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没把那些巧克力放别的地方,我为什么连照顾猫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朱鱼进医院一直在自责。
夏光摸她肩膀安抚她:“别给自己压力,真的不能怪你。”
正常猫有几个吃巧克力的?大部分不都是闻闻就撤了吗?好家伙,这一堆臭东西吃的时候居然还知道扒个锡纸,它们怎么不连锡纸一块吃了呢?她简直都能脑补三十看着这一帮崽子玩命给自己灌毒的绝望心情了。
任是夏光这样安慰,朱鱼也没办法去原谅自己,她觉得如果当初她把巧克力扔了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为什么不把巧克力扔了呢?她陷入这场死循环里,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机会。
“夏女士,”刚拿到兽医资格证就被叫上战场上的实习医生一脑门汗,“您这六只猫的胃都已经洗完了,有几只不严重的今天就能回家,但那几只严重得留院观察几天。”
“好的,都没生命危险吧?”夏光问。
“目前来看都没有。”小兽医觉得话不能说太满,万一等会儿又情况有变呢?
不管他怎么想,夏光反正是松口气了:“麻烦您了,回头我给你们扯面锦旗送来。”
“哎呀这多客气——我觉得红底黄字就不错!”
“没问题。”
兽医通知完情况就又回了手术室,夏光坐到朱鱼旁边:“别自责了,刚刚医生说了它们都没有事,如果巧克力是我放的,你会不会恨我害了猫?”
朱鱼认真想了想,重重摇头:“不会。”
“那不就完了吗,朱鱼,像对我一样去对你自己,好吗?”
朱鱼浑身无力,努力冲夏光挤出一个笑:“我会加油的。”
六只猫,三只出院三只住院,夏光怀疑它们都是商量好的,故意给她和朱鱼找罪受。
走时院长都在感慨:“你们家这几只猫可太不一般了,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一毒毒一群的情况。”
旁边实习兽医插嘴:“会不会第一只吃完觉得不对劲,说哎妈呀我不行了,第二只听完它说的好奇也跟着尝两口,然后说哎妈呀我也不行了,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院长:“改行吧,德云社需要你。”
夏光已经不想去分析她家那几只蠢猫脑子里装的是水泥还是猫砂了,她只想赶紧回家洗澡休息。忙活这一趟全身都被汗浸透了,衣服贴身上别提有多难受。
回去路上她观察到朱鱼心情依然很低落,但已经没有再埋怨自己了。
“我晚上想吃菠萝饭。”夏光尝试转移她的注意力。
“好。”
“中秋马上就要到了,今年你准备做什么口味的月饼?”
“还没想好。”
“五仁的就挺好的,外面卖的都太甜。”
……
刚买的菠萝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满室都是菠萝香,朱鱼在厨房把菠萝洗净拿刀从中劈开,去瓤切块,过程游刃有余。
直到淘米时她看到淘米水被染成了红色,才发现左手拇指被切了一个大口正在往外冒血。可她竟感受不到疼痛。
先是感受不到疼痛,然后呢?她会逐渐变成什么样?
她把米倒掉又重新淘了一份,手指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好让伤口看起来没那么狰狞,然后去客厅医药箱里找到创可贴缠手上,整个过程安静的没一点声音。
“你手怎么了?”夏光从房间出来正好看到她在给手贴创可贴。
“不小心被刀划破了点皮,不严重。”朱鱼说。
夏光既心疼又懊恼,暗自怪自己习惯了她进厨房。
“以后别做饭了,到饭点咱们出去吃。”她说。
“好。”朱鱼答。
夏光觉得有点奇怪,正常情况下朱鱼肯定是会坚持在家做饭的,直到自己一再坚持她才会妥协,今天,是怎么了?
按部就班吃过晚饭,朱鱼早早回了房间,房间门紧闭,猫挠门都没能进去。夏光心里的不安渐渐被放大,三心二意码了两行字就过去敲门:“朱鱼,明天我们去灵隐寺转转吧?”
