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小川稍一怔,显然是未分辨出宋煊此言的意思。
方暮舟还在喝着药,药碗挡着他的面,他便在无人注意之处来回在这二人之间瞟看着,而后便莫名笑出了声。
或是此时,穆小川才恍惚意识到自己适才是被耍了,神色霎时变得难以言说,但他仍是强忍着自己身为楚郢山长老的颜面,竟是没有同宋煊争吵,只是死死地咬着牙说道:“那我便等着你前来了。”
宋煊此时方才稍稍显露出些冒犯了的意思,狠狠眨了两下眼睛,佯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
如此,方暮舟却丝毫没有要责怪宋煊的意思,便顺其自然地将话题带向正确的方向,“之后如何便等之后再说,除去阻止鬼门大开,你我现下最主要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抵挡妖兽来袭,保全弟子与百姓。”
“嗯,”穆小川语气一顿,方才坚定至极地应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邪毒
自那日后,妖兽依旧于人间横行,丝毫没有因为各门派于各自管辖地中愈发坚固的阻挡而有退缩,就算魂飞魄散也无妨。
起初,无论方暮舟、宋煊还是任一门派修士都以为这只是最终的天罚来临前、为阻挡与牵制他们的方法,但攻击强度并不太高,因此众人并非是绝对抽不开身,倒也可以为了搜寻鬼门大开之处奔波。
但随后四五日,自别处传来的消息却使得方暮舟与宋煊皆不禁凝神、亦稍稍懊悔。
毕竟他们还是轻视了这所谓的天罚。
这日晚,宋煊协同一众弟子进入附近村镇巡视过后,返回至驻扎地,却听闻今日留守此处的弟子们谈论起了午后妖兽来袭之事。
宋煊便再难以安心,尤其是在驻扎地内寻了一圈也未寻到方暮舟后,他内心的不安更盛,一心只剩那间破落的小木屋,于是不由余力、尽力飞奔而去。
终于在木屋外看到了内里的那一点昏暗光亮后,宋煊才算是回了神。
许是不愿方暮舟见到自己这番狼狈不堪的模样,宋煊停在木屋门外,重重喘息了许久,四肢酸胀不已、吼间亦有明显的一股子血腥气泛出。
缓了许久,宋煊不禁垂首低笑,这才敢推门进去。
“阿煊,怎地在屋外吹了那么久的凉风才进来?”坐在床沿的方暮舟仍保持着适才微垂着首的动作,尚未及分给宋煊一个眼神,便当即张口询问。
宋煊适才强撑起的看起来无事的模样,随着方暮舟这般言语尽数崩塌,身体霎时变得瘫软,语气也稍稍疲软,似是含着委屈言语道:“师尊原来都知道啊?”
“真当那些妖兽能近得了你师尊的身?倒是你,来的路上怎么只知一意飞奔,也不曾问问旁余弟子?”方暮舟此时也站起了身子,自然地走到宋煊身后,替他褪下了沾染寒霜的外衫。
宋煊倒是极其真挚地回应,“一想到同师尊有关的事,我便冷静不下来,也没有想到这茬。”
方暮舟引着他坐下,抚着宋煊身上的寒意,将自己的氅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再胡说,我可不轻饶你。”
话语虽是此,语气中却半点不含责怪的意思。
“没有胡说,”宋煊急忙解释。
方暮舟按下了宋煊不安分的手,“让你办的正事如何?附近村镇可有中了邪毒的百姓?”
