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连忙走过来按住他,脸色不悦的问:“你干什么?”
“我看你生气了,起来哄哄你呀!”
贺若君沙哑虚弱的笑着,伸出被缠绕的跟木乃伊样的手在朱雀头顶揉揉,说:“别生气,会长皱纹的。”
“噗嗤……”
朱雀气的笑了,然后拉着他的手,拍拍手背,说:“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
贺若君挂着虚弱的笑容:“我没事,咱们出院吧!”
朱雀瞪了他一眼,他吐吐舌头,笑笑,不说话了。
纪渝尘敲了门,手里挽着一件西装外套进来。
看着床上被缠的跟木乃伊样的贺若君,连忙抱着衣服走过来问:“小贺,你没事吧?”
朱雀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贺若君拉了一个一如以往的灿烂的笑容,干涸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说:“没事,不疼!”
朱雀翻了个白眼,用沾水的棉签帮他润润嘴唇,说:“屁话,你麻醉还没过,当然不疼!”
贺若君失血过多,连日来没有休息好进食也很少,看起来虚弱极了,他的声音很小,很沙哑,说话也断断续续,总是像一口气都接不上来,就要断气了一样。
他躺着一动不动,看着纪渝尘说:“老板,我还没有办理离职手续,能不能算工伤?”
纪渝尘跟不上贺若君的想法,虽然不明就里,还是当即承诺:“算,当然算!”
贺若君咧着嘴笑着,动动手指,对朱雀说:“那我可以多住几天,不出院。”
纪渝尘一听,当即大呼:“你都这样了,出什么院?”
“医院住着贵啊,老板,我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纪渝尘看看自己抱着的衣服,无语到了极点!
朱雀瞪了一眼纪渝尘,瞪的他心虚不已,然后说:“早知道你出门就被某些人伤成这样,我就该以身相许!”
贺若君知道他说的气话,也不多言,有些落寞的笑着,看着窗外灿烂刺目的阳光,心里好笑:这么大热的天还抱着一件衣服过来,逗猫呢?
却黯淡不已的说:“以前小青龙失恋的时候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把自己喝进了医院,我还笑话他,多大的事儿呢?”
他的脸色苍白,眼眶红红的特别可怜:“现在我知道了,确实挺大的事儿的,我都以为天要塌了,刀砍过来也没感觉了……”
“小贺……”
“没事,这不是没事嘛……”
“没事?要是让人知道你被四个小喽喽砍成这样,关陇的脸都没地儿搁!”
贺若君扯着笑意说:“呵呵,多大的事呢?更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不就是流点血嘛,你做点好吃的给我补回来!”
朱雀抱着双臂不悦:“就你道理多!”
贺若君转过头来,稍微喘了口气,问:“小白呢?”
朱雀明白他的意思,说:“他没事,已经来看过你了,我让他回病房休息,观察一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他把轮椅推过来,说:“我推你过去看看他。”
贺若君点头。
纪渝尘把衣服搭在轮椅上,阻止的说:“他都伤成这样了,去什么去?”
朱雀置之不理,掀开被子,把穿着宽大睡衣的贺若君抱起来,尽量避免碰到更多的伤口,轻柔的放在轮椅上,透过一些角落,能看到睡衣下裹的严严实实的绷带。
“那次你伤的动弹不得的躺了一个多月,天天嚷着要出去晒太阳!就知道你是个从不听医生话的!我推你过去看看,之后不准任性了!”
贺若君浑身发软,根本没有力气,只能瘫在轮椅上,微弱的挂着笑容,点点头。
冯巍的情况确实比贺若君好太多了,此时坐在床上,看着裴俨给他削苹果。
他看着贺若君被推进来,眼泪扑簌簌的夺眶而下。
贺若君歪着头靠着轮椅,虚弱的说:“怎么哭了,别把我小侄子带成苦瓜脸了!”
冯巍在裴俨的帮助下挪动位置,靠近床边,他抹了一把眼睛,说:“谁哭了,这是孕期激素分泌紊乱!”
