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这种情况,陆御城都吩咐士兵把他们统一火葬了,防止没有棺木的情况下尸体腐烂,导致瘟疫蔓延。
马车停下,亲卫随即放下矮凳,首先踩着矮凳下来的是一个身着藏蓝色华袍的青年。
他头戴白玉莲花冠,腰间也是同样的玉质腰带,羊脂般细白的颜色,正如他的面色一般,而这白玉一样的脸庞上还缀着双璨若繁星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极为明亮,像镜子般折射着周遭的倒影。
李平波连忙躬身道:“太子殿下果然龙章凤姿,神采非凡。”
却见那青年还礼道:“谢某并非太子,太守谬赞了。”
李平波诧异的抬起头,却见那马车中又出来一人,身上穿着玄黑色长袍,腰间一条盘龙金带,发冠也是同样金质龙雕,五官英俊而深邃,瞳色很浅,且比刚才的青年要高上半头,气势非常有压迫感。
显然,这才是当今太子。
李平波与他金属般冰冷的浅棕色双眸对上,立刻低下头连声道:“臣有眼无珠,不识太子龙颜,还望殿下宽恕。”
陆御城审视的目光在他磨坏了边角的官帽和朝服上扫了一圈,沉声道:“无碍。”
李平波这才起身,让出前路:“请殿下入城。”
陆御城点了点头,对身后亲兵吩咐:“不坐马车了,我们走走,你们在后面跟着。”
李平波原本是乘车来的,见状也让仆从把马车牵了回去,自己走在陆御城身旁引路。
太子亲临此地,自然不能住在寻常驿站里,李平波早就把府邸腾了出来,自己搬去了别院。
太守府就在城池正中,从这里走过去倒是没有多远。
尽管两旁都有士兵驱散了普通民众,但谢怀真还是能从那些道路旁边二三层楼的窗口感受到探寻的视线。
对于湘南的民众来说,这次的灾情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而太子的到来显然代表了国君的态度,让很多身处绝望之中的百姓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是以他们一路走来,常能听见那些房舍中压抑的哭声。
李平波叹息道:“自灾情开始,城中粮价一涨再涨,原本能买十日粮食的钱,现在只能换得一日的口粮。”
“我原本下令禁止粮商涨价,但他们的粮也是从别处收购,现下周遭六省都缺粮,若是不涨价,他们就要做亏本买卖。”
“且平价的粮食刚一放出来,立刻就被惊慌的百姓抢购一空,囤积在家中,很多人连米的样子都见不到,根本无法保证城中百姓人人有粮。”
“如此一来,我只能撤回禁令,粮价如今已经相比两月前翻了整整十倍不止,但依然供不应求。”
陆御城凝眉道:“为何一直不开仓济民?”
李平波苦着脸躬身一拜,“微臣惶恐,此事实在无法自证,既然殿下已经问到此处,还请殿下乘上马车,随臣到粮仓一观。”
陆御城颔首:“允。”
众人随即上了马车,直奔城外粮仓而去。
粮仓就建在城池西南边的树林旁。
到了近处,只见两座数层楼高的粮仓由层层甲士把守,可谓是看护的密不透风。
李平波下了马车,出示了太守印信,甲士们这才让陆御城的车驾进去。
李平波引着陆御城和谢怀真到了仓门前,躬身道:“还请殿下让左右士兵后退百步。”
陆御城从身边亲兵手里接过长剑,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拉着谢怀真的手腕,这才对亲兵们吩咐道:“后退。”
谢怀真有些意外于他的谨慎,却也可以理解,只怕陆御城这些年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次这样的刺杀。
李平波手持钥匙,打开仓门的重锁,向内一推。
只见仓门内堆放着山坡一样高的粮食,满满当当,边缘几乎要从粮仓里溢出来了。
“这么多粮,为何不用?”谢怀真问。
李平波苦笑道:“还请谢大人再仔细看看。”
谢怀真闻言从身边抓起一把粮食,细细看去。
只见每一粒粮食都看似饱满圆润,但是底部却长满了绿色的霉斑!
