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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道增七(玄幻灵异)——西鹿丸

时间:2023-09-05 09:04:54  作者:西鹿丸
  可锦囊内的东西,他或许还可以一探究竟。
  想着,星临转动自己仍有余痛的胳膊,摸向自己的腰际,在腰带上拍了半天,却发现本该存有物体的腰带中空无一物。
  他的心蓦地一空。
  叶述安的反应对那锦囊的反应着实太不寻常。那锦囊经由他手时,囊口已经松动,足够他在极短的时间内从中窃取。那粒粒分明的坚硬触感,他不动声色夹出两粒,硌痛了自己的指间皮肤。
  可惜接下来一切事情都发生得措手不及。他还没有进行成分分析,甚至没有看清,那窃取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样子,便只来得及将那两粒赃物放入腰带中。斗篷人的突然出现,锦囊落入敌手,无止境的追击终结于肩胛骨的一记穿刺。
  星临本想着,就算斗篷人将锦囊内的东西扬入夜色,他也该能凭腰带中的两粒得到囊内物体的信息。
  可他现在的腰带处,被蓝血濡湿,空无一物。
  一定是丢在路上了。星临蹙起眉来,在坑底躺平。
  他记得那两粒东西很小,大约一片指甲大,但他跑过的路线错综复杂,这次就算是机器人找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何况,眼下还有两道逡巡在附近的脚步声,痛彻骨髓的修复过程第一次被紧张缓解。
  他开启能源勘测功能,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嘀嘀声忽远忽近,感受着云灼在寻觅他,由远及近几次徘徊,最近的一次甚至就踩在他头顶的坑边。
  锁骨上的裂缝缓慢愈合,破碎的皮肤表层在盈盈蓝血中生长。
  [机体修复将在五十八分钟后完成。]
  系统提示声不断,不知过了多久,云灼与叶述安的交谈声终于隐约渐远,直至星临的灵敏听觉只被风声与虫鸣充斥。
  他暂且逃过一劫。
  蓝血蒸发的速度其实很快,他的痛苦已经变得透明不可见,只有少部分洇入衣料的血未干,但得益于黑衣的颜色,也将血迹掩藏得很好。
  自动修复完毕,早就安静的能源勘测一关。爬出千人坟坑,他又是一个完整的好机器。
  他不着急回去,满脑都是不小心丢失的两粒物体,只要找到其中一粒,他就能知道那让惯常温和的叶述安面色大变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机器人记着他今晚走过的每一步路。
  坟坑为圆心,坠落周遭一无所获;高楼屋顶,嶙峋的瓦砾之间只有月光清辉;曲折巷弄与平直河岸,寸寸扫视过去,耗费大量时间却仍不见一星一点黄光。
  复踏追击路线,倒退着,他跨过妓院的后门门槛。
  脚步轻缓里,他听见妓院的厅堂已经又充盈了欢声笑语,那两道突然刮过的狂风搅乱的大厅堪堪也算恢复正常,只是角落里的还有些碎瓷片被遗漏。
  星临躲在柱后,视线落在纵情声乐的男男女女中,看见了那朵小而圆的黄色亮光——
  ——它足够小,以至于可以卡在薄纱堆叠的裙摆里。
  或许是此前的惊吓,将恩客劝回去不少,那位身揣目标物的妓子,正坐在桌上与自己的姐妹嬉闹,豆大的光亮缀在裙摆里,晃得星临一阵无语。这恐怕不是一个能悄无声息捡回的位置。
  而且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一路搜寻耽误了很久。
  星临想了想,便退回到走廊里,打开一扇窗,踩上窗棂,翻越而出,轻巧落地,随之又顺着墙根溜溜达达,到了青楼的正门。
  他跨过正门门槛,光明正大地踏进这家青楼。
  热情迎上来的老鸨年近四十,风韵犹存,打量着他的目光却些许怪异。
  “公子,您这是第一回 来吧,面孔着实生疏。”老鸨看着面前人年纪极轻,形容几分狼狈,衣服破了好几处,但瞧着衣料样式却是上好的。
  星临摸出明远系在他腰间的锦绣钱袋,随手抛给老鸨,“属实头一回来。”
  沉甸甸的钱袋一入手,怪异感即刻驱散,老鸨喜笑颜开,“您先里边请,马上就有人侍候着您。”
  “不用麻烦,我已经看好了。”星临抬脚便绕过老鸨,踏进了正厅。
  苏音本正与众姐妹聊得正欢,说那流萤入了日沉阁好不风光,也说今晚那酒客被两道黑影吓得尿了裤子,惹得众人笑了半夜,她团扇遮掩下的笑颜未收,便见一位黑衣客直冲着她走来。
  来人眉眼含笑,看着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如同绷紧了弦的箭矢指着她。
  果然,她听到妈妈在喊,“苏音!还不快点,这位公子专程来找你的。”
  苏音半含笑意,轻轻一跃下了桌,驾熟就轻地落进这位面生的黑衣公子的怀中。
  来人从善如流地将她抱起,将她的薄纱裙摆也抄紧。苏音心知这种酒客少见,长得好看,礼节也周到,比那些有了几个钱就不把人当人看的客人好出太多。今夜真是有趣又有好运气。
  落座时,苏音被抱坐在腿上,人类的柔软躯体在星临怀中,唇边喂来一杯酒,他的鼻端萦绕着甜腻腻的脂粉香气。
  他轻轻一侧头,将杯沿躲了过去。
  苏音轻佻地嗔,“怎么?公子不喜欢吗?”
