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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保护他？”
“我不是保护他我是保护你。不要做这种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秦医生深深皱眉，语气焦急，“你以为你只是帮我出了口恶气吗？我没有要求你做这样的事。对你来说这件事是很小，你有这个能力，你做得到。但那是个深渊，你做了第一次就会后面的无数次，我不能放纵你踏进去。”
“我早就在深渊里了。”
我很生气，或者说是，难受。委屈？我也说不上来。她比陈小羽还圣母，陈小羽至少不是理想主义者，她是纯粹的，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我的心口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沉闷又不知如何发泄。秦医生拼命拽着我，她用她的天真和理想主义拼命拽着我，我心里极不情愿，但又像是飞蛾一样，向往着她这束纯白的光。她就像成年世界的童话，一伸手就要把我从淤泥里捞出来。
“不要说气话，你还是个孩子。”
“你以为他们真的没缘由的怕我吗？你知道我以前做过什么吗？”
“你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不要阻止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你不相信也没用，这是事实。”
秦医生诧异地看着我，我不愿再面对她，转身离去。
昨夜的雨到现在依然没有停下，我走过长廊，转头看到细雨敲打着花园。雨声像我儿时在蚕房里听到的声音，不同于许多人只把这当成比喻句，我是真的浸润在这样的声音里长大的。那种缓慢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总在我睡得迷糊的雨夜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睁开眼以为自己还在老家，我该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我听着雨声，看着摇晃的花与叶，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只是两个三观不同的成年人，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闹矛盾。她不想我那么做，我不做就是了，我不该强人所难，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可以。
我回到了医务室，我的脚步声很轻，大概是因为这个，她并没有察觉。我看到她站在窗前，我听到她正在和手机里边的什么人说话，说：“你确定吗？”
“你确定吗？”她说，“我觉得那孩子不是那样的人。”
我站在门口，直到她终于结束了和那边的通话，转过身来。
“这回相信了？”我问她。
她有些惊讶，半晌：“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是不能和学生私下来往吗？”
秦医生笑了笑：“回去上课吧，放了学到这儿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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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回到了教室。
可以预料到今晚大概会有一场谈话，谈心？我内心很抵触这件事。但又可以跟她一起共进晚餐。两件事情掺杂在一起，我的心情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
刚进教室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起来。洛城似乎对我上次的嘲讽产生了免疫，一下课又去了陈小羽身边，开始问题。我看了一会儿，也坐了过去。
“林若楠——”洛城又开始藏獒龇牙。
“我不高兴，你也别想高兴。”我对他说。这还真是实话，至少是一部分。
洛城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他真的很会仗势欺人，物理上的仗势欺人。
我抄起手翘起脚，挑衅他：“你不会想打我吧？”
“你怎么了？”陈小羽问。她的声音很小，大概是怕被人察觉。
我还在跟藏獒对峙，没有说话。
“因为秦医生？”陈小羽又问。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皱起眉。
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她也是无端就提到秦医生。
“你为什么要提到她？”
“你不是去了那边吗？”陈小羽回答，“只要她值班，你都会去，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没人理会洛城，他的独角戏唱不下去，悻悻坐了回来。
陈小羽的话非常奇怪，我知道不是我的错觉。她察觉到了什么，我早说了，她很聪明。但是她再聪明，这也是个直如钢管的世界，我也是，林若楠。
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着陈小羽，她看着我，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似乎又和平日里有些不同。那总是水波不兴的平静之下隐约还夹杂着什么，像是潜藏在黑暗中。
然后她低下了头。
“我的意思是，”她说，“你是从秦医生那边回来的，应该跟她有关系吧？”
“什么秦医生啊？”洛城终于插进话了，“你们在说什么啊？”
“医务室的医生。”陈小羽说，“你忘了吗？我们上次去医务室，见到过。”
洛城蹙起眉，问我：“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还是你第一次关心我。”我说。
洛城顿时一脸吃屎了的表情，我的心情因此好了不少，慢悠悠晃起脚尖。
走我是不可能走的，我都说了，我不高兴，他也别想高兴，我就要坐在这里给他添堵，他越是那副表情我心情越好。但是除此之外，也有别的原因。
——我在陈小羽身边的时候，确实更容易平静。
我很喜欢秦医生，但是我也知道，和她相处的时候，我常常迷失自我。我和她交谈的口吻也罢，相处的模式也罢，都是摇摆在林若楠和我自己之间的，有时候装得像个高中生，有时候是我自己，但更多时候，好像谁也不是。
那个完全的、纯粹的“我”，只有在陈小羽身边能展现出来。
哪怕是现在。
陈小羽已经不再跟洛城讲题了，自己捏着笔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洛城应该是把这锅扣到了我头上，几岁的人了，隔着陈小羽的桌子从底下蹬我凳子。
……你腿长你了不起。
他蹬我，我踢他，我们两个打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踢到了陈小羽，她突然弯下腰，一脸难受的抱住了腿。洛城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没事吧？”
洛城这孩子，除了对我——林若楠以外，对别的女生都绅士得很，尤其是对陈小羽。虽然紧张关心，但是小手伸出去了也硬生生忍住了，最后都没沾着陈小羽。倒是我，平时习惯了——一些刻在肌肉里的记忆，习惯性拉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吧？”洛城说。
“没事吧？”我说。
“你还好意思问！”洛城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好意思问！”以为就你会甩锅啊？
“我踢的明明是你！”
“我踢的也是你啊。”
“林若楠！”
“怎么了？”
“好了。”陈小羽终于打断了这场闹剧，“不要吵了。”
“……哦。”洛城心不甘情不愿地回。
……我差点跟着他“哦”了一声。
我松开了仍然抓着陈小羽的手，拿余光瞄了瞄四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呢，男女主加女二，这光环足以吸引全班所有人的视线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也不好明着做什么，就我跟洛城那通乱踢，应该不至于有多严重，算了……算了。