谢怀真不可置信的长大眼睛,又换了一堆抓了把粮食,情况却更加糟糕,这一堆几乎被霉斑爬满了。
他呼吸一滞,把手中的粮放在陆御城面前:“……只怕,我们这次估算有误,城中无粮可用了。”
说这话时,谢怀真的声音不自觉的沉了下来,而他的内心比声音还要沉重。
这次赈灾的粮草是他计算统计的,有多少人要用多少粮,他比谁都清楚。
湘南城的粮仓是最近的储备,没有运输的消耗,在计划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如今却……
陆御城看着谢怀真手中的粮食,捏起了其中一粒,轻轻一碾,那谷粒竟然已经腐化成粉了。
“怎么回事!”陆御城压抑着怒火,转向李平波,“这样的情况,竟然压下不报!”
李平波自知有罪,跪在地上颤声说:“臣实在别无他法。流民聚集之日,臣原本要开仓济民,谁知道粮仓中储备的全是发霉腐烂的坏粮,而负责此事的仓监自知事情败露,已经连夜出逃!”
“若在此时告知百姓城中无粮,只怕他们希望断绝,揭竿而起。”
“因此臣只能扣下此事,对外宣称已经上报陛下准备开仓,等待回禀……一等,就等到了今日。”
李平波说完,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第28章 太子好鹿
谢怀真听到这里,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眩晕。
原著中为什么没有这段!?
难道是因为他的出现,导致了蝴蝶效应,让原本不该做仓监的小人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吗?
缺了这一城的粮草,要饿死的百姓只怕不计其数……
那他脑海中那些原本将要发生的事件,真的都还会按照原著中描写的出现吗?
他浑身发冷,摇晃着后退了一步。
陆御城立刻扶住他,低声问:“怀真?”
谢怀真茫然的转头,看见他脸上真挚的关怀和焦急,心下一松。
陆御城还在,他是天定的男主,只要他在,一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我要做的就是尽我所能的帮助他,剩下的,交给天命。
谢怀真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凝神道:“我没事。”
“太子殿下这次来已经带了两百车赈灾粮,还请太守安排人随我们到城外设置施粥点。”
李平波连忙应和道:“微臣这就去安排。”
谢怀真嗯了一声,尽量让语速保持平稳:“另外流民不能直接领粥,这点必须在发放粮食前就说清楚,成年男女,只有参与劳动者才能领到食物;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和不满十岁的幼童则要集中收治,幼童由老人负责照顾,他们的粮食安排专人统一发放。”
“具体这些细节,殿下已经手书了一份细则,还请您仔细阅读。”
陆御城写好的册子谢怀真一直带在身上,这时就拿出来直接递给了李平波。
谢怀真看向陆御城:“还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内容要交代?”
陆御城此时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忽然问:“我刚才来的时候见路上有两人骑马打猎,这里还有猎物?”
李平波摇头:“附近流民众多,哪怕是山林中也不剩多少猎物了,只怕是城中的世家公子正在纵马追逐林间的流民取乐。”
陆御城皱了皱眉,忽而笑了:“城中世家是不是多有囤粮?”
李平波应道:“自然如此,世家不但有自己的粮仓,而且在此前也抢着收购了很多粮食。只是他们恐怕不愿意将这些粮食拿出来。”
“没关系,”陆御城看着那片树林,树梢抖动的叶子就像金灿灿的麦穗,“他们会愿意拿出来的。”
“你先去办施粥的事,我带着怀真在城中转转。”
说完,他拽着谢怀真的手腕向马车走去。
李平波领了任务,匆匆去办事了。
谢怀真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你有办法了?”
陆御城温柔的笑了笑,“嗯,我们有粮了。”
两人乘坐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圈,只见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都紧紧的关着门,偶尔有几个仆人低着头从两旁的小门进出。
李平波安排了人带他们去太守府,陆御城倒也没急着跟谢怀真说自己的计划是什么,而是先唤人送水过来沐浴。
两人在路上奔波了七日,一路都是住营帐,哪有什么条件洗澡,只是之前实在任务繁重,让他们无暇他顾罢了。
他这一提谢怀真才开始感觉到浑身难受。
太守府自然是不缺浴桶的,他们两个人各自回了房间沐浴,谢怀真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等他把头发擦到不滴水,已经两小时过去了。
陆御城不知道去了何处,门前的亲卫见谢怀真出来了,迎上来道:“殿下吩咐,请公子去城中宴香楼等他。”
这宴香楼自然是湘南最大的酒楼,他们刚才在城里转圈的时候见过,虽然眼见的生意不好,倒也还没关门。
谢怀站点了点头,出门直奔宴香楼而去。
到了楼下,自然有小厮招待他上了二楼。
谢怀真靠坐在临窗的雅座旁边,刚喝了几口茶,就看见穿着一身布衣的陆御城从对门的一家铺子里出来了,身后同样打扮的亲卫还抱着数张鹿皮。
陆御城前脚出了铺子,没多一会儿, 铺子里就又出来两名伙计,各自匆匆的向左右两边去了。
谢怀真转头看向刚上楼的陆御城,问道:“这鹿皮做什么用的?”
