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马上就跑了出来，抓着我的胳膊：“还好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啊？”
我没说话，看着进去的陈小羽，她又接着问：“你真的……自杀过啊？”
我点了点头：“……嗯。”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了。
听我承认，她手上更用力了，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唉……那洛城太过分了吧，要是能熬过去谁会想自杀啊。你又不是……之前对不起啊。”
“没事。”我看到陈小羽坐到了洛城旁边，他们开始说话。
“但是，我们店长也真的挺可怜的。”她闷闷地说。
“你觉得，”我问小猫，“你们店长喜欢洛城还是喜欢我？”
“当然是你啊。”
“对吧？她就是，在发脾气，对吧？”
“啊？店长刚刚冲你发脾气了。”
“嗯。”我点头。
“你先坐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啊。”
小猫说完就进去了，我弯腰把地上的琴扶起，装进琴盒，背好离开。
我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骗我，我这个人很会胡思乱想。我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我需要找个地方让自己冷静一下，我突然也想去海边。
我开着车一路向东，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一片满是抛石的防波堤。我坐在石堆上，白浪打湿我的裙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特意选了一件陈小羽大概会喜欢的长裙，现在它打湿了水，粘在了我的脚上。底下是平底的休闲鞋，本来该穿跟鞋的，跟鞋比较搭，但我觉得裙子这么长都能挡住，偷懒就穿了双小白鞋。
是不是就在这片海岸。
我想着。
但是这片海岸不适合自杀，它看上去那么不安。如果是我，我会更愿意去那种有着沙滩的海边，踩着细沙一路走进大海里，海水慢慢没过身体，会更平静。
死亡应该是一个平静而缓慢的过程，绝望也应该是。至于那种突然的情况。
我抱着渐渐湿润的膝盖，缓缓埋下头。
我回来得真的太迟了，我错得太离谱了，她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苦，我完全都不知道。我这些年的痛苦不过是来自于懊悔与无助，她的痛苦是来自于绝望。
她现在心里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那句话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姑娘，今天又来了啊？”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我，我慢慢回过头，岸边站着一位老人家。看到我回过头，马上就笑了：“哎哟，不好意思，眼睛不太好，看背影有点像，认错人了。”
我又回过了头。突然的闯入者冲乱了我的情绪，我看着脚下发起了呆。
他刚才说的是“又来”？
我转过身，岸边空空荡荡，已经没了老人家的身影。
我没有再去咖啡店。
手机里躺着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那是陈小羽发来的她的手机号。但我没有拨出过这个号码，我让助理找了个地方给我练琴，琴没事，不然现在我连修理的钱都没有。我练习了几天，技术还在，只是风格大概和林若楠不太一样。
有时候我也会去海边，对着那片海演奏。海风与海潮几乎遮盖掉了琴声，一切的存在在大海的面前都是渺小的，我的琴音也只是像是一个人无力的嘶喊。
我再也没有遇到过那位老人家，我还想问他一些事，但是再也没有见过他。
义演很成功，我收获了许多的赞扬与感谢，似乎主办方并没有说出我收了五百多万出场费这件事，所以所有人都还是以为我是和以前一样无偿出席。演出结束当天钱就到账了，我结束了捉襟见肘的生活，给助理发了奖金，换了家酒店。
我坐在新的酒店的大床上拨出了那个号码，那边没有接。
我在逃避。假装自己很忙碌就可以不去管那件事，我在害怕。她是我见过最清醒也最坚定的人，如果她是认真的，如果她真的想要分手，我没办法挽留住她。
然而我不明白为什么，唯有这件事我是真的拒绝思考，我连理解都不想去理解。我告诉自己她还是在发脾气，我现在情绪也不稳定，我们最好不要联系。
现在我稳定了，她不接我电话。
我又打了一次，对面还是没有接。
最后我还是去了咖啡店。我把车停在巷子外，路边的槐树抽出了新叶，夏天露出了稀薄的影子。我走进那个小巷，这里其实很像我们当年的那家咖啡店，也是在一个深深的小巷里，阳光都很难照进来。我试图寻找她爱我的证据，我找到了很多，但我一点都不觉得安心。这些都只是“爱过”的证据，在我回来之前。
咖啡店的门开着，小猫搬着箱子进进出出，我走过去，没看到陈小羽。
“你们店长呢？”我问小猫。
小猫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箱子掉到了地上。她回过头发现是我，立刻大声叫了起来：“你真的没跟店长一起出国啊？我就说怎么没看到你！”
我感觉脑子一懵：“出国？”
“对啊，昨天才走的，你没去我还奇怪呢。”小猫不停叨叨着，“一般六月才答辩嘛，她提前申请答辩，她去那么早我以为你也会去呢，你都不知道吗？”
“她为什么出国？”
“留学啊？你不知道？斯坦福啊？”
小猫看着我的表情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我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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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我赶了最近的一趟的航班去了美国加州的旧金山湾，斯坦福大学就在这里。但我找不到她。还没到开学的时间，就算是开学了，这所学校也大得惊人。我试图联系小墨，我问她知不知道陈小羽现在住在哪里，但是她说她也不知道。
“小羽学姐来美国啦？”她问我。
“你们吵架了？”然后她又问我。
我也希望只是吵架。我想让林家帮我找人，我联系到了管家，似乎我爸就在旁边，他拒绝了。我联系我爸的秘书，他拒绝得更快。我打陈小羽的电话但是她永远都不接，我怀疑这个电话是不是还在她身上，还是她看到了但是不接。
我最后病急乱投医找了家私人侦探所，他们动作倒是快，很快就找到了人。陈小羽在湾区一片住宅区，似乎是找了一套房子，跟几个留学生住在一起。
如果私人侦探再找不出来我也许就要去找洛城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跟踪狂。
我在那片住宅区租下了一套房子，距离陈小羽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这里不是我印象中的美利坚，至少没有枪战每一天。街道很安静，白天人几乎都去上班了，街边的咖啡店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老人。我在街角一家咖啡店喝了一天的咖啡，傍晚陈小羽才回来，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咖啡店前经过了。
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骑自行车，我也不知道。
