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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芝走到拱桥上，虽是夜晚，但泽沧派灯火通明，水面一清二楚，一条条色彩绚烂的锦鲤不时跃出水面。
顾衍芝倚在石栏上，怔怔出神望着锦鲤，看它们在方寸池塘中游动，锦鲤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它们失去了自由。
顾衍芝垂下眼，灯火澄澄，他睫毛很长，在眼睑下遮出一片阴翳。
顾衍芝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发现是廖文，微微点头示意。
廖文看顾衍芝的清贵风范，嫉妒得要死，酸溜溜开口：“大喜的日子，师兄怎么郁郁寡欢？”
顾衍芝平静道：“廖师弟有什么事？”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一旦成了亲，可就不能出去偷吃了。师兄是不是为此烦恼啊？”
顾衍芝皱了皱眉，廖文瞬间觉得，顾衍芝在嫌弃自己，他脸上挂不住，急着给自己找补，说话酸得难听：“哎呀，师兄，就别装正人君子了，哪个男人不是这样？”
顾衍芝道：“廖师弟如果没事，那我就告辞了。”
廖文一定要戳破顾衍芝虚伪的面具，不依不饶：“你看掌门以前清心寡欲，现在还不是纳了小妾？”
顾衍芝瞬间攥紧拳头。
廖文专往顾衍芝痛处戳，他装作神秘地靠近顾衍芝，低声道：“听说那小妾以前伺候过你，怎么样，是不是媚骨天成，床上销魂，要不然怎么连掌门都能勾到。”
顾衍芝一下提起来廖文领口，怒道：“谁告诉你的？”
廖文终于激怒了顾衍芝，幸灾乐祸道：“泽沧派谁不知道啊？小厮侍女早就传开了，掌门收了偏房，以前是你屋里的人，都传你爹抢了你的床上人……”
顾衍芝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一拳打在廖文颧骨。廖文哪儿会吃亏，回敬顾衍芝一拳，瞬间二人扭打起来。
正巧这时舒黛眉和阮夙赶到，阮夙见此情景惊呼一声，手足无措。二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舒黛眉冷静道：“先把他两分开。”
阮夙从身后拦腰抱住顾衍芝，使劲向后拉，舒黛眉拦着廖文。
廖文站直身体，朝地面啐了一口血沫，继续刺激顾衍芝：“师兄怎么和自己爹作靴兄弟，可真是乱了辈分。那小妾要是手段了得，以后做了掌门夫人，师兄是不是还得叫声小妈？”
顾衍芝推开阮夙，手按在剑柄上，“咣”得一声拔出琼华剑。
阮夙震惊地看了一眼顾衍芝，又马上回过神来，弄死这货再说。他比顾衍芝还冲动，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廖文：“一嘴臭粪，你他妈再说一句？”
廖文见状拔剑应对，依旧挑衅道：“你他妈算什么男人，自己的玩意儿都看不住，你就是个靠爹的废物，没有你爹你算什么，呸，这么个窝囊废还来祸害周玲……”
廖文今天就是要出口恶气，他吃准了顾衍芝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宴会这么多人，顾衍芝总不能把他杀了。在长辈面前，顾衍芝一直装得温文尔雅，他今天就要撕破顾衍芝的伪装，让所有人看看。两人互殴，丢脸的反正不是自己。
顾衍芝忍无可忍，一剑刺向廖文，廖文格挡一招。顾衍芝气急攻心，双眼血红，连灵力都没有用，两人一来一往过了几招。廖文哪是顾衍芝的对手，他连阮夙都不如，知道打不过顾衍芝，转身就想逃。
阮夙冲上来，一个扫堂腿绊翻廖文。顾衍芝扔了剑，扑到廖文身上，狠狠朝脸上砸了几拳，血水顺着骨节滴落。阮夙在一旁死命踢廖文下体。
舒黛眉大吼：“别打了！要死人了。”
宴会堂中众人听到响动，纷纷出来查看。顾沧澜和廖父听说顾衍芝和廖文打起来了，忙来到堂外。场面混乱血腥，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顾沧澜脸色难看至极，厉声道：“够了。”
阮夙停了手，顾衍芝却恍若未闻，依旧一拳一拳殴打廖文，拳拳到肉。顾沧澜几步上前，钳住顾衍芝的手腕，骂道：“我说够了！顾衍芝！”
顾衍芝顺着手腕，缓缓将视线上移，直视顾沧澜——他的父亲，他一直尊敬爱戴的父亲。
顾衍芝黑色的眼眸中盛满悲哀、愤怒与痛苦，他双唇紧紧抿着，狠狠甩开顾沧澜的手。
顾沧澜抬手扇了顾衍芝一巴掌。
人群中瞬间寂静，顾衍芝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一直维持着半跪的姿势。
廖文从顾衍芝胯下爬出来，一瘸一拐向人群中滚，众人惊呼一声。顾衍芝一点伤没受，干干净净；廖文眼窝青紫，灰头土脸，满脸鲜血，怎么看都是廖文有理。
廖文躲在自己亲爹身后，看着落魄的顾衍芝，些许得意。被顾沧澜当着众人面扇耳光，今天顾衍芝可算出了大糗。
