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以前一样从冰箱抓了把面条丢锅里煮,断生之后捞出来,往碗里放了勺香菇酱就开吃,然后一口就吐了。
她以前是怎么把这玩意吃下肚的?
正疯狂喝酸奶清口呢,指纹锁叮铃咚隆响了一串,门开的声音伴随着脆甜的少女音,“姐姐我回来啦!”
夏光望过去,不禁呆住。
她想像过朱鱼回来的情形,大概要么怨她要么恭维她,总之她都能受着。但她没想到的是朱鱼手捧一大束鲜花,向日葵夹着白玫瑰与风信子,裹挟着夕阳余晖与盛夏温热,连人带花闯进她的视野,美好的像深吸了一口森林中的氧气,霎时间满身混沌都被洗涤干净。
“姐姐快过来帮我拿一下,我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朱鱼将花塞进她怀里,又将手中塑料袋依次放到地上,东西太沉,她的手指被勒的又红又疼。
夏光看着那双手不禁蹙眉,那句“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觉得自己不免管的太多。
“别吃面啦,”朱鱼瞥了眼桌上的面条,揉着手对她笑眼弯弯,“今天我发工资,做点好的给你。”
她将袋子里的东西挨个取出来,食材放冰箱,日用品放卫生间,床上用品放洗衣机洗一遍,最后那一盆小小的昙花,准备放进夏光的卧室。
“我不养花,容易养死。”夏光瞥着那盆其貌不扬的小东西说。
“可是家里总要有点生气的啊。”朱鱼在阳台拿着小铲子给花松土,“等我走了,就由它来陪着你吧。”
夏光瞳仁骤然缩了一下,默不作声出了阳台。
晚饭朱鱼做的很丰盛,但都是偏清淡口的,唯一用到的辣椒还是水果椒,还是拿来点缀用的。她说她其实很能吃辣,但皮肤太敏感,一吃就容易过敏发红,在家时家里人都嫌她做饭没味道,来这之后夏光每次都会将她的菜吃干净,她特别有成就感。
公司规定发工资那天晚上可以不直播,她还额外买了两罐鸡尾酒饮料,没给夏光,自己全喝了,明明度数低到约等于无,但还是把朱鱼喝得晕头转向。大概也就只有喝醉了,她才能口不择言吐出点心声来。
夜间忽起大风,夏光将空调关了打开窗户,当给房间通风,白色纱质窗帘被刮的乱飞,像只被禁锢住的鸽子到处扑腾。
回来时朱鱼趴在餐桌上正小声嘟囔,她走近一听,发现是在说:“姐姐好厉害啊,可以开公司,可以写小说,公司做得厉害,小说写得也厉害,姐姐很好,我不好……”
夏光心一软,伸手就揪了揪醉酒鱼的耳朵:“你哪里不好了?”
朱鱼眼圈突然红了起来,瘪着嘴委屈巴巴说:“哪里都不好……”
夏光干脆做到她旁边的椅子上,趴到桌上与她对视:“不,你特别好,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姑娘。”
先哄着再说,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不容小觑。
朱鱼看着看着她,突然呜呜哭了起来,吓得夏光手忙脚乱,也没心情趴桌子了赶紧起来问她什么情况。
见她站起来,朱鱼一侧身搂住她的腰,“我就是在想,你以前到底得有多难过才能写出死亡写字楼这样的故事啊。”
夏光怔了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那只是小说而已啊,我写了不代表我就得和主人公一样感同身受。”
这话说得纯粹放屁。
除了抄袭作品,每个作者在塑造人物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自身的影响,同时在情节发展上也难以突破除了自身认知以外的事物,夏光非常清楚写出死亡写字楼的代价是什么,但她不介意在哄孩子的时候睁眼说瞎话。
朱鱼的呜呜声逐渐弱下去,但搂着夏光的手还是不撒开。
“姑奶奶,”夏光无奈,“我腿快站麻了。”
“……”
朱鱼默默松手,夏光终于解放,结果刚坐沙发上怀里就又钻进来个软乎乎的东西。
这丫头……喝醉之后怎么那么黏人?像只猫似的。
朱鱼趴她腿上睡得安稳,眼睛临闭前还望着夏光来了句:“谢谢姐姐。”
“谢我什么?”