贺若君苍白的唇笑笑,对上裴俨感激又歉疚的脸,说:“赚钱养家是男人的责任,保护妻儿更是男人的责任。你的事我不管,但是不能把小白牵扯进来。”
他微微抬起手,朱雀连忙把手伸出去放在他的手下。
贺若君微笑,对裴俨说:“不方便出手的,你可以找他!”
冯巍看着看似与平时完全一样挂着灿烂的笑容,乖巧的让人心疼的贺若君,抿抿嘴,说:“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贺若君看着他,微笑的点头,捏捏朱雀的手,示意他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贺若君和冯巍了。
贺若君看着冯巍,就这么等着。
冯巍穿着拖鞋走下来,推着贺若君到沙发的位置,自己坐在沙发上,与他平视,双手轻轻握住他缠着绷带的手,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是憋着眼泪没有掉出来。
“你当时,是不是一心寻死?”
“我要是没回来,你是不是就死了?”
贺若君动动手指,笑的凄惨极了:“被你看到了,真是狼狈!”
冯巍捏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摩挲:“分手就分手,多大的事?大不了我帮你去把他揍一顿,为什么要寻死?”
贺若君笑笑:“我没有,我只是走神了……”
冯巍大惊:“走神?千钧一发的时候,稍微的迟疑都是把命交给对方!这个道理你不比我更清楚?那种时候怎么可以走神?”
贺若君凄凉的拉着笑容,眼眶了弥漫了水雾:“那一刀砍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没觉得疼,当时就在想,是不是我已经死了,所以不知道疼。”
“后来我发现不是不疼,是这里没有感觉了。”
贺若君指着自己的心口:“我以为所谓的情伤不过如此,大不了睡一觉吃一顿,又是崭新美好的一天。”
“可是我错了,自欺欺人是没用的,逃避也是没用的!要不是我晃神,你就不会进医院了,对不起……”
“你……”
冯巍轻轻抚摸他的头,拿着纸巾擦了他的泪水,说:“要不是你,我们已经死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难受,心里堵得慌,根本喘不过气来,就想着,要是能一口气提不起来,是不是心口就不堵了?”
“要是我被砍的要死了,小忧会不会就回头再来关心我了,会不会就不嫌弃我,不会不要我了。”
贺若君摇头,苦涩的笑了:“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想。谁都不能守着谁一辈子,不就是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从小就是一个人过来的,不过是出来逛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了而已。”
他可怜兮兮的说着一切,看起来卑微又无助。他心里知道,姚离忧肯定有问题,而且非常确认!不然何必又用如此蹩足的手段放个摄像头来看自己的情况?
他的话半真半假,一句一句都在沉重叩击姚离忧血流不止的内心!
冯巍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看着周身散发着绝望的贺若君:“你不是一个人,你看看身边,老纪,朱雀,我,还有个没出生的小侄子,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你看你这么会打架,以后要教他知不知道,别让他被人打了!”
冯巍往前坐了,拉着贺若君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贺若君惨笑的流泪,说:“我差点就死了,我知道的。”
“放心,以后我都不会寻死了。等我出院了,我想出去走走,彻彻底底的忘了他。”
“不就是分手嘛,多大不了的事呢?”
第50章 50
朱雀以贺若君要休息为由,赶走了纪渝尘,独自守在他的身边,把轮椅推到病床正对面放着,又整理了依旧搭在上面的衣服。
他拉着凳子坐在贺若君的病床前,看着他沉睡的苍白的模样,心疼不已:“从小你就护着我们,我还记得那时候我们才十来岁,你骗着我们一个人把他们引过去,让我们几个先跑。”
“等我们发现不对劲跑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被他们打的快死了。那个时候的我们好穷,穷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浑身滚烫,迷迷糊糊的吐血,却没办法去医院。”
“我还记得医院的人冷冰冰的看着我们,说‘没钱就别学人生病’。当时我就觉得好特么讽刺,不是说医者仁心吗?怎么都钻到钱眼里了?”