突然顾衍芝站起身，猛地推开顾沧澜，推开所有人，头也不回跑出庭院。
阮夙有点心虚，偷偷看了一眼顾沧澜，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爹。阮爹脸色铁青，狠狠瞪了阮夙一眼。
顾沧澜脸沉得像冰，他对舒黛眉道：“把这个逆子带回来。”舒黛眉忙追了出去。
顾沧澜问阮夙：“发生了什么？”阮夙支支吾吾不说，事关顾沧澜名誉，这种事哪儿能开口？
顾沧澜转头问廖文：“你说，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廖文知道阮夙不敢说，当然他也不会说。廖文闪烁其词：“顾师兄知道了我以前喜欢周玲，可能是有点嫉妒，我也不清楚……”
“你他妈的，”阮夙一听暴怒，指着廖文叫嚷，“你个臭傻逼在放什么屁？”
阮夙父亲狠狠掐了阮夙胳膊一把，阮夙“哎哟”一声，忿忿闭嘴。
廖父抹一把汗，打圆场道：“小孩子打架，小孩子打架……”
今日盛宴，顾沧澜只想息事宁人，让这场闹剧尽快过去。他对廖父道：“廖家主，我一定好好教训顾衍芝，等我问清楚缘由，让他向廖文赔礼道歉。”
阮夙父亲随机附和，说回去收拾阮夙，阮夙气得偷偷掐老爹一把。
廖父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也不敢求什么赔礼道歉，更不想得罪顾衍芝，一个劲儿说：“不用不用，一个巴掌拍不响，犬子让大家看笑话了……”
顾沧澜微微点头，率先回到宴会厅堂，又让仆从把廖父提到首桌，不时与廖父客套几句。
众人见状纷纷散开回席，廖文被侍从带到医馆处理伤口，此时古月明才姗姗来迟，凑到廖文身边。廖文见到古月明，一脚踢过去，把他踢了个人仰马翻。廖文骂道：“你小子哪儿去了？”
古月明陪笑着，唯唯诺诺搀扶廖文，心里却翻了个白眼，暗想：“蠢货，难不成我替你挨打？”一想到廖文被揍得鼻青脸肿，古月明脚步就轻快起来。
第061章 软弱
顾沧澜知道顾衍芝不喜欢周玲，更何况为周玲吃醋，但他没有戳破廖文的谎言。宴会后，顾沧澜单独留下阮夙，详细寻问今日闹剧，阮夙死活不开口，一个劲儿说：“师尊你去问师兄吧。”
顾沧澜没办法，只能放走阮夙，等着舒黛眉带回顾衍芝。
舒黛眉在后山湖畔找到了顾衍芝。夜色沉沉，浮光霭霭，月色溶溶。顾衍芝站在岸边，双足浸在水中，一轮圆月倒映在湖面。
舒黛眉远远地、静静地看着顾衍芝，她觉得顾衍芝似乎要消失在月光里。
过了许久，顾衍芝提着靴子，转身上岸，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往回走。
顾衍芝突然问：“师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舒黛眉很想回答“是”，但沉默半晌，舒黛眉还是回道：“每个人都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问心无愧就好。”
顾衍芝眼圈一红，捂着眼睛哽咽道：“可是我问心有愧。”
舒黛眉拍拍顾衍芝的肩膀：“抛弃妄想，衍芝，不要祈求别人，不要把命运交给别人。”
二人走回介雪堂，顾沧澜书房前廊，舒黛眉问顾衍芝：“要不要我陪你进去？”顾衍芝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推开房门。
顾衍芝一阖上房门，转身便跪在地上：“父亲，您放了蒋愿，他一个人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碍您的眼，我再也不会见他。”
顾衍芝妥协了，之前他只想带蒋愿一起走，双宿双飞。
顾沧澜捧着一本书，指节缓缓敲击桌面，缓缓道：“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衍芝道：“他留在这，不仅败坏败坏您的名声，还败坏泽沧派的名声，他杀过人，他跟过我，他……”
顾沧澜瞬间明白，面色冷若冰霜，招来心腹道：“去查查是谁多嘴多舌。”
顾衍芝失望了，顾沧澜第一反应不是自惜羽毛，而是封锁消息堵嘴，很明显不会放过蒋愿。
顾衍芝哀声道：“父亲，父亲……您放他走吧，我发誓再也不见他。”
顾沧澜一句话戳破顾衍芝的妄想：“不可能。”铑A∗銕缒∗更裙九‵二肆衣五﹤期陆≪五﹤肆∧
顾衍芝要疯了，他大叫大嚷：“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你不是口口声声为我好吗？我都不见他了……”
顾沧澜冷眼看着顾衍芝：“你清楚为什么。顾衍芝，我一放走他，你就偷溜出去……”
顾衍芝膝行几步，连连摇头：“不会……不会……父亲，我发誓。”
顾沧澜气笑了，他根本不信顾衍芝，说话难听起来：“你舍得他被别人肏？”
顾衍芝痛苦道：“我不舍得，父亲你明明知道，可你干了什么？父强子妻，在凡间也是被人唾弃的。”