“好啊。”
“你睡前别忘了吃药。”
“好。”
实在没话说了,夏光留了句“晚安”就回了自己房间。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中场景很熟悉,又破又昏暗的走廊,天花板都在塌陷,有个男人拽着她一直在奔跑,口中不断说:“快!快!他们快追上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眼前忽然一黑。
“徐简!”她叫男人的名字。
回答她的是主人公的尖叫声。
夏光猛地睁开眼,天已大亮,脑海中许多新奇的东西在翻涌,整个人如获新生。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将近十点,她忙不迭起床去拍次卧的门:“朱鱼?朱鱼你起了没?咱们得赶紧出发了。”
无人回应。
夏光直接转动门把手开门进去,房内空无一人。
她找遍客厅和厨房,最后在冰箱上面发现了朱鱼留的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这是个很好的时代,但不妨碍我每天想死很多次。”
第56章 失踪
夏光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妙,连着给朱鱼打了三个电话都显示对方已关机,她病急乱投医,居然给宋舒幼打电话,接通就问:“朱鱼在你那吗?你有她消息吗?她跟你联系过吗?”
三连问搞得宋舒幼一懵,懵完说:“没有、没有、没有,她不见了吗?不会又被你妈忽悠走了吧。”
“这次和那次不一样!”夏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挂了,有她消息随时联系我。”
“哎哎哎——”另一头的宋舒幼满头雾水,越想越不放心,对隔壁实验桌的老头儿说,“所长我有事请半天假嗷。”
“又请假又请假!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能那么没有上进精神!”老头痛心疾首。
“没办法,孩子又出事了。”
“哦哦那赶紧去吧,小孩子比较重要。”
四十分钟后,宋舒幼赶到警察局,看到自己那三岁零三百个月的孩儿正瞪着俩通红的大眼看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中朱鱼先是乘地铁,然后坐公交,一路出了杭州市区,消失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
“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出动在杭州周边城市了,您先稳定下来情绪。”调监控的警察小哥贴心安慰夏光。
夏光摇头站起来,转身正好看到宋舒幼,问:“有烟吗?”
“有,”宋舒幼说,“不给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气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抽烟?”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对方是脑残。最后宋舒幼败下阵来将烟递给她,她却没接。
“还没到那个时候,我还能撑着找到她。”夏光转过去继续看监控。
抽烟的人都知道戒烟有多难,好不容易戒下来,除非到了现实真的能压垮她的地步,她不愿意再去碰它。
监控看了一遍又一遍,硬是没能摸清她出了市区最有可能去哪,寻人启事也已经发布半天了,硬是一通目击者电话都没收到。夏光陷入了空前绝后的绝望中。
“她会不会回老家了?”宋舒幼试着帮忙,“或者她手机上有没有gps定位?”
“有的话我还报什么警自己就去找了。”夏光回答完这句话目光收回来时正好放到了电脑usb接口处一闪一闪的u盘上,她如梦初醒般又仔细去看了一遍监控里朱鱼穿的衣服,几乎欣喜若狂:“有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初朱鱼从藤城回来那天就穿的这件上衣外套,下高铁时夏光随手把她的u盘装进了她口袋,而u盘有定位系统!谢天谢地!她俩居然都忘了把u盘拿出来!
夏光连忙拿手机去定位u盘的所在地,触碰屏幕时指尖都在发抖,那边宋舒幼也没闲着,直接摁钥匙拉车门:“先上车!警察那边路上通知,咱们俩先找过去!”
夏光立马奔到车里。
红色宾利一路玩命开直接飞出杭州市区,手机上的定位地是个很偏僻的周边乡镇,看名字应该是在一家宾馆里。
宋舒幼一边听导航一边强忍住闯红灯的冲动,最后干脆不忍了,趁没人一踩油门冲了过去!
“靠!夏光我跟你说这一路要真出点什么事你不替我进去你都是孙子!”
“再快点!我现在就是你孙子!”
两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体面垃圾在人命面前显然已经视教养如粪土。
“离目的地还剩1.5公里。”
“离目的地还剩1公里。”
“离目的地还剩0.5公里。”
“您已到达目的地。”
夏光人生第一次觉得志玲姐姐的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红色宾利在一排“拆”跟前停下,即将拆迁的小旅馆冷清到连只蚊子都没有,满脸皱纹的老板娘在风扇底下望着俩不速之客:“侬要住店哇?”
夏光将朱鱼的照片都快贴老板娘脑门上了,汗流浃背说:“您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她嘛,见过见过,今天早上找到这里开了间房,也木得行李,上去的时候还跟我说对不起,怪得很怪得很!”
“那她现在在几号房间?”