我每天都去那家咖啡店，早上目送她骑着自行车离开街道，傍晚坐在那里听着音乐，看着她从另一个方向回来。我没有看到洛城，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有天早上我起得有点晚，前一天夜里才和我的编曲确认了一下新曲。等到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我穿过街道打算去那家咖啡店，非常不巧地撞见了她。
我们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对峙，这个时候我要是说一句“真巧”她会信吗？
“我们，”我说，“可以聊聊吗？”
我们去了街角的咖啡店，各自点了杯咖啡。我突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用以前那种眼神看着我了，从对我说出分手之后。她似乎不太看我，或者偶尔看我，像那天对我说出那些话时，也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像只是在看一个认识的人。
我试图忽略这些，我这个人一向是很爱胡思乱想的。
“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出国？”
“可能忘记了吧。”她回答。
“那，怎么不接我电话？”
“有吗？”她说，“没太注意。”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打工，有时候也去图书馆。”
“现在还早吧，没必要那么早出国。”
“我想早点适应这边的环境。
“不是因为想躲着我？”我问她。
“我躲你干什么？”她说。
“我也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她说。
我有些胃痛。大概是身体在试图否认什么事实。
“我跟你说过，我有时候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会当真的。”
“什么当真，”她说，她看着我，“分手吗？”
“能不能不要一直说这个词——”
“原来你以为我们还没分手啊。”
“小羽，我真的会当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啊。”她说。
我扭头看向窗外，年轻的女人戴着耳机骑着车从街上路过：“我不信。”
“哦，这样啊。”
“你已经……不爱我了？”
“这个问题需要回答吗？”
“因为洛城？”
“跟洛城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我累了。”她说。
我的心往下沉，像是掉进了一片深深的海里。
“你还记得清吗？自己放弃过我多少次。”
我没有说话，我确实记不清楚了。因为我总觉得，没有我她也会过得很好。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把我往洛城怀里推，后来我跟你告白，你想把我往外边推，后来你跟我说就算我以后和你分手你也接受，后来你……”她说，她低着头，顿了顿，“对于你来说，我一直都是一个可以随时放弃的人，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
“你放弃我也那么多次，该轮到我放弃你了吧。”她说。
“我以后……”我的喉咙似乎开始堵了，“不会了……”
“这样的承诺你也给过我很多次了，没有一次你做到过。”
“这次是真的……”
“本来也只是我的执念而已，你现在也回来了，我也可以解脱了。”
我看着窗外，看着咖啡杯里冒出的白气，陈小羽终于没有再说话了。
是不是轮到我说点什么了？
我该说什么？
“你会和洛城复合吗？”
“不知道。”陈小羽说。
“你喜欢他吗？”
“你觉得呢？”
“不知道。”我回答。什么叫我觉得。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问我。
我什么也不想说。她说她累了，累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词。无关还爱与否，像是时间的流逝，像是指间的细沙，像是从海滩走入海里，平静而无法逆转。
“如果——”我说，我沉默了一会儿，“你真的想清楚了，那就——”
一个咖啡杯从我脸边飞了出去，撞碎在身后的柱子上。
我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陈小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那只手连带着半条胳膊都被泼上了咖啡，我的半身也早已被咖啡打湿。我看到她终于不复平静的脸，她红着眼颤抖着唇，表情满是委屈和愤怒：“你说出来，那就什么，你说。”
我愣了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你——”
陈小羽眼里满是泪，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次、两次、三次，我跟你说过我只想要你别的我都不在乎，你呢？你做了什么？我见过宁折梅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是我还是生气！我还是生气！我不能生气吗？”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所以你就自杀，你把我扔下！你做出这样的事，我就不能发发脾气吗，我就一定要理解，一定要体谅吗？我就不能发发脾气吗？五年前我就没有对你任性过一次，我那个时候伤心也好、难过也好、生气也好，都没有向你发过脾气。我也想要发脾气，我也想要撒泼，但是我不敢，因为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你想的就是逃跑，就像现在这样！你难道就没有一次想到过我爱你这件事吗？”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喜欢上了洛城，以为我真的要跟你分手？那你就不会挽留我吗？哪怕一次？对于你来说我就这么可有可无，随随便便就能放弃吗？”
“不是的，我只是怕你真的觉得累了——”
“所以呢，你就又要放弃我？为了成全我你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你自己！你伟大你了不起，既然你这么喜欢放弃我，再放弃一次也没区别，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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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陈小羽抓起包离开了咖啡店，我急忙追出去，在街上抓住了她的手。
陈小羽用力挣扎着：“放开我！”
“这次我不会放了！”
“太迟了，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了！”
“这次我不会放了！你让我不要放的！”
“你放手！”
“我不放。”我紧紧抓着她的手，“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们的争执吸引来了街边的巡警，他们问陈小羽：“Hey，are you OK？”
我没有放手，警察越走越近，陈小羽用力掰开我的手指，挣脱了出去。两个警察站在我身边警惕地看着我，我不能再做什么，眼看着陈小羽骑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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