“谢谢你保护我。”
她在说郭昕阳那事。
夏光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所谓“其实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公司受牵连云云”此刻也全从嘴边咽下去了。
“大的保护小的,应该的。”她说。
茶几上的鲜花散发着阵阵清香,仿佛在嘲笑骨朵没个鸡蛋大的小昙花。
虽然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再触及,但这卷翘的长睫可真美啊,夏光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像在摸蝴蝶的翅膀。
她本来还很愁该怎么把朱鱼弄床上去,结果这丫头睡着睡着突然一个激灵起来,进卫生间洗脸刷牙摘美瞳,然后回卧室门一关接着睡她的。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同梦游。
夏光干笑一声,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干脆自己也洗漱休息,回卧室前还把独自在阳台赏月的小昙花捎上了。
这座小区里的住户人人家里都用的指纹密码锁,监控摄像头连个死角都没有,晚上还有安保巡逻,平时除了业主和业主亲友簿上的人,其余陌生面孔没有门禁卡一概不让入内。
总而言之,称得上是安全。
凌晨两点半,朱鱼从焦渴中醒来,摸下床出了卧室就要去厨房倒水喝,经过卫生间时听到里面传出沙沙水声,起初没在意。等她走到客厅才一下子意识到夏光从来只在自己卫生间洗澡,主卫很少用。而且她虽然作息晚但也不至于这个时间点还不睡觉……
联想到这些,朱鱼的困神全没了,也顾不上渴不渴,从桌上操起半根甘蔗就悄悄往卫生间走去。她提心吊胆将耳朵贴门上一听,刚才的水声已经消失不见,她以为是自己迷迷糊糊出现的幻听,才想开门进去看看,门就自己开了!
霎时间,四目相对,尖叫爆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一章写的不大行,但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泪奔
第18章 齐聚
夏光做了一个很不切实际的梦,她梦到自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领奖的地方有一张长桌子,她坐在桌子尽头,离得近的有老舍川端康成,离得远的有马尔克斯罗曼罗兰,卡夫卡微笑着将奖颁给她,张嘴说:“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梦中惊醒,耳边充斥着两种尖叫,迅速下床开门后看到朱鱼惊魂未定站在卫生间门口,手哆嗦着指着卫生间的门:“这里面……有个……有个人。”
夏光愣了一下随即明了过来,过去敲了敲门说:“姓宋的是不是你?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家有租客吗?这大晚上的你是想吓死谁?”
她的亲友簿上有两个人能自由出入小区,而那两个人中又有她家密码的只有宋舒幼一个。
“靠!!!”里面人爆了句粗,“你他妈独居十年突然家里多个人你觉得我一时半会能反应过来?!”
夏光扶额:“那你倒是出来啊,她又不吃了你。”
“我穿衣服呢!!!”
“……”
夏光意识到了什么,扭头问朱鱼:“她刚刚是不是/裸/着从里面出来的?”
朱鱼红着脸点了点头。
“能不能注意点!”夏光踹了下门。
“我又不知道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
宋舒幼嚷完这一句开门从卫生间出来,身上穿着她的小黄鸭,走路一瘸一拐,对着门口的夏光没好气道:“起开!!!”
朱鱼低下了头:“对不起……”
刚才的画面太美,她一个惊恐把手里的甘蔗丢出去了,正中宋舒幼的右脚大拇指。
夏光瞅着地上的甘蔗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伸手把朱鱼往次卧一推:“去睡觉吧,她这皮糙肉厚的砸一下死不了。”
“姓夏的你说的这是人话?!”宋舒幼在沙发上再次炸毛。
夏光没理她,从收纳盒里找出棉棒和碘伏,一把扔过去,“提前回来不知道打声招呼?这要在国外我一枪把你嘣了都算正当防卫。”
“这不想给你个惊喜吗。”宋舒幼拿碘伏擦着已经隐约发紫的脚指头,“再说我来你家什么时候提前打过招呼。”
夏光懒得跟她继续鬼扯,转身就打算回房继续睡觉。宋舒幼顿时急了,“她把我的屋子睡了!那我睡哪儿啊!”
“三室两厅剩下一个‘室’是被你吃了吗?”
“那间太小还不向阳,不去。”
“我给你转钱你滚出去住酒店。”
宋舒幼拖着残脚扑进小卧室。
夏光揉头,心道这都认识的什么人啊。
第二天朱鱼醒来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简直恨不得一头扎墙上去。她出卧室,看到宋舒幼正躺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右脚指头紫黑一片。
她忐忑不安走过去,柔声说:“昨晚很抱歉把你的脚砸伤了,我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一夜功夫宋舒幼的火早消了,见这姑娘温顺的像只鸽子一样给她道歉,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说:“本来就是我不对,你用不着自责,这点小伤还没踢个球伤的厉害,我皮糙肉厚的没两天就能好了,放心吧啊。”
看那全身细皮嫩肉跟块水豆腐似的,哪能和“皮糙肉厚”四个字搭边儿。
朱鱼心中越发愧疚,却也暗松一口气,知道这人不是个难相处的。她又拿了块新买的毛巾泡过冰水敷到了宋舒幼伤到的地方,倒弄得宋舒幼不好意思起来。
宋某越看越觉得这鸽子似的姑娘眼熟,最后一拍脑门:“对对对!你是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谁来着!