“暂时尚无,但师尊想必也已听霁霜师兄言说了,他所在的北边村镇已经有了百姓身中邪毒的事情,而这邪毒虽无传染性,却难以根治,需得不断用药才能减免痛苦、使的病情不会继续向下发展。”
宋煊收回了适才的轻松模样,换上了一副凝重肃正的神色,眸中亦只剩坚决。
方暮舟听此,也不禁凝神,今日晨起后,他便收到了林霁霜的传音,将管辖地界北方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遍。
“这天罚至此才仅仅是刚刚显露出他的可怖之处,但没有其他办法,你我继续守好南方阵地便是现下唯一能做的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焦躁
邪毒的扩散远比众人想象的要快得多。
因由妖兽不间断地发动进攻,总会偷了修士们的空子或趁其疲累不备之时发动攻击,致使无辜百姓受伤、亦因此身重邪毒,久治难愈。
只三天时间,方暮舟便已然收到了不仅楚郢山内、还有周围门派管辖地界的求助,求援甚少,反倒多是寻求治病救人的草药。
方暮舟传音于陆听白,知晓楚郢山草药余剩不少,便尽其所能地向周围地界中的村镇施以援助。
虽然大家尽皆明了,这些草药仅仅只能做减缓伤痛与不适之用,并不可以疗愈邪毒,但却无人言说放弃,毕竟论谁也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世人邪毒入侵、活活疼死。
但如此一来,后果便是各门派的草药剩余都在急剧减少,而又因妖兽丝毫没有停歇的牵制,难以有人能抽出身去寻找、采集草药。
“师尊,”宋煊再次返回驻扎地时,却难得的带来了一个谁都不愿听到的坏消息。
时值深夜,月光惨淡,并未尽职尽责地向人间带来丝毫光亮。
而方暮舟就那般静坐在院中,凝重无比的面色仿佛已然对于宋煊将要言说之事事先有了预料一般,但转眸看向宋煊时,方暮舟仍然勉力挤出了一丝笑意。
“师尊已经知道了,”宋煊试探着询问,却又当真是肯定至极。
方暮舟目光始终未移,分明是希望自宋煊清澈的眼眸中寻到那份自己希冀已久的安抚与宽慰。
二人始终对视,却久久未语。
不知过了多久,方暮舟似是做足了准备轻轻点了点头。
附近的村镇中仍是出现了为妖兽邪毒所伤的百姓,是在距离驻扎地最为偏远的星月镇中,已有五人有余。
说着论谁都没有想到,但其实所有人心中都已有了预料,因此就算真正于宋煊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方暮舟的表现也远比自己所要预料的平静。
“钟珝他们也都知晓了吧?”宋煊再次询问。
毕竟适才宋煊返回时,行至半路恰巧遇到了协同更多弟子向星月镇赶来的钟珝。
方暮舟轻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那师尊,现下又当如何?”
问出这话时,宋煊着实在心中斟酌犹豫了许久。
这所谓的天罚已然降临人世许久,无论天灾还是人祸,都是世间百年难遇的巨大灾祸,但就算如此,天罚却也并未显露出它真正的实力。
无论如何,仅是如此便已令众人措手不及、且难以应对,就算是面对荏略之时,宋煊也未曾像现在这般不知前路究竟如何,心中不甘的情绪也几乎达至顶峰。
他同方暮舟与世间众人都仿佛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命运紧紧相连,却又被这天罚玩弄牵制。
宋煊整日整日被焦躁的情绪裹挟,当真是快要疯了,他真想现下便见识见识这天罚的真正威力。
无论如何也总比这般不知前路如何、迷茫不已又焦躁难忍的情况好受的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囹圄
自楚郢山管辖地界的南方出现第一个身中妖兽邪毒的百姓后,并无传染性的邪毒便莫名其妙地在附近村镇中蔓延开来。
妖兽似尽皆躲藏在众人无法观测、搜寻到的地方,如摸不到、看不见的虚幻灵体一般,正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人迹可以到达的所有地方。
纵使方暮舟也没能在这般严密的进攻中寻到半点突破之处,竟也只能受其牵制着向前,被动地接受与抵挡。
携带着邪毒的妖兽并未因陡然增强的防御便有所退缩,行动反倒更为密不透风。
一晚时间,钟珝协同人数几乎增多了两倍的弟子们把守在南方各村镇的门前,众人无一合眼歇息、亦不曾松懈半分。
只是时间缓缓流逝,自黯淡弯月高悬、至天色大白,村镇周围却根本未显露出半点异像。
但正当众人以为是自己的防御致使妖兽不敢再轻易前来时,村镇内却传出一阵阵悲痛的叫喊、夹杂着声声怒骂。
钟珝前去查看才知,竟是率先出现了身中邪毒的百姓所在的村镇内,又莫名出现了近二十人中了邪毒。
钟珝心有不甘,也觉此事实在蹊跷的过了头,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便传音于方暮舟。
方暮舟快速赶来,并在一处破落的茅草屋前寻到了满面尽是怒意与不甘的钟珝。
看到方暮舟的一瞬间,钟珝的神色有所缓和,唯独一双剑眉却仍旧紧蹙着,为钟珝镀上了一层狠戾的壳子。
“师尊。”
就算钟珝此时正强行压抑着心中正要汹涌而出的怒意,语气却是骗不了人的。
方暮舟只双目静静地与钟珝对视着,开口时淡淡的语气携着清朗的声音缓缓道出,颇有宽慰人心的意思,“辛苦了,总会解决的。”