朱雀鼻头微酸,把手伸到被子里拉着贺若君的手。
“后来我立志要学医,做你一个人的医生。”
“可是有什么用呢?还是治不好你,眼睁睁的看着你寻死觅活,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就像是一盏易碎的琉璃。”
“你啊,总是挂着笑,明明比我们都小,却悄悄的在我们背后承受了本应该由我们承受的压力。知道小青龙喜欢看书,没日没夜的去捡破烂,收旧书;知道小白虎喜欢软件,拼了命的去打工给他买电脑。还被人骗了买了个破电脑回来!”
“他们不让我告诉你,偷偷的去把人打了一顿,换了一台外星人回来。”
“笨蛋阿若!就你这身手,要不是想死,怎么可能被四个小喽啰砍成这样?”
“这种笨得要死的手段在我们十来岁就已经不用了,知道为什么吗?”
朱雀回过头看着衣服上藏着的针孔摄像头:“因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阿若很聪明,打起架来不要命,学什么都很快!要不是他心不在焉精神太差,他早就发现了!”
“你被发现了,顶多惹得他不开心;你知道那时候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吗?”
朱雀惨淡的笑了:“会死!”
“他好不容易护着我们到现在,你不该这么伤他!既然分手了,就像个男人,洒脱一点,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
“唔……”
床上的人嘤咛的皱起眉头。
朱雀转过头来,紧张的转过头来,弓着背靠在他的身边,轻言细语的问:“阿若,怎么了?”
贺若君皱起眉头,微微的睁开眼睛:“疼……”
朱雀坐在床边,帮他捋捋凌乱的刘海,说:“麻药过了,我给你上止疼。”
贺若君摇头,气若游丝的说:“不用。”
他笑问:“就听见叽叽喳喳的,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吵到你了?”
贺若君摇头:“没有。”
他拉了一个笑:“我最近卖身得了一笔钱和三个店铺。”
“知道。”朱雀瘪嘴,“谁这么没眼力见,五千万就把你打发了?你的身价就值这几个钱?”
朱雀把贺若君的床头稍微摇起来。
贺若君察觉位置差不多了,颔首示意。
“不错了,能卖这个价,我开始还以为是卖器官呢!”
朱雀冷笑:“以你的身价,后面多个亿都嫌太便宜!”
“这么多年来,唯独没碰过卖身贩 毒这些事儿!一是觉得太缺德,二是我觉得没有什么事不能用双手创造的。”
朱雀不语,就这么等着。
“我想用这笔钱办一个福利院,不是幸福福利院那种吃人血馒头挂羊头卖狗肉的垃圾玩意儿,是真正的福利院!”
贺若君看着天花板畅想:“用卖身得来的肮脏钱去做世上最干净的事,我是不是很卑鄙?”
朱雀跟在他身边很多年,熟知他的性格,要不是疼的不行,他不会说这么多话!
他悄悄推了止疼药,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日常开销就挂在拉格朗日吧!”
贺若君摇头,笑道:“三间店铺都在中央大街,我去看过,位置很好。我想收回一个店铺开一家咖啡店,剩下两个店铺继续收租。把他们的收益都用在福利院的日常开销上。”
朱雀一怔,说:“好!”
“咖啡店可以请一些不影响工作的残疾人做店员,把福利院每日开销都在咖啡店公布,也可以接受善款。到时候我们开一个官微,每天更新善款的去向,告诉大家福利院的伙食。”
朱雀说:“福利院就叫阿若福利院!”
贺若君满足的笑着,就像是看到了无数无家可归的孩子的笑容。
“叫‘花开’,咖啡店就叫‘文道花开’。”
“我不想让孩子们觉得自己是没人要只能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他们明明是最美丽的花朵!”
屋内一阵安静。
贺若君看着门外,好一会儿,问:“他一次都没来过吗?”
朱雀佯装不懂,问:“谁呀?”
“我没有闻到他的味道,也见不到他的人。”
贺若君有些失望:“可是我好像感觉到他抱着我,流着眼泪说他错了,他爱我。”
朱雀抿嘴不悦,说:“幻觉。”
贺若君侧着头看着门,眼泪顺着眼角浸润了枕头:“小红鸟,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是我的初恋啊!”
“失恋而已,至于要死要活的吗?”
朱雀翻了个白眼,拉着他的手,说:“阿若,我们回家。”
贺若君哭泣着摇头:“我本来也有一个家,现在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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