  机器人不喜欢酒,他对人类的味觉刺激一直十分好奇,一直以来也在品尝人类的食物,发现并不是所有的都尽如他意——甜食好吃,酒却难喝,不论是什么酒,都离不了一股折磨他味觉的奇怪味道。
  但他面上从不表现出来,只是笑,“我喜欢的不是酒。”
  他回她以轻佻,眼底漠然得别有情致,苏音被这说不清是热情还是危险的一笑乱了心神,连那侵入裙摆的手都好像情之所至,顺理成章。
  星临向她倾去,手指轻柔得慢条斯理,理顺了轻纱褶皱,在裙摆夹层中精准取到那粒亮光。
  入手坚利,棱角分明,是他遗落在这里的那粒东西。
  这一刻,星临眉眼间的几分喜悦变得真,他将手不动声色地撤出暧昧的裙摆,前倾的身姿却在此时被苏音会对了意。
  苏音捧上近在咫尺的面庞,在唇角献上一记轻吻。
  沾着酒气的唇瓣一沾即走,星临卡在这一瞬。
  他在这方面的实际经历其实少得惊人,只云灼在云归花田那充满戾气的一吻。但在星临眼里,接吻只不过简单的唇舌接触与唾液交换,可云灼在那一吻中将眩晕与失重、窒息与心悸也尽数哺给他。
  那只是一次简单的唇舌接触,为什么会造成机体那么多的奇怪反应?
  这个问题自云归花田之后,便一直困扰着星临。他想过很多相关因素,或许机器人的唇舌触觉以特定力度与温度接触,便会产生那种特异反应。他反复机体检测数次,也没有找到异常原因,直至此刻,谜题又闪现于脑海。
  此刻怀中的人类躯体,像云灼一样不可再生的肉体凡胎。
  而这点到即止的一吻,没有任何感觉,与他此前的机械认知契合,却与云灼给的大不相同。云灼给的唇齿交缠,他吞咽下去,好像就能浸润他并不存在的灵魂。
  或许是方式不对。星临想着。
  虽然他在那一吻里近乎当机,几次动作他都模糊不清,但那种战栗感觉他记忆犹新,他可以循着记忆里云灼的轮廓去模拟。
  想着,他推开了苏音举着的酒杯,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像云灼之前对他做的那样。
  正低头下去,他余光敏感地扫到一块白色印记。
  不在咫尺,在他余光的最边缘处。
  像是始终摆脱不了的幻觉光翳,只是此刻不是在记忆中,而是在现实里。
  星临一愣,就着低头的动作抬眸望去,只见老鸨立在门旁噤声,擦汗不停。
  灯火暧昧,纱幔轻浮,一袭白衣在其中白得惹眼,正遥遥地望着他。
  “我找了你一晚上,你在做什么?”
  声音模糊,但星临读得出唇语,也看得清云灼的微笑。
  星临从云灼的那一笑里嗅到了点陌生的危险气息,他的脑内开始鸣警,不是机体系统发出的,而是更类似于人类的逃生本能。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晚了!离真正掉马还要一段时间,要在换了地图之后。而且前方星临作死三连预警。
 
 
第76章 射击
  星临立刻将环着苏音的手松开,第一反应是逃跑,让同样的黑风在妓院一夜之间刮起两次。
  可在下一刻,他又像惊醒过来似的。
  我为什么要害怕?星临想着。
  支配者程序印刻在他的初始编码中,对支配者服从的冲动长在机械骨骼里,无法剔除。
  可他明明早已突破程序的桎梏,他分明可以像人类压抑本能一样压抑服从的冲动,为什么这一刻他却下意识地在畏惧?
  何况,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凭什么要逃?
  云灼的情绪指标在他视野中暴涨,他心里更是不愿意,云灼又凭什么这么生气?他杀人他要管,他亲人他也要管吗?
  星临松开苏音的手臂又重新环紧,甚至更用力了些。
  意识流动只短暂一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音只觉这拥着她的躯体好像僵了一下,随即一切继续,灯火映照里,少年脸孔渐渐靠近,好看到无情。
  他一条腿踩上桌下横杆,将她托得能与他平视,她感到一只手扣上后脑,他的视线与力度都温柔得似是而非,力度拥在她身上,视线却落在门边那位白衣人身上。
  她小声道:“那人眼神好可怕。”
  “公子来得真是时候,”那少年没有回她,他嗓音一半是气息,麻痒地爬过她耳侧,“再等等我。”
  每一个字都压得低,云灼却好像听清了,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暧昧的光影中,声音也变得朦胧。
  随即,他抱臂,轻轻倚在门框上,以动作表示他在等待,那动作有着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姿态,冷静得让星临恼火。
  星临到底是在跟谁赌气?
