝意识还支撑着他的动作,却无奈只能连滚带爬地奔向自己。
周围有同宋煊一样尝试击破这阵法的人,却无疑都被反噬震伤,几次后便也都放弃了。亦有些人一个劲地拉住宋煊,不愿他再伤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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