顾沧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蔑一笑：“妻子，那是你的妻子吗？一个炉鼎而已。”
“顾衍芝，放下他吧，你为什么总要和低贱的人厮混？你将来会有美貌贤淑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千人骑的婊子。”
顾衍芝彻彻底底绝望了，他低吼几声，站起来疯狂地踢打家具，顾沧澜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舒黛眉靠在庭院树下，一开始书房内还很安静，之后一下一下传出打砸的巨响。舒黛眉担忧地看着书房，“砰”的一声，顾衍芝被摔出门外。
顾衍芝跌坐在地，恨恨瞪了一眼屋内，用袖子抹了一把额角，起身离开。顾沧澜叫舒黛眉进屋谈话，舒黛眉忧心忡忡看着顾衍芝的背影，走进书房。
顾衍芝独自走出介雪堂，在偏院结界前停下脚步，站了很久。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吱呀”一声，偏院正门居然打开了，走出一个小侍女。
蒋愿所住偏院有两扇门，一扇小门通向介雪堂，一扇正门通向外界，正门之前一直紧紧关闭，顾衍芝还是第一次见正门打开。
顾衍芝又惊又喜，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侍女的手腕，连连追问：“你能随意进出？你是伺候院里那人的？他现在怎么样？你能不能帮我捎句话给他……”
侍女青枝抬起头，小脸上泪痕未干，呜咽道：“少主……”
顾衍芝心里一凉：“怎么了？”
青枝抹着泪哽咽道：“蒋公子又被掌门抽了一通，我看着难过，想去找些伤药。”
顾衍芝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难不成父亲凌虐蒋愿的梦境都是真的？
顾衍芝颤抖着问：“掌门……他总打蒋愿吗？”
青枝抽噎几声：“隔三差五，心情一不好，就……呜……”
顾衍芝想起自己曾经卑微地乞求父亲善待蒋愿，甚至去招待了周玲。而父亲背弃了承诺。
他真傻，他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无情的泽沧派掌门身上。
顾衍芝简直要大笑出声，笑自己傻得无可救药，愚蠢至极。
他好恨，他的心千疮百孔。
父亲……父亲……顾沧澜……
不要把命运放在别人手中。
顾衍芝攥紧拳头，指甲刺进手心，疼痛让他回过神，他从袖中掏出上好的伤药，递给青枝：“你帮我传个口信，就说‘我一定会救他出去’。”
青枝怯怯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掌门不让我……”
顾衍芝把伤药塞进青枝怀里：“一句话而已，你不说谁知道，又没让你做什么，不是什么大事。”青枝只能收下伤药。
顾衍芝盯着泛光的结界，眼神深邃、幽长且坚定。
“咯吱……咯吱……”
一阵瘆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伴随温热的、滑腻的触感，腥臭味热乎乎地粘在鼻腔，挥之不去。
钢刀在肉块中旋转搅动，鲜血满手，顾衍芝长吁一口浊气，酣畅淋漓，痛快舒爽。
在顾衍芝身旁，隔着透明的结界，顾沧澜正凌虐蒋愿，顾衍芝却视若无睹。
突然顾沧澜放下马鞭，走到顾衍芝身旁，冷冷道：“孩子，你在干什么？”
顾衍芝一惊，一瞬间，地上赤裸的尸体换上了顾沧澜的华美衣袍。
顾衍芝醒来头痛欲裂，他懊丧地抱着自己的头，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第062章 禁术
顾衍芝把自己关在藏书阁，开始疯狂地寻找办法。他要找到一个办法——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想要父慈子孝，他想要和爱人天长地久。他要在顾沧澜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蒋愿。
他不想被推向弑父的不归路。
他拉着舒黛眉一起找，两个人快把藏书阁翻遍了，依旧一无所获。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找不到。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顾衍芝心中的浊气一点点膨胀。他要疯了，他要撑不下去了。
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只有强者能打破弱者的结界。
顾衍芝再一次失望地扔出书——那是书库里最后一本关于结界的书。他坐在椅子上，绝望地把头埋在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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