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沉眸色温柔,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没怎么用力,就将贺笙接到了自己怀里。
“你怎么答应过来了?”贺铭沉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在他们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纪敛:“你妈让我过来。”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没接。”贺铭沉知道纪敛不爱玩手机,如果能通过手机联系到纪敛,那就是一件怪事了,他说这话不带任何责备,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给纪敛解释。
解释什么?
纪敛疑惑。
贺铭沉拿起贺笙的儿童手表检查了下,语气无奈:“给点点打电话,他的手表也静音了。”
贺笙立刻为自己解释:“小爸要睡觉,我、我想陪小爸,所以把手表静音了。”
贺铭沉轻笑,摸了摸贺笙担忧的脸庞:“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点点不要担心。”
贺笙小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他把头埋进贺铭沉肩膀上,手指缓缓攥成了小拳头。
大爸爸摸他的脸了,还用那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话。
呜,都是因为小爸出现了,大爸爸才会改变那么多的。
小爸真好。
贺铭沉如果能听到贺笙的心声,一定会非常无奈。
贺笙总是有无数种办法,将别人对他的好归结到纪敛身上,贺笙心目中第一好的人选除了纪敛,谁也无法替代。
“铭沉,你不是说有事来不了吗?”儿子进来先搭理的人不是自己,贺玫满心愤怒,再看贺笙和纪敛时,脸色明显比贺铭沉来时还要差。
贺铭沉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办公,今天不过是抽空回了一趟公司就出了事,得知他父母邀请纪敛和贺笙去老宅后,他立马就赶来了这里。
路上,他给纪敛和贺笙都打了电话,没能打通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知道大哥贺明睿安排孙兰淑过来带歪贺笙之后,贺铭沉就与贺明睿对峙了一次,当时父母也在场。
让贺铭沉失望的是,父母站在了贺明睿那边,选择帮贺明睿说话。
从那天起,贺铭沉就不打算再让贺笙与贺家其他人见面了,他跟纪敛可以好好照顾贺笙。
即使没有那么多的亲人,贺笙也能在亲情的温暖中长大。
贺铭沉没想到,父母会无视他的话,越过他直接找上了纪敛和贺笙。
放之前,贺铭沉对家人一直都是客气有礼的,但现在,他很难维持这份平静。
贺铭沉:“您不打招呼就来接走我的伴侣和孩子,我有再多的事也处理不下去了。”
纪敛迷茫地眨了眨眼。
伴侣。
贺铭沉指的是他吗?!
贺玫喉间一哽。
她刚才当着众人的面纠正纪敛不该迟到,贺铭沉现在这样说,不是打她的脸吗?
贺玫面色铁青,目光哀怨:“你当这里是牢笼吗,让你回一趟家就那么难吗?”
一直不吭声的贺父拉了拉贺玫的袖子。
宾客都在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丢的只会是贺家的脸。
贺玫被贺父拽清醒了,回头瞪了贺父一眼,熟知贺铭沉是个什么脾气,她只能将怒火往软弱的贺父身上发。
大儿子不中用,大女儿叛逆,小儿子不听话,入赘的丈夫软弱无能,儿媳妇是个没什么用的花瓶,小孙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贺玫想想都觉得糟心,偏偏这些人没有一个心向着她的。
有气现在不能发,她憋红了一张脸,为了晚宴精心化的妆都被她的脸色冲淡。
贺铭沉仿佛没看到贺玫的脸色,转头问纪敛:“饿了吗?”
纪敛早就盯上了餐桌上的食物,碍于贺铭沉父母在,他没有去餐桌拿食物。
贺铭沉一问,他立马点了点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贺铭沉压下笑意,牵起纪敛的手:“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纪敛一愣,被贺铭沉拽着穿过了人群。
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轻颤了两下,纪敛下意识低头,贺铭沉的手没有完全抓紧他,只虚虚地握着。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贺铭沉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蜷起时,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不吓人,纪敛反倒觉得有几分色气。
这种奇怪的想法刚产生,还没扩散前,贺铭沉停下了脚步,也松开了他的手。
“想吃什么?”
