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果真奏效,推换诀和寒噤蛊同出一源,都是一样的阴邪歹毒,都是毒戮鬼主尸清寒研究出来的害人玩意。叶听雪机缘巧合下学了点皮毛,他不愿害人,所以一动这邪功就不得不伤害自己。
叶听雪叹了口气,好艰难才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柳催那张脸,但可以清楚感知到眼前人带着一身煞气,好像恨得要杀了自己。
也不怪他恨,倘若设身处地,叶听雪也会恨,但最恨的永远是无奈。
柳催在吻他,叶听雪被烈酒消去了一半理智,剩的一半又被这吻给夺走了,整个人昏昏沉沉。
脱离那张严实包裹住的羊毛毯,叶听雪觉得更冷,浑身颤抖不停。牙关战战,柳催恼他牙口不甚配合,将两指探进叶听雪口中,压着他的唇齿,又按住他舌面。
另一手托着他后脑,使他被迫仰头看向自己。见这人脸上又是温柔无奈的笑,柳催心里更恨,手指反复碾在叶听雪唇上,想将这里生生抹成血色。柳催垂眸看着叶听雪,声音很冷:“我不像你一样怕死,命没了就没了,犯不着你这样。”
叶听雪疲惫地眨了下眼睛,算是应答。他再也顾不上浑身寒气,伸手抱住了柳催,这个人终于是温暖的了,至少这一刻是。他浑身冰冷,对热腾腾的东西总有些迷恋,抱住柳催就不想松开。
“这条命……不算什么。”柳催收了自己的手,回抱住那个像是从坚冰里刨出来的人。
“算,算我的……全是,我的。”叶听雪抓着柳催的手摸向自己的心口,长河落日的内功在此运转不息,他浑身上下只有这里还留有一缕热气。藉着它,叶听雪就能一点一点化开那股恐怖的阴寒。
柳催在他颈上一捏,将这个可怜的人捏得昏睡过去。清醒时痛苦难捱。睡梦中也不会减少几分,没人比柳催更清楚这是什么样的痛苦。
裴少疾莫名感觉脊背发寒,下意识回头看向车厢。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一片死寂。他感觉身体里那只蛊虫忽然消停下去,痛楚大减。这顷刻间得到的解脱,叫他额头很快发了一片冷汗。辔绳在手上缠了两匝,裴少疾再将马鞭一甩,驾车疾驰更快。
车马一直行到那间小小的别院,裴少疾看见伏东玄抱着手炉站在门口,一旁有个书童为他提伞遮住风雪。裴少疾没说话,脸吹了一路寒风,僵硬着做不出什么表情,只能漠然地看着伏东玄。
“也快开春了,到时候就不冷了。”伏东玄的声音虚弱无力,话也说得轻浅,这样的寒暄并不落在人的心上。
裴少疾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马车上下来,暗处一个影子飘到他的身后。麻木僵硬的手指动了动,裴少疾忍着没出手去拦,任那暗卫客气地禀告一声,然后掀开车帘。
马车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个酒壶,再也不见其他。
伏东玄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往前去了两步,那辆马车里确实没有一个人影。书童急急将伞撑了过去,唯恐他沾染风霜添上病气。
“我便知道他是个任性的。”伏东玄叹道,心中郁郁,难免生起些惆怅来。说任性还是委婉了些,柳催分明是疯魔的人,从看见柳催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了。
疯癫狂乱,嗜血嗜杀,死人岭里出来的恶鬼都是这样的恐怖面貌。伏东玄第一次寻到死人岭的时候,那个少年杀人时已经不会皱眉。
但他会痛苦,会被一万种恶毒的声音诅咒,崩溃至昼夜不能安寝。可当伏东玄提出想将他带出死人岭时,柳催又拒绝了他,他还情愿留在死人岭里。
选择留在死人岭,是他知道这虽是世间最险恶的地方,也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因为只讲生死,所以只要把其他恶鬼都杀了,他就能活下来。
伏东玄这些年站在他的背后,看得清恶鬼皮囊下充斥欲望的魂魄,看得清他玩弄的都是什么算计。
看似疯魔,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为此不懈布置,出手也从来果决。但现在好像全都变了,柳催变得更加疯魔,行事也十分不可理喻,伏东玄渐渐看不透他。
“就算再任性,也该清楚自己要些什么。”伏东玄剧烈地咳嗽着,一句话说得甚是艰难。
身旁的书童惊讶地叫了一声,伏东玄手上失力,再也拿不住那个手炉,叫它重重摔在地上。
第164章 江山旷劫争162
“怎么又要热水?”后院的伙计自锅炉里舀着沸水,小声嘀咕道。另一个人懒散靠在灶边,他负责往客房送水,今天跑得殷勤,有间房的客人就叫他来回送了三次。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也没见过凉这么快的水,更怪的是回回去,换下来的水都被血染过。”
舀水的伙计笑了笑,小声揶揄:“玩什么花样这么激烈?回回都能见血。唉,你瞧见什么没有?”