“朱鱼,”朱鱼轻轻吐出自己的名字,“我们应该在泰山日观峰见过,夏光姐姐当时拉过我一把。”
“我说看着眼熟呢,我叫宋舒幼,你叫我柚子就行。”宋舒幼揉了下鼻子说。
何止在日观峰见过,下山之后的第二天宋舒幼记得还在酒店房间里见过她,接着就被夏光好一顿义正言辞给忽悠过去了。
现在她越品越感觉这俩人没那么简单。
主卧门开了,夏光去厨房的路上路过沙发,幽幽来了句:“自己没手?”
宋舒幼将双臂一枕,视脸皮如粪土道:“没有。”
早饭夏光点了外卖,西湖牛肉羹配煎饺油条,尝到嘴里时随口对朱鱼说了句:“没你做的好吃。”
宋舒幼一口肉羹差点喷出来。
诡异,太诡异了,这大爷居然夸人了?还是在她最能凑合的“吃”方面?
在心里掀完惊涛骇浪之后,宋舒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是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吗?每次我来这住不了两天就会被赶出去,现在怎么了?老虎吃素转性了?”
夏光白了她一眼,眼神中写满了“就你有嘴”四个字。
朱鱼笑了下说:“是我前段时间遇到困难求助姐姐的,正巧我又是她公司的艺人,她心肠好所以收留我,这两天麻烦事没有了,我也马上就要搬出去了。”
搬出去,回到属于她的生活轨迹里,不再痴心妄想些有的没的东西。
宋舒幼连连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针对你,你在这住着挺好的,她那么大房子就自己住哪天码字猝死都没人知道。”
夏光被气的呛住了,咳嗽半天从牙缝里挤出来句:“我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唉,应该的应该的,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哎哎哎!撒手撒手!”
宋舒幼被夏光揪着后脖领从椅子上拎起来往门口拖,顿时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摸老虎屁股您放过我吧,我这身上还负着伤呢整条腿都动不了一个人住会死的!”
硬是将只紫了的脚指头说出要截肢的架势。
“放心走吧,到时候我去灵隐寺找最贵的和尚给你超度,保证你下辈子不再入畜生道。”夏光说。
“什么叫‘再’!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这辈子就入了畜生道一样!”
朱鱼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喝着牛肉羹,感觉门口拉扯的两人加起来不超过五岁。
夏光铁了心要把这个碍眼的家伙丢出去,门把手一转手里的人还没丢门外就又站了个人。
门外的男人个子很高,比夏光要高出不少,虽戴着墨镜,但也能看出来面容白皙清秀:“哟呵,你们怎么知道我就在门口?”
“大杨?”夏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方杨生将墨镜摘下合上,露出一双弯成月牙儿的桃花眼:“好久不见啊夏总。”
继而视线一沉又转移到被她提着的宋舒幼身上:“你们俩搁这儿耍猴戏呢?”
朱鱼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正好看到有个陌生男人进门,登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位是我初中兼高中同学,叫方杨生,也是山东人。”夏光对朱鱼介绍完,又转过来介绍朱鱼,“这位是……我家的租客。”
朱鱼笑了下:“即将搬走的租客。”
夏光心里又咯噔一下。
“你是山东人?”方杨生问,他对于他乡遇老乡的经历还是很喜闻乐见的。
朱鱼点头,“山东藤城的,你是哪里的?”
“我是青岛的,但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待在金县。”方杨生说完就坐沙发上研究宋舒幼那肿成茄子的大脚指头去了。
金县……这让朱鱼有点没想到。
每个藤城女孩在成长过程中都会被家长告诫那么一句老俗语:“嫁人不嫁金县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说白了就是穷啊,光名字占个“金”字有什么用,整个县就是一片村子,周围的山被开采的又秃又贫瘠,河里堆的垃圾多到连衣服都不能洗,河面上常年飘着死鱼。旅游业发展不了,仅有的一个化工厂也发生爆/炸倒闭,最后县里除了难闻的空气和浑浊发黄的自来水,什么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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