贺铭沉单手抱着贺笙,另一只手拿起了夹子,斜眼望过来,纪敛又怔住了,呆呆道:“都可以。”
“好。”贺铭沉没再多问,搜寻记忆里纪敛爱吃的东西,餐桌上每一样食物都落进了盘子里。
印象里,纪敛不挑食,什么都爱吃。
还真的找不出纪敛不爱吃的东西。
大概是滤镜吧,贺铭沉觉得这样的纪敛也很有趣。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翘起一点弧度,或许是抱着贺笙的缘故,纪敛在贺铭沉身上看到了慈父的光辉。
“爸爸,小爸喜欢吃蛋挞哦。”贺笙凑到贺铭沉耳边,悄悄告密,“出来前,小爸吃了四个蛋挞呢,你可以多拿一些蛋挞。”
这样会更讨小爸的欢心哦,小爸要是开心了,说不定会喜欢上大爸。
那样他们就不会离婚了。
贺笙美滋滋的想着,就见贺铭沉将盘子里原本放着的蛋挞放回了原位置。
贺笙懵了:“爸爸,为、为什么要放回去呀?”
爸爸不爱小爸爸了吗!!!
贺铭沉:“一天吃那么多的鸡蛋不好。”
“哦,是这样吗!”贺笙恢复笑容,高兴地给纪敛抛了个眼色,“爸爸真体贴呀。”
小爸,你也赞同的对吧!
纪敛:“?”
虽然这样说着,但贺铭沉夹其他蛋糕的动作就没停过。
贺铭沉只看表面,蛋挞一看就很多蛋的样子,蛋糕无法看出里面放了多少个蛋,所以贺铭沉可以忽视这个重点,在其他方面好好补偿纪敛。
贺铭沉将堆成小山的盘子交给纪敛,说道:“先吃一点,不够再拿。”
周围的人:“……”
这些还不够吗?
你当纪敛是饿死鬼投胎吗?
谁参加聚会是真的为了吃东西来的啊!
贺玫爱面子,就算宾客们的重点不在甜品上,她还是会在吃食上格外下功夫,这些甜品都是特意请国内知名甜品师亲自做出来的,先不提费用,光口感绝对不会差。
可往常吃什么都会露出笑容的纪敛给出了一个让贺铭沉意外的反应,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纪敛吃得很慢,而且还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贺铭沉不禁疑惑:“不好吃吗?”
纪敛摇摇头:“好吃的。”
贺铭沉还是不解:“那是这些东西不合你的胃口吗?”
他把餐桌上,除了蛋挞之外,所有种类的甜品都拿过来了。
纪敛没有一个喜欢吃的吗?
纪敛:“贺先生,你误会了,这些东西都很好吃。”
纪敛这样的回答更加奇怪了。
贺铭沉扫了宴会厅一眼,贺玫邀请的人太多了,特地多准备的沙发上也坐满了人。
他牵起纪敛的手,无视周围人打量的视线,拉着纪敛往后花园走。
正值冬季,粉白的山茶花填满了整个庭院,贺铭沉牵着纪敛走进了中心凉亭。
一来到外面,贺笙不再压抑自己,蹬了下腿,晃了晃贺铭沉的脖子:“爸爸,我想胖胖了,我可以去找胖胖玩吗?”
胖胖是贺铭沉送给贺笙的小柴犬,前几个月生了场病,小孩子免疫力弱,贺铭沉担心小狗会传染给贺笙,将小狗送回了老宅照顾。胖胖已经康复了,但那段时间,贺笙跟着纪敛去录制综艺了,再回来就忘记了这件事。
贺笙想看胖胖是真的,想给他的大爸爸和小爸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是真的。
贺铭沉放下贺笙,点了点贺笙的儿童手表,叮嘱道:“有事就找我,一个人在外面别设置静音了。”
“好。”贺笙高兴地在贺铭沉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跑到纪敛跟前,拉了拉纪敛,纪敛弯下腰,脸颊就被柔软的嘴唇压了一下。
“小爸,我等会带胖胖来见你哦。”
纪敛笑道:“好。”
贺笙走后,凉亭内立刻就被沉默的氛围笼罩。
贺铭沉刚觉得有些尴尬,看向纪敛后,这份才升起的尴尬就悄然散去了。
纪敛坐在石凳上,低头吃着蛋糕,刚才在宴会厅里还一脸恹恹,现在陡然变得精神十足。
纪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专心吃着东西,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被他屏蔽了。
贺铭沉安静地在纪敛对面坐下,他知道自己的视线非常失礼,但无法从纪敛脸上转移。
他果然,还是喜欢纪敛因为食物而变得幸福的样子。
喜欢……
贺铭沉愣住,眸中闪过几丝诧异。
对面的视线根本不知道怎么掩饰,那么炽热专注,纪敛想尽力忽视都难以做到,当然,他也注意到了,贺铭沉视线突然变得飘忽,其中夹杂了他也看不懂的迷茫。
“贺先生,你要吃吗?”纪敛被贺铭沉拽走的时候,还不忘拿上盘子和叉子,他还额外给贺铭沉拿了一把干净的叉子。
他把叉子递给贺铭沉,指了指最外侧两块完整无缺的蛋糕说道:“这两块我没有碰过,你放心,我吃的时候很注意,没有喷到口水。”
贺铭沉恍惚回神,眼睫垂下,亡羊补牢似的,盖住了眼里的情绪:“我不吃蛋糕,你吃吧。”
纪敛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纠结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不喜欢将疑问和情绪藏在心底。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想吃的样子。”
贺铭沉:“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纪敛:“因为你一直在盯着我的蛋糕看。”