他没说话,往那桶沸水里匀了几勺凉的,掂量着就要离开。跑腿送水而已,哪还要进屋去探人隐私?何况他也不敢去看,那位客人不比常人,看着就鬼气森森,一派邪性,他被呼唤时连话也不敢多说。
“我真好奇,哪里的姐儿能玩这么花?呀!”惊吓一声,原是那伙计舀水时失神叫沸水泼了手,不多时就肿成个蹄子般。
“嘴不积德,遭报应了吧。”
那伙计恨他说风凉话,正要发怒去骂,但他已经提着水桶快步走了。
柳催听见敲门声,出去时果真是那位送热水的伙计。又换过一轮水,柳催给了他一小粒碎银,并示意待会不用来了。那伙计收了碎银,一时惊讶这位客人出手阔绰,末了很快反应过来。他只跑了几趟腿,哪担得起这么贵重的报酬?
“里面那位是客人是……受伤了吗?”伙计估摸不准,试探问道。如果可以,他应当还能帮上些什么。
“是我妻子,不劳烦了。”柳催不欲再说更多,重新关上了门。
叶听雪在房内坐着,从自己头发上捋下了一层冰霜。头发刚刚被柳催清洗过,水汽未干时,被寒气一激就会变成这副模样。点点冰霜落在手上也没化开,叶听雪正垂眸看着它们,感应到柳催动静后,伸手将冰霜捧了过去。
他说:“霜儿。”
无人接话,叶听雪被那个人握住了手,拢住这点冰霜,让它在两人手心融化成了水。
柳催见他抬眸看了眼自己,一双琥珀琉璃似的瞳珠脉脉含情。叶听雪的眼睛很多时候都跟他人一样带着几分克制,虽是温柔,但看人时总仿佛隔着层疏离的冰壳,让人很难从外头与他亲近。
唯有让他自己化了冰壳,融掉一段冷雪,他才把封住的真情流露出来。
那双眼里水光氤氲,柳催在其中看到自己,捏着他手的力道更重。叶听雪自己纯情,爱里不掺邪念,全然不知这其实是明晃晃的招惹。柳催倾身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叶听雪泡在水里感觉很怪异,明明浑身都被热水浸没,但里头一副骨骼还是冰冷。柳催掬了捧水淋在他头发,凝起的冰霜很快融进热水了。
但那缕墨发从柳催手上滑走,他看见叶听雪将自己全部沉入水里。
“冷不冷?”柳催问道,他伸手拨开浮在水面的一段头发,隔着水看叶听雪。
叶听雪在水里闭气,又把眼睛阖住,静静沉在水里。这样看着没什么生气,但也没有死气,叶听雪像是白玉仔细雕成的神像。热气蒸腾,水面晃漾,玉作的神仙和柳催隔着一层云水,他愈要仔细去看,便觉得眼前所见愈是模糊。
和十几年前的记忆重叠,是一模一样的人影。柳催把手往水下去探,叶听雪流泻一口气,敏锐地抓着柳催的手,然后将他用力拽水中。
一时间水花荡漾,柳催半身栽了进去,叶听雪用手缠住他的脖颈,让他无法自水中逃脱。水下境地全然不同,柳催贸然闯入其中,被一双微微睁开的眼所蛊惑。叶听雪渡了口气给他,柳催将其纳入肺中,仅凭这缕气息在水里艰难过活。
他如果要抽身离开,叶听雪那双手再多力气也拦不住。