我站起身，挑衅地看了洛城一眼，扬长而去。
我这边都还没坐下，那边就传来洛城的声音：“都青了！”
……哈？
哦，对了，陈小羽血小板低，是易留淤痕的体质。
……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
不过我还是没忍住朝那边看了眼，正好看到洛城趴下去看陈小羽腿上的伤。
……
……
……
小伙子，这姿势是不是猥琐了点。陈小羽还穿着裙子，只盖过膝盖一点儿。
洛城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猛地起了身，一张脸涨得通红。陈小羽看着也有些窘迫，往下扯了扯裙子，有些不自然地将并拢的双腿往另一边偏了偏。
……
我无语地闭眼扶额。
只不过静坐了一会儿，属于林若楠的气息就又开始招蜂引蝶，身边很快再次围满了人。昨天被我借走Switch的我的同伙——同伴过来，问我以前不是不喜欢玩游戏吗，怎么突然借她的Switch，另一个问我怎么今天又让陈小羽搭我的车，还有人跟我说自从我说了不能动陈小羽之后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太顺了，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后续的计划。是打算先跟陈小羽拉近关系再拆穿她虚伪的面具吗？
……
我只好再次使出林若楠擅长的冷脸大法，果然她们就自动闪避了。
很好。
我不想太欺负她们，虽然她们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么偶像剧的做派，我很难不去想也许只是作者把她们设定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她们的本意。我意识到自己和秦医生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只是我的理想主义是混乱正义，她是秩序正义。
这一次是上课铃声拯救了我，世界终于只剩下老师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
洛城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我看了看陈小羽，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并不能直接看到她腿上的淤痕，但是有可能是洛城弄错了，因为陈小羽腿上还有旧伤。我记得很清楚，她小腿上很多的旧伤，有不知道是烟疤还是什么疮愈合之后留下的瘢痕，还有许许多多的青青紫紫。我也问过医生，医生说未必是撞击有多严重，是她身体太差了，以后丰富一下营养，均衡一下饮食，多休养修养就会好的。
咖啡馆怎么样了？
我突然想起。
哦，然后我才想起，忘了跟管家说不要再管那个渣男的事了。
但也可以继续由着他去做，我并没有答应秦医生不再插手这件事。
算了。何必多此一举，人家也不领我的情。
我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授课声中静坐了许久，终于还是拿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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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放学之后，我依约去了医务室。秦医生已经等在了那里，换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换回了自己的通勤装。是常见的女士衬衣加紧身牛仔裤的搭配，但是把她的曲线修饰得很动人。似乎也有稍微补过妆，比早上见到她的时候更加明艳了。
——就像是要去约会。
她背着一个白色的我也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小包，抱着那件短西装的外套，看到我笑了笑：“我的车你可能坐不习惯，就坐你们家的车吧。”
我点点头。
地点是秦医生定的，她说这顿饭她请。我们坐在同一排——我还从来没跟人坐过同一排，一路上谁也没说话。沉默一直持续到进了那家店，落座在窗边。
我很少在外边吃饭——林若楠很少在外边吃饭，她想吃什么都是直接请米其林大厨上门来做，家里的厨师就有米其林大厨。但是这家店应该是不错的了，这个位置也很好，按理来说应该需要提前定位，我正想着这件事，听到她说：“这家店的菜我很喜欢，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也会来吃，刚好上个月定了位子。”
服务员询问她是否需要酒，她摇头，我指着菜单点了一款。鉴于我身上穿的明显是校服，我的脸虽然称不上幼稚但很明显还是个学生的样子，服务员迟疑了。
服务员迟疑了，看向秦医生，秦医生想了想，点了点头。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说。
“问什么？”秦医生反问我。
“关于我以前的事？”
秦医生抿了抿嘴唇，看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我静静等待，直到她说：“我今天确实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觉得很奇怪，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你。”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医生又犹豫了很久，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我只认识现在的你。”
我摩挲着手指尖，依然不知自己此刻该说什么话。
“但是有件事情，我确实想跟你道歉。第一是因为，我在不了解你的情况下就对你说了那些话，是对你的不尊重，第二是因为，不管了不了解，我都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应该，我也没资格教育你什么。”秦医生说，“对不起。”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但似乎又没有那么出乎我的预料，我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慢慢放松了下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没关系。”
我们只是观念不同，但本质上我是为她着想，她是为我着想，矛盾没有那么不可调和。我只是好奇她接下来会有何表示，会不会还是不赞同我的做法。
服务员拿来了酒，我确认了一下，他开始在一旁醒酒。
我对酒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但偶尔也会喝一点。林若楠喜欢喝红酒，这是她的舌头，我点的也是红酒。但是她酒品不太好，希望我喝完不会发疯。
我还是和她说了关于处理那个渣男的事，告诉她我已经让人停手了。但是我通知管家的时候，他招呼已经打出去了，林家开了口，以后没有哪家医院会接手他。就算是跟林家没有生意上往来的也不会接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医生听我说完这些，还是沉默了一阵，好久：“谢谢。”
我愣了愣，她放在桌上的双手十指交握，贴在脸旁，扭头看向窗外。我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十分纠结，也许已经红了眼睛，她的声音隐约哽咽：“昨天我也和朋友讲了，他们也很生气，他们也说了跟你一样的话，说他是在……PUA我。可是我、我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我真的，看错了人吗？”
“别去想那些了。”
“可是我没有看错你啊，”她回过头来，交握的双手撑着下巴，依稀含着泪的眼睛噙着笑意看着我，“那表示我的眼光还是没有那么差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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