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沉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双眼里的光芒比窗外的霓虹还要璀璨明亮。
“下暴雨了,我担心你们那边也被水淹了。”
纪敛恍然大悟:“我们这边没有呢,我跟贺笙在下雨前就回到了酒店,我们住的楼层挺高的,不会出事的。”
贺铭沉:“那就好。”
纪敛的疑惑解除,现下不用担心贺铭沉的安全问题,一件被他极力遗忘的事情被想了起来。
他还没有想好要给贺铭沉的回答。
迟来的羞窘爬遍了纪敛全身,手心里的手机仿佛成了烫手山芋,想要丢弃,想立刻结束这通电话。
这样,贺铭沉就不会问他要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纪敛的担忧显然是多虑的,贺铭沉根本没打算现在就问纪敛要答案。
这种事情,他肯定要留到当面再说。
两人默契的都没再开口,通话还持续着,两人的呼吸声隔着手机,清晰地传进了彼此的耳里。
纪敛莫名产生了幻觉,他跟贺铭沉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存在,贺铭沉现在仿佛就站在他面前,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不然,贺铭沉的呼吸声为什么那么清晰,那么的让他心跳加速。
这场无声的沉默,也让贺笙和祁星寒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响亮。
“哥哥,你、你的舌头还痛不痛呀?”贺笙的注意力全在被烫到的祁星寒那,没发现纪敛正在跟贺铭沉通话中。
祁星寒痛苦回答:“我还扛得住。”
他说这话不仅是安慰贺笙,也是安慰自己。
不止是舌头,他的上颚也被烫到了,鸡汤刚入口的那一下,他感觉他的一层皮都被烫下来了。
现在缓和了点,却还痛得要命。
“哥哥你好笨呀,你、你怎么都不知道吹一下再喝。”贺笙拍拍祁星寒的手臂,安慰与讽刺夹在一起,刺得祁星寒胸口也开始疼了。
他连一个小孩都不如,还被一个三岁多的小孩教育了一顿。
呜,不活了。
“好啦好啦,不要难过了。”贺笙看出了祁星寒的难过,大方将自己的冰淇淋送了出去,“哥哥,这是小爸给我的饭后甜点哦,吃了这个,嘴巴和心情都会好一点哦。”
“呜呜呜……”祁星寒感动地抱住贺笙,将脸埋在了贺笙瘦小的肩膀上,“你小爸对我爱答不理的,点点,还是你好,知道安慰我给我冰淇淋吃,我不跟纪敛玩了,以后我只跟你玩。”
贺笙被抱了个满怀,小脸懵逼,听到祁星寒的话,他摸着祁星寒的脑袋,像个靠谱的小大人般教育道:“哥哥,你不可以说我小爸坏话哦,小爸要是不理你,就不会喊你一起吃饭了,他点餐的时候算上了你的份,小爸很好的。”
祁星寒:“哼。”
贺铭沉忍了又忍,在贺笙说到“一起吃饭”四个字时,终于忍不住了。
“小敛,你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过去了那么久才问这个问题,明显是在意有所指,贺铭沉要不是聋子,早就听到了祁星寒的鬼哭狼嚎。
纪敛却没想那么多,顺口解释:“是这部剧的男主演,我跟他……算是一见如故,下暴雨了,我们就干脆一起吃饭了。”
贺铭沉:“是这样啊。”
纪敛:“嗯嗯。”
贺铭沉笑了笑,状似无意问道:“听起来,点点跟他玩的挺好?”
纪敛闻言扫了眼身侧搂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无语道:“应该吧。”
贺铭沉压下心头酸楚,说道:“那你先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纪敛:“好。”
贺铭沉等着纪敛先挂掉电话,纪敛似乎也在等他挂断,等了大约有十秒钟,纪敛那边再次传来声音:“贺先生,那我先挂了。”
贺铭沉笑道:“好。”
电话那端的声音彻底消失,世界仿佛在一秒内陷入了安静之中。
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连打在玻璃上的雨丝也被隔绝了。
一见如故是吗?
这样说的话,纪敛和祁星寒是今天第一天见面。
才一天而已,两人就成了可以一起吃饭的关系。
纪敛点餐的时候,还算上了祁星寒的份。
纪敛对食物看的有多重要,贺铭沉再清楚不过。
祁星寒已经可以被纪敛分享食物了。
才一天!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萧助理却闻到了从贺铭沉那边飘过来的酸味。
埋了快三十年的陈年老醋开了封,酸的不得了。
-
不知道暴雨何时会止息,纪敛今天的戏暂时全都定在下午,看天气再做改动。
昨晚祁星寒在纪敛房间赖到十二点才离开,超过了纪敛平时睡觉的时间两个小时。
纪敛睡到中午才醒,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雨停了,虽然没出太阳,但看着是不会继续下雨的样子。
贺笙早就醒了,乖乖坐在客厅里画他的画。
纪敛打着哈欠,揪住小孩翘起的一小戳头发,嗓音懒懒:“吃饭了吗?”