但柳催没有离开,反而向着那个人凑得更近。叶听雪吻上来的那瞬间,柳催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从此间脱离。那不再是什么疏离缥缈的神仙,叶听雪更像是什么妖精,蛊惑着他沉沦其中。
叶听雪又给他渡了一口气,水下五感迟钝,柳催恍惚感觉有缕发从他眼前掠过去。这妖精放过了他的唇,揽着他的颈浮水面。
离开水面,感知骤然清明,柳催攀在浴桶边剧烈喘息,叶听雪和他面贴着面,唇贴着唇,内息远比他沉稳。
自幼成长在宜陵那样的烟水之地,这位潇水山庄的大公子水性不凡,只这一点水也能叫他游刃有余。
“叶听雪。”柳催取笑嘲讽时多叫他什么“潇湘剑”,叫他“大公子”,寻常时、情浓时都叫他“阿雪”,这个他最亲昵的小名,很少直喊他名字。只有在恨不能将他拨皮抽骨,怒不能食他血肉时,柳催才会这样叫他。
柳催方才半身栽进水里,衣裳湿透,看着十分狼狈,但他生气倒并非出于作弄。叶听雪把手从他身上松开,从水里站了起来。
一碗醒酒茶能唤回叶听雪的神魂,他睁眼就在这里,这不是柳催在陂堰落脚的宅邸院落。布置陌生,外头能听见人间的喧闹熙攘,应该是处供人暂时落脚的旅舍。
酒气散了,人还半梦半醒。柳催解了他那身破烂衣衫,用热水替他清洗。被血结住的头发,沾染泥灰的伤口,这些都被仔细人仔细处理过。反复盛来的热水不仅是为了沐浴,更是为了驱散他一身寒气。
可惜寒气攒簇在经脉,一动就往四肢百骸流窜。冷在内里,热水暖得了皮肉却暖不了腑脏和骨骼。为此水也凉得快,换再殷勤也是徒劳。
叶听雪答柳催方才所问:“冷,但也不算太冷。”
柳催一把抓住他手腕,叶听雪浑身赤裸,热气在他身上熏出淡红颜色。这具身躯颇美丽诱人,除了那一道道碍眼的新伤。柳催将他往自己身上拉进,叶听雪身上的热气散得很快,转瞬间那只手腕就隐隐发寒。
“也对,你本就是冰魂雪魄,玉做的身体,受点寒气算什么?于是五内俱焚的苦就叫我来受。”柳催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力道险些将叶听雪骨骼捏碎。另一手隔空取了条布巾,毫不温柔地拢在叶听雪湿发上,用力绞去三分水汽。
柳催冷笑一声,又道:“倘若真为救我而死,想来苍天也会为你的深情如斯下几滴雨,飘几片雪。你爱得这么坦荡磊落,就算为我死了也心甘情愿,不恨不悔。”
他偏开眼不想看叶听雪,接着说:“剩我在这里发魔障,为一个捉也捉不住的人陡生痴狂。”
叶听雪捧住他的脸,换走柳催一身寒气后,他脸上那些因蛊毒而起的赤色纹络变得黯淡许多,被抽去寒毒的蛊虫再次蛰伏回去。
他用手盖住那片赤色纹络,这样看着柳催那张脸便不显得诡异了,可移开手,蛊毒仍在。
这是缓兵之策,症结所在是柳催那身阎王令。阎王令功法太煞,唯此邪物方能压制。只要他还用阎王令,那只蛊虫就不能彻底拔除。
“可我没有办法了,没办法看着寒毒冻坏你的经脉、肺腑,让你睡过去再也醒不来。”叶听雪凑过去和他额头相抵,两个人极其亲密,很快连呼吸都融在了一起,“我知道你不怕死,但困在山中的时候,我若一直不醒,你怕不怕?”