贺铭沉:“……”
贺铭沉的沉默让纪敛确定了答案,他将叉子强行塞进贺铭沉手里,盘子也一并推了过去。
“贺先生,想吃蛋糕不丢脸,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想吃就吃吧,憋着对自己不好。”
他深刻体会过憋着的感觉,非常难受。
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就不打算憋着自己了。
贺铭沉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肯定没办法选择做自己。
纪敛觉得连一块蛋糕都不敢吃的贺铭沉有些可怜,情绪不知掩饰,看向贺铭沉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同情。
接收到纪敛的目光,贺铭沉觉得好笑,纪敛都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这样看他了!
他看得根本不是蛋糕,是纪敛。
但是,他不敢坦白,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盯着纪敛不放,坦白之后又如何向纪敛解释清楚呢。
贺铭沉挖了一勺抹茶蛋糕,送到了纪敛面前。
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情,笨拙到在距离纪敛嘴唇半米外就停下了。
纪敛盯着远方的叉子,沉默了会,才不确定地问道:“给我的?”
贺铭沉点了下头:“我不是要吃蛋糕,这些都是你的,你吃吧。”
纪敛:“……”既然是要给我的,那你倒是送过来啊!这样让我怎么吃啊!
纪敛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同时也想到了,贺大少爷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连给人喂饭的经验都没有。
如果以后让贺铭沉喂贺点点,喂的人不觉得累,被喂的反倒要累得够呛。
为了贺点点着想,纪敛觉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贺先生,喂人不是这样喂的。”纪敛抓住贺铭沉的手腕,倾身靠近,含住了叉子,迅速将上面的抹茶蛋糕含进了嘴里。
纪敛动作很快,抽身的也很快,快到贺铭沉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被纪敛抓过的地方,从内部窜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狼狈地收回手,在桌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是想借由外部的施压止住疼痛,又似乎是,为了留住纪敛附着在上面的温度。
“喂东西是要这样喂的。”纪敛的声音落下,贺铭沉的眼前出现了一把叉子,叉子上面放着一块粉色的蛋糕。
贺铭沉抬起头,纪敛重新靠了过来,隔着还算宽的桌子,他跟纪敛那么远的距离被纪敛打破了,纪敛主动向他靠近了。
贺铭沉双唇微微张开,想象中,应该落进他嘴里的蛋糕和叉子却在半道转了个方向。
纪敛坐回了凳子上,说道:“要把东西放到对方的嘴边,这样对方才能吃得到啊,你隔了那么远,对方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对象如果是小孩的话,更加不可能理解贺铭沉是什么意思了。
脾气暴躁的还会以为,贺铭沉故意用蛋糕诱惑他,让他看得着吃不着。
喂饭这种事情,就算没有做过,也知道该怎么做。
贺铭沉没有解释,也默认了纪敛将他看成白痴的事实。
他盯着纪敛手中的叉子,浓烈的情绪都化成了执念与遗憾。
他就不该说他不想吃蛋糕了。
那样,纪敛会不会真的喂他呢?
此刻的画面仿佛又回到了几分钟之前,纪敛埋头吃着他的蛋糕,贺铭沉盯着纪敛发呆。
在又一次被纪敛发现他明目张胆地观察时,贺铭沉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转移话题:“我跟家里人说过,让他们不要来打扰你跟贺笙,他们无视了我的话,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不用来这里的。”
想到了重点,贺铭沉又说道:“之前事情太多,我忘记提前跟你说这件事了,这是我的疏忽。”
“没关系。”纪敛无所谓道。
他想要拒绝,没人能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接受了邀请,故意来这里,是想看看贺家二老到底长了副怎样的嘴脸,也想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麻烦找到跟前了,一味的退缩不能解决问题,不把问题处理干净,就连吃饭都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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