贺笙放下画笔,扑进了纪敛怀里:“我给工作人员姐姐打电话了哦,我说了我想吃的东西,她很快就给我送过来啦。”
纪敛睡前告诉过贺笙,如果他没有醒的话,贺笙可以自己打电话叫餐。
纪敛抓起贺笙的手腕,抽出湿巾纸,仔仔细细将贺笙手上的蜡笔擦干净,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贺笙:“星寒哥哥说,他、他中午点烤鸭吃哦,他知道有一家烤鸭非常好吃,想请我过去一起吃,小爸,我们可以跟星寒哥哥一起吃饭吗?”
小孩子的友谊总是建立的那么快,在纪敛看来,祁星寒的性格就跟三岁半的贺笙一样。
甚至,贺笙都比祁星寒成熟。
才一天而已,贺笙就跟祁星寒成了好朋友,开口闭口都离不开‘祁星寒’三个字,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祁星寒了。
纪敛受不了小孩期待的目光,拍了拍贺笙肮脏的小手,说道:“手不洗干净不能吃烤鸭。”
贺笙立马领会了纪敛的意思,开心道:“我现在就去洗手。”
他快速套上了自己的小仓鼠拖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了浴室,生怕晚一步纪敛就收回了承诺。
……
祁星寒不住在酒店里,剧组还是给他准备了单独的休息室。
纪敛带着贺笙到达祁星寒的休息室时,满屋子都被烤鸭的香气给笼罩了。
纪敛进门前就听到了祁星寒经纪人祁大年的大嗓门,门一开,祁大年迅速换了副面孔,见来人是纪敛,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来了,扑面而来的热情挡都挡不住:“纪敛你来了呀,来来来,快坐这里。”
祁大年踢了还优哉游哉坐在沙发里的祁星寒一脚。
祁星寒嘴巴高高撅起,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坐到了祁大年给他准备的塑料椅子上。
“祁哥,我坐这里就好了。”在长辈面前,纪敛倒不会给祁星寒难堪,他指了指祁星寒身边另一把塑料椅,还没坐下就被祁大年扯住了胳膊。
“不行,你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坐那么硬的椅子呢。”
祁星寒:“……”您也知道硬啊!
亲戚都是用来坑的,亲小叔最喜欢坑亲侄子了。
祁星寒抓起一只鸭腿,一边咬一边碎碎念。
“可……”
不给纪敛说第二个字的机会,祁大年直接将纪敛按进了沙发里,他还贴心地抱起贺笙,将贺笙放在了他特地准备的加了靠垫的小凳子上。
“谢谢叔叔哦。”贺笙冲祁大年甜甜一笑。
祁大年心都化开了,转头踢了一脚还在不停碎碎念的祁星寒,语气严厉:“别只顾着自己吃,招呼一下客人啊。”
祁星寒:“……”
祁星寒愤愤地将一盒鸭肉推到纪敛面前,嘴巴被鸭肉堵着,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喏,次。”
腰被掐了一下,熟悉的手感与疼痛感差点没让祁星寒蹦起来,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嘴撅得更高,委屈巴巴道:“纪敛,你多吃点呀。”
纪敛看得好笑,等祁大年出去办事了,才出声调侃:“你还挺能忍的。”
祁星寒扫了眼纪敛那张舒服的沙发,想到自己跟纪敛的武力差距,他终究放弃了抢夺的念头,一语双关道:“不能忍又能怎么办呢?谁叫我弱小可怜,谁都可以欺负呢,这么久都忍下来了,不差这一次。”
纪敛:“那沙发给你坐?”
祁星寒闻言立即汗毛倒竖,想也没想就拒绝:“可别,我坐这里就挺好。”
纪敛会给他好处?