犹豫许久,钟珝方才终于舒出了那口始终积压在心间的闷气,而后轻声应答,“嗯。”
待钟珝简单交代了昨晚至今早发生的一切事情后,方暮舟也知晓了这间茅草屋中居住的一老一少尽皆染上了邪毒。
钟珝正要轻手轻脚、试探一般地行至屋内,却被方暮舟一手虚虚拦在身前。
而后宋煊便见他师尊轻轻叩了那扇大开着的门,待听到屋内传来的一声虚弱至极的回应后,道了声“冒犯”,方才缓缓走了进去。
方暮舟只为查看身中邪毒之人的情况。
不久后,方暮舟便发觉,染上邪毒后,身体上并不会出现明显的伤口,只是体温会骤然升高,带着体内的五脏六腑偶如被放置于焚烧炉中,被烈火焚烧着,如此自是剧痛不已。
但施以灵力、寻其根本,方暮舟并不知晓这邪毒究竟如何作用于人的身体,又是如何破解。
只是至此,楚郢山的草药除去协助旁余门派之用,多了条快速消耗的路子。
未过半月,破解邪毒之法仍无人有顶点头绪,但所有门派皆已没了存余的草药。
如此,这天罚便是将所有人都困于无法破解的囹圄,亦无法逃脱。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乞求
身中邪毒的百姓数量每日每日皆是成倍的增长,唯独剩下楚郢山管辖地接的南方的情况还稍稍好些,但尽管有方暮舟在此坐阵,却仍是难以完全阻止无形妖兽以及邪毒的侵蚀。
方暮舟白日时便时常往返于此处与楚郢山之间、携带草药前来,而夜晚则替换着白日值守、巡视的弟子们守夜,一来二去,又是再没有歇息片刻的机会。
而此次,无论方暮舟如何再言说,宋煊皆是没有再顺从着他的意思,无论何时都死死地跟在方暮舟身侧,生怕他照顾不了自己一般。
而每当方暮舟问道,宋煊也都只是一句话。
“不与师尊在一起,我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着师尊,自是什么事都干不好的。”
方暮舟知晓妖兽多于晚间活动,实在拗不过宋煊,便也算是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
宋煊满足了心思,自是时时刻刻都不再松懈,就算是搬运草药这般小事也不愿方暮舟亲自动手。
只是经此,宋煊也是一次一次地看着草药数量快速减少,直至最后当真所剩无几。
宋煊甚至不知这些草药究竟还能撑过多久。
……
楚郢山的药只又三日便已然没了剩余,亦是再借不出一点。
而其余门派的情况实在是太过险恶,根本无法派遣出剩余弟子外出采集草药。
是夜,宋煊于那间破落的小木屋里寻到了端坐着不知在做些什么的方暮舟,只是莫名地宋煊觉得他师尊面上有些微不可察的慌张神色。
“阿……煊,”方暮舟似是没有忍住一般,言语之时含着些恍惚的意思,甚至语气也不由一顿。
宋煊突然忘了自己赶来前想要说些什么,如此便只是试探着询问,“……师尊这是打算去做些什么吗?”
“没有,”方暮舟回应的导师十分迅速且果断。
只是如此一来,适才还有所犹豫的宋煊现下便能肯定他师尊绝对有事瞒着自己,但宋煊知晓自己不能直接去问,便道:“师尊,我们已经没有药了,我想……外出去寻些草药带回……”
“不可!”
方暮舟难得如此大声地回应宋煊,纵是宋煊与方暮舟都不曾想到。
“师尊?”宋煊分明在方暮舟的面上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无措,而宋煊也恍惚间想通了他师尊原本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师尊也正是要去采药吧?”
方暮舟不禁垂眸,也自知自己无法再瞒住宋煊,索性在叹了口气后无奈应了下来,“嗯。”
“那师尊又为何要阻止我?”宋煊一步一步地紧逼向方暮舟,神色却只是肃正没有丝毫的责怪与抱怨,未等方暮舟回答,他便继续言说道:“我知道了,师尊知晓妖兽定会算准你我会落至此番险境,因此势必要外出采药,而它们早已在各处长有草药之处设下了埋伏。”
“我说的……可属实?”宋煊已然行至方暮舟面前,炯炯双目透露诚挚无比的波光,始终与方暮舟对视着,也令方暮舟莫名地移不开眼。
只是未料,宋煊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却莫名含了些类似乞求的意思,“师尊,我们已经没有药了。”
第一百七十章 山崖
宋煊与方暮舟最终还是打算一同前往距离驻守地界稍远些的一处山崖。
二人于深夜出发,便是做好了速战速决的想法,因此没有将行踪告知于除钟珝外的任何人,也是为了避免恐慌。
御剑前往之时,宋煊非要与方暮舟同乘一剑,方暮舟本不想应下,却实在拗不过宋煊软磨硬泡,只听其三言两语便已败下阵来。
而在剑体细窄的晚扼之上,宋煊自是不会那老实,一会以自己站不稳为由握住了方暮舟的细腰,一会又不断言说无趣双手攀上了方暮舟的肩脊。
方暮舟本不愿多言,但宋煊却愈发的变本加厉,最后更是双手环上了方暮舟的腰。
“宋煊,当真站不稳便抓紧了。”
方暮舟此番话语当真是不在宋煊的预料范围内,宋煊恍惚一愣后便突然失了笑,正要再说些什么之时,却被方暮舟打断。
“不过,你既然不通御剑之术,回去后便将所学心法抄写二十遍,毕竟感悟透彻才能有所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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