  纲常伦理与他无关,道德原则一概没有,可此刻,他非得向自己和云灼证明什么似的。
  他看着云灼,模拟着云灼曾经扣住他的手势与力度,带着操控整个局面的情调,就那么吻了下去。
  苏音背对着门,鬓发遮住了星临大半张脸,遮不住两人交锋的视线。
  云灼眯了眯眼。
  他看见星临一闪即逝的舌尖艳红,暧昧灯火中毒蛇吐信,他拟着充满戾气的攻城略地,将以假乱真的深情渗入交缠的目光中,悉数赠还给云灼。
  他知道他是故意的。
  气氛变得很微妙。
  星临的手自苏音的腰际向着背部游走,顺着脊骨一路到后颈,拿捏住,像是俘获一只新鲜猎物。
  复制,依然是云灼曾经的动作轨迹。
  这是在复刻云归花田的那一吻。云灼记得和星临一样清晰,他的手掩在宽袖中,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
  在那微冷的雾气中,他只要稍微得寸进尺,星临便受不了地颤抖,战栗着想要后缩,想要逃走。星临害怕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表面循规蹈矩,说着有礼的措辞,其实都是假的,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才是星临的真实写照。
  当这种人开始发抖。
  云灼的手指半拢,像是拿捏住了虚空中一段发抖的、纹着奇怪印记的脖颈,那段脖颈冰冷而细腻,触感融入血液之后经久不褪。
  可惜,自那之后,星临就开始偏爱于高领款的衣装。
  现在便是,纯黑衣领覆着半段纤秀的脖颈,黑白分明的对比,拒绝一切不动声色的窥探。
  可他的视线还在缠绕着他,他看见他微侧过头,换个角度加深了吻,他的下眼睑有些红,眼睫低垂而略显倦恹,平日掩藏得很好的邪气冒出了一点尖头,通晓风月的女子在他怀中脸红心跳。
  烛火通明,将光给了星临,映得他侧颊如暖玉,让火殃及堂中酒客,目睹一吻而已,却令人屏息,连着人嗓子内的水分一起吮走。
  氛围太煽情,头顶溅落的烛光都像是能融掉骨头。
  星临微乱的呼吸声轻浅,云灼却觉得震耳欲聋,他反应过来时,抱臂的手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手指陷入衣褶中去。
  “多谢姐姐款待。”
  话虽是对着妓女说的,一吻完毕,星临的眼睛却仍看着他,他轻佻一笑里真的带有谢意。
  谢他教他一吻,谢他的驯服带有高热,谢他让他的服从本能复苏。他学习能力卓越,下流得惊才绝艳。根本是迟来的报复。
  苏音陷在一阵目眩神驰里还在恍惚,直至自己被轻柔地抱放回桌上,少年离去时,她才缓慢回神,看着那缓步离开的背影,始终收不回心与视线。
  背后众人的起哄声延迟到来。
  星临走到门口,走到云灼身边停下。
  两人只隔半步,完全算不上安全距离。
  “公子久等了。”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带着点不知死活的轻快。
  云灼淡淡道:“不是去追那斗篷人了吗?”
  “自然不是,说来话长。”星临道。
  “那就长话短说。”云灼道。
  星临笑笑:“如公子所见啊,这我可花了很多银子的,只抱一下恐怕不能回本吧?”
  “你还想做别的?”云灼道。
  星临惋惜似的叹一口气,“这不是看公子等烦了吗?我就赶快出来啦。”
  云灼皱起眉。
  星临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他抬手,躲过了云灼扣住他手腕的一记擒拿。
  “好好说话,别动手呀。”星临及时往后一闪,跳出了大门,“打坏了人家的店,咱们赔不起的,出来再打过,出来再打。”
  青楼门旁两个灯笼硕大,轻浮的红光将门旁的两根粗柱投出两道暗红阴影。
  星临很轻易地被摁进阴影里,出了门他毫不反抗,此刻背贴着柱面,抬眼看云灼,“这么生气?”
  云灼低垂着视线看星临。
  这样近的距离,他与星临的身高差距,使他能够恰好闻到他头发的味道:星临的头发细软,看上去很好摸,发间有从青楼里带出一股脂粉香,很甜腻,又隐隐掺杂着几丝血腥气息。就像他扰人心神的招惹中总是残留血的痕迹。云灼不由自主地在深嗅,觉得这味道好闻得要命。星临闻起来像一个神秘的危险,而他是一只即将被好奇心谋杀的猫。
  “你确定自己能控制住他吗?”
  一句话突然在云灼脑海中响起,是叶述安曾经问过他的话。
  星临的影子落在云灼身上,一片掺了暗红的灰,温度过高。他看着他上翘的唇角,还残留湿迹,很暧昧也很锋利,像是收割神魂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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