柳催手掌紧紧贴在他赤裸的肌肤上,按住他后腰将叶听雪推着离自己更近。柳催疯起来的时候对死总透着向往,仿佛那是最好的结局。
叶听雪不爱听这些话,但柳催不管,兀自说着疯话:“我怎么会怕?就让那山当我们的坟,跟你死在一块,算我幸事。”后边那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心口不一。”叶听雪笑了笑,“你刚才说错了几句,我确实不怕死,也不怕为你而死,但绝非是心甘情愿。叶听雪也有私心,想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不是无憾纵情一场后,眼睁睁看着你毁灭己身。”
散落胸前的一络发又慢慢染上层浅薄冰霜,柳催看着那些苍白,心中恐惧叶听雪说的永远。活到今天,柳催的生命里充斥痛苦,他厌倦漫长计数的时间。也确实如叶听雪所说,纵情过后再没什么值得贪恋的东西。
他的时间短暂,从来都不敢去允诺叶听雪口中的“永远”。
冰霜将叶听雪头发染白,这怪异的颜色柳催瞧着很厌烦,用真气冲干了叶听雪发上湿气,然后将这个赤裸的人推倒了床上。自己还一身是水,柳催也全然不顾,心中生有燥火,灼得他满心烦乱。
见他要走,叶听雪又开口道:“看来你真的气得不轻,我想要什么都不愿给了。”
柳催蓦地回头看向叶听雪,那人正往脑后拢着头发,但手边没有束发的东西,三千青丝再次垂落胸前身后。叶听雪悠然得很,拣了单衣披在身上,似是没看见柳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你想要什么?”柳催问。
“妻子会问他的丈夫要什么?”叶听雪反问,笑着看柳催回到自己身边。
不过这恶鬼面色一点都不和善,手指轻动,叶听雪在猜他是想掐着自己的脖颈,还是捏住自己的脸。衣衫单薄,既无法遮住什么,也不能抵御身上寒气。
柳催把手放在他心口,他掌心很热,叫叶听雪忍不住瑟缩。
“你知道自己那身骨头有多脆吗?”柳催碰到那人心口上的伤,手上略一用力就让叶听雪感受到痛苦,他心中还有怒火,显然不会有多怜惜。
叶听雪把柳催作乱的手牵住,让它能放过自己的伤口。叶听雪道:“你说我不知冷热,那到底是冷还是热,你告诉我吧。”他将柳催两只手指含进口中,一点点舔舐其上,把它们含得濡湿。
口腔温柔,但并不算有多温暖。叶听雪垂着眼睛,动作尤其仔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虔诚。柳催原本漠然感受这些,想起方才种种原来都是叶听雪的引诱。
他忽然一笑,并指捏住口腔里那条舌头,将手指抵得更深,探向了叶听雪的喉咙。叶听雪被迫张开嘴,仰头承受这一切。手指蹂躏着口腔,渐渐也生了点痛楚,叶听雪仍垂着眼睛,乖顺地容忍他所有恶劣。
“这里不够热。”柳催说罢将手指抽出,指头被人吮得水淋淋,他把这点液体在这人唇角抹了长长一道。脸上多了这点水汽,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柳催看着那双眼,纯情仍然是真的,只不过为他轻易唤动了而已。
叶听雪解开他腰带,脱了那身湿淋淋的衣衫。柳催的里衣也湿透了,紧紧贴在肌肤上,叶听雪隔着这层薄衣去吻,将他身形勾了得越发明显。柳催被带着坐到床上,看着那人跪在榻边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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