别了吧,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安静没一会,大概是纪敛突然的善意举动触动了祁星寒,将本就话痨的他的话匣子打开了。
“其实他对我挺不错的,看上去严厉,不好说话,总是欺负我,但我知道,那些鞭策都是为了我好,在这个圈子里,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一个不留意就会往下跌,我知道我有时候挺没脑子的,没个人在旁督促真的不行……”
纪敛熟练地卷鸭肉,嘴里就没歇下来过,祁星寒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够,不需要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这不是祁星寒第一次感慨了。
祁星寒是个多愁善感的人,频繁的感慨也是会让听得人觉得疲倦的。
纪敛面不改色地吃着自己的卷鸭肉,在祁星寒领悟自己没脑子的时候,重重点了下头。
祁星寒以为纪敛是在听他说话,高兴了,更加收不住话。
他自顾自说着,全然没发现,纪敛根本没在认真听。
“祁大年总让我想起我的大伯……”
这句话纪敛倒是听进去了。
祁星寒的大伯跟祁大年性格相似,祁星寒从小到大没少受到他大伯的教育和鞭策。
换做是别人,绝对受不了祁大年这种厚此薄彼的对待方式,祁星寒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有点怀念。
如果说纪敛在这个世界能求得慰藉的人是贺笙,那祁星寒就是祁大年。
末世降临后,祁星寒也跟他的家人分开了,他没能在新人类基地与他的亲人们重逢,现在穿来这个世界,更没了再见面的机会,往好的想,说不定他们也平安存活了下来,在新的地方开启了第二段人生。
思念是止不住的,一个人的时候只能拼命压抑住。
祁星寒背脊佝偻,抱住上来安慰他的贺笙,闷在心里半个月的伤心与想念终于在与故友重逢后发泄出来了。
还没发泄完,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星寒哥,我方便进来吗?”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房门被人敲响的瞬间,祁星寒就收拾干净了情绪,他擦掉还没掉下来的眼泪,对门外的人喊了声“进”。
“星寒哥……”阮新维的笑容在看到沙发上的纪敛时停顿了下,转而又扯起了笑,似乎比刚才还要明媚,“纪老师您好,我是出演沈源的阮新维。”
沈源,是这部剧的受的名字。
阮新维长了张斯文秀气的脸,乍一眼不惊艳,笑起来时却十足吸人眼球,属于看久了不会腻的长相,倒挺符合沈源这个角色的。
纪敛握住了阮新维伸过来的手,露出一抹淡笑:“你好,叫我纪敛就行了。”
他这个资历,还没资格被一个比他红的艺人叫老师。
阮新维:“那可不行,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纪敛很不理解这种礼貌,也没有执意去纠正阮新维对他的称呼,他轻轻抽了下手,没能抽动。
阮新维的手紧紧抓着他,像是不肯放开。
纪敛用了点力,还是没能抽出来,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觉得阮新维应该知道要松手,可阮新维只笑着看着他,仿佛他脸上长了什么吸引阮新维的东西,那眼神盯得纪敛头皮发麻。
纪敛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出声提醒道:“可以放开我的手吗?”
阮新维像是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松开了纪敛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愧疚道:“不好意思啊纪老师,您长得太好看了,我一时看入神了,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纪敛:“……”这种话说出来难道就不失礼了吗?
纪敛可不会因为阮新维夸自己好看就沾沾自喜,立刻就忘记了阮新维抓着他手不放的事情。
“你找我有什么事?”祁星寒见气氛不妙,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阮新维举起剧本,剧本挡住了他下半张脸,那双笑眼就成了重点:“星寒哥,我想找你对下戏,可以吗?”
纪敛没来前,阮新维经常会来找祁星寒对戏,祁星寒不觉得奇怪,他脱下一次性手套,从桌子下拿出剧本。
祁星寒和阮新维开始对戏,纪敛坐在一边保持安静,咀嚼时也没发出多大的声响。
听着两人的台词,纪敛不得不感叹,这两人会红是有原因的,就像祁星寒说的,好看的皮囊只是暂时的,只有过硬的本事才能一辈子不愁吃喝。
这么多年,纪敛也终于在祁星寒身上找到了能赢过他的东西——演技。
祁星寒是个合格的演员。
“纪老师,要不要一起对戏?”纪敛正发着呆,坐在他对面的阮新维突然出声,纪敛抬眸望过去的时候,阮新维依旧是一副和善的笑脸。
想起下午要演什么戏,纪敛拒绝了阮新维的提议:“不用了,下午我没几句台词,主要是你们来演,你们加油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视的瞬间,纪敛在阮新维眼里看到了几丝贪婪与迷恋,再仔细看的时候又消失了。
阮新维有些失望,笑了笑:“好吧……”
他又说道:“可惜,我跟纪老师在这部剧里没有多少对手戏,我还真的有点嫉妒星寒哥呢。”
祁星寒:“嫉妒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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