陆御城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而笑道:“我刚才进的是家卖兽皮的铺子,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白鹿。”
“我跟他们说,当今太子好鹿,尤其是白鹿,今日来时在城外西南处的树林偶然见了一只,欣喜不已,愿以千金购买鹿皮,世家子弟若能进献白鹿皮,就能凭此功绩获封爵位。”
他指了指刚才买下的那堆鹿皮,“普通鹿皮我也以二十金一张的价格买了许多,想来这消息马上就能传开。”
“现在已经是傍晚,今夜定然有很多人要去西南边的树林狩猎,那个位置就在粮仓旁边。”
“到时只要放火把粮仓一烧,毁了那些发霉的坏粮,而后说有人见骑马者纵火即可。”
“凡是骑马的人,都是世家子弟,把他们扣下了,他们家里自然要出来赎人。”
谢怀真恍然道:“然后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让他们出粮就行了。”
陆御城笑道:“正是如此,且待今夜吧。”
第29章 焚天之火
厚重的云层遮掩了月亮,让今晚的夜色愈加晦暗无光。
城外西南侧的树林里,许多身影正在小心翼翼的穿行着。
两名身着猎装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马背上搭着弓箭,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听说城南魏家的人也来了,这消息真是让人给传开了。”
“没想到传的这么快,早知如此,我们就该自己直接过来。”
“唉,说这些都晚了。”
“要不咱俩分头?我看人这么多,可能那白鹿都被吓得躲到林子最里面去了,正经得找一阵子呢。”
“分头吧,咱兄弟各凭本事,谁找到就是谁的。”
两人各自调转马头,疾行而去。
像这样的人,今夜还有许多,几乎每过百步就能见到一个来狩猎白鹿的人。
他们或骑马,或徒步,身上背着的用具也是五花八门,有弓箭、绳索、陷阱、刀斧……
甚至还有胆子大的流民,寻了根坚硬的树枝,就敢来碰碰运气。
守在粮仓外的士兵见到不远处影影幢幢,匆匆上马,去千米外的营帐汇报。
谢怀真和陆御城正守在这里。
“好戏要开场了。”陆御城远望前方,转而吩咐:“动手吧。”
亲卫领命而去,谢怀真叹了口气:“希望不要有什么伤亡。”
陆御城握住他有些微凉的手,掌心的暖意源源不断的传来。
“若是如此,也是天命。”
听到男主跟自己谈天命,谢怀真有种荒谬的感觉,毕竟陆御城在原著中的天命已经被他蝴蝶的差不多了,一堆老婆全跑了。
“你相信天命吗?”他有些好奇的问。
陆御城的唇角浮现出了柔和的笑容,“嗯,当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谢怀真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随即被陆御城牢牢捏住。
他沉默的注视着前方。
油脂的气味随着夜风飘散而来,片刻后,火光冲天。
烈焰几乎在顷刻间就爬满了整座粮仓,半边天空被映成血红的颜色。
火势极大,纵然有千米之遥,谢怀真依然感受到空气中传来一股热浪,烧焦的糊味不停的钻入鼻腔。
不远处传来惊慌的呼喊:
“走水了!救火啊!粮仓走水了!”
“有骑马的人纵火!”
“把所有骑马者扣下!”
早已在林子边缘守株待兔的士兵们倾巢而出,还一头雾水的世家公子们莫名其妙的被拽下马背,纷纷看押了起来。
陆御城抚掌笑道:“走吧,我让人直接把他们押到太守府。”
血红色的朝阳穿破了云层,和朝阳一同升起的还有湘南世家心中的恐慌。
城中最有势力的几个家族都有子侄被扣在了太守府中。
天还没亮,收到消息的族老们就已经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至今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纵火焚粮是可以株连九族的大罪,谁也不想沾上这样的罪名。
陆御城也懒得跟他们扯皮,天刚一见亮,就有亲兵挨家上门传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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