“301嘛——”老板娘话没说话,两道人影就已经“嗖”一下兔子似的蹿上了楼梯,不禁嘟囔,“这俩人也怪得很,今天怎么回事嘛,净遇怪人。”
夏光赶到301门直接踹门,结果门不出意外的反锁了!宋舒幼跑走廊给老板娘喊话:“钥匙有得没得!我们俩要进去!”
“你们要我就给哇!”老板娘来劲了,“你们既然和里面的小女子熟,那你们让她给你们开门嘛!用钥匙就是非法入侵懂不懂!”
在她啰嗦的空儿里夏光牟足劲一脚踹开了门,老木门年久失修,被踹开后“轰”一声倒在地上。
老板娘气得哇哇叫,上去就要和她们理论,结果进了301脏话还没骂出口就吓得瘫倒在地,尖叫着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血,全是血,已经从浴缸里溢了出来。躺在里面的姑娘面白如纸,双眸紧闭,看起来已经没了一丝生气。
“朱鱼!朱鱼!”夏光顾不上害怕,慌乱中扯了块毛巾缠在她正咕咕流血的手腕上。又两只手伸进血水里把人从里面捞出来。
宋舒幼从进门起人就已经被吓傻了,现在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匆忙拨通了120,位置没报明白了就听到夏光一声吼:“别打120了,先定位最近的一家医院,快!”
夏光背着朱鱼从三楼下到一楼,血水蜿蜒了一路,老板娘早就不知去向,关闭车门后宋舒幼一踩油门开出了绝命逃亡的架势。
这鬼地方实在太偏,最近的医院也要七公里外,路上六个红绿灯。闯到第三个时一辆警车追上来,副驾驶的胖交警拿着大喇叭对她喊:“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宋舒幼扯着嗓子喊:“大哥你看看后面啊!要死人了啊!”
朱鱼手腕上的伤口实在太深,纯白毛巾全部被浸红也没止住一星半点,夏光咬牙给她摁住伤口,明明已经崩溃还在试图喊醒她的意识。
交警忘了一眼,瞬间汗毛直竖,大夏天硬生生给他整凉快了。人命关天,胖交警跟总部打了个招呼,接下来警车全程开路,确保红色宾利畅通无阻直达医院。
炎炎夏日,夏光却感觉怀里好像抱着一块寒冰,朱鱼身上越来越冷,冷的她牙都在打寒颤,每分每秒都在祈祷快点到医院快点到医院。
车停到医院门口夏光从开车门到冲到医院大厅几乎没用到半分钟的时间,直到冲上来的医生护士把朱鱼从她手里接过去她才开始累到直不起腰。
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流到嘴里反正味道不太好。
宋舒幼给她递了张纸巾,她摸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了把,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已经筋疲力尽。
过了会儿医生出来,说朱鱼出血过多需要输血,医院的血包不够,还差400ml,问她俩谁是b型血。
在椅子上接近昏厥的夏光举起手:“我是。”
宋舒幼也举手:“我万能的。”
医生百忙之中懒得科普o型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输,拉着夏光就去了抽血室。等人再出来,脸已经白的跟鬼一样,站都站不稳。
宋舒幼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葡萄糖饮料,拧松瓶盖扔给她就问:“还能行吗你?”
夏光仰头喝了一口,有气无力道:“放心,死不了人。”
“可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快死了。”
“那家里的七只猫一盆花就拜托您了。”
“别,我求你别死。”
一个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口罩都被汗水浸湿,无限欣慰说人已经脱离危险期,等会儿转入病房就可以过去等着苏醒了。
夏光站起来想给医生道谢,结果眼前一黑差点倒过去,幸亏小宋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哎呦你说你这是干嘛,万一赶大过年的人大夫不给你个红包是不是还不好看?”一句话把走廊里的人都给逗笑了。
……
朱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漂浮在一片没有边际的海里,海水是黑色的,天空也是黑色的。过往那些沉重的片段在她的眼前不断播放,她忍不住想把自己溺死在海里。
可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那只手纤细有力,拼命想把她从海里拖出去。
“朱鱼,别死。”
这是谁的声音?
她想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想起来,对了,是夏光。
她早已经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在新城市扎根,她已经有了爱的人,她每天给她做饭,陪她去逛西湖,她们还养了七只猫一盆花。她沉浸在痛苦中太久,花了太多时间在过去上面,怎么就忘了她的姐姐,她的猫咪,她的昙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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