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玺想了想,摘下眼镜放床头柜上,认真地盯着严华问,“在哪里进进出出?”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严华那时的表情,她先是一愣,少女的娇羞一滑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少妇的了然和狡黠,伸手搂住贺玺的脖子,“你这人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的贺玺记得那晚是她们分手前最酣畅淋漓的一回,严华的眼神水灵灵的,声音难得的娇滴滴的,最后被贺玺伺候得怒生生的,张嘴咬在对方胳膊上,“烦死你了。要不是第一个遇到的是你,老娘不至于错过那么多。”
错过的太多了,错过了人一生只有一段岁月的独特快乐,错过了青年情热的奔放,直接步入中年阶段后也不过止于七年,那七年,痒的不是感情,还是比感情更难的世俗。
贺玺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到了“洛英”门口,咖啡店里有五六位客人在休憩,严华在吧台连轴转,忽然意识到店外有人看自己,抬头却见是眼神温柔的杀千刀的。严华别开视线,嘴角泄露了丝笑意。
贺玺将菜篮子放在后院,洗了手去帮忙,“下一杯什么口味?”
“玛奇朵,奶沫打好了,淋上酱就行。”严华快速说完,端着两杯咖啡走出吧台,擦身而过时,胳膊碰到贺玺的,她明明很小心,却还是触到,这必然因为贺玺早就守株待兔。严华白了眼前副局长,“一边儿去。”
贺玺就做好最后一杯玛奇朵,又一边儿去择菜准备午饭。天气渐热,小厨房没有装空调,很快她后背被汗渍浸透。贴身的弹性Polo衫勾勒出内衣的痕迹。贺玺再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无奈地吸了口气,暗叹基础代谢慢了的年纪简直吃什么吹起什么。她重回“洛英”帮忙才不到一周,契姐妹好像要弥补在进进出出上无心无力的困境,铆足了劲儿换着花样做饭投喂她。
要是不能包圆剩菜剩饭,严华就以为自己做得不入口,皱眉细品后还要在第二顿改进做法。贺玺却说真的好吃,只不过她的确消化不了太多,晚上睡觉拉着契姐妹的手弹自己的小肚子,“瞧瞧,圆乎乎,软绵绵,再这么吃下去,我怕你看我都嫌弃。”
严华不嫌弃的,她越来越不习惯背对背睡觉,总是在半夜不知不觉靠进贺玺怀里。而觉浅的贺玺总会第一时间响应,用手臂收拢对方。再想想自己起伏的也下垂的胸,凸起的却无力的小肚子,还有耷拉的也沉重的眼角眼皮,比较十几年前好歹还有的两条腹肌线,贺玺不禁再次感慨光阴真是一点儿不讲情面。
贺玺就在感慨中重温着这份“好”,又在唏嘘中检讨着这份“好”。那边炉子上的清蒸鱼放上,这边的鸡毛菜就要下锅。热火热燥热气扑面而来,贺玺的耳根到脖子滴下汗珠。
忽然那被汗水挠痒的地方被凉毛巾沾过,贺玺回头,见严华撑着双手靠在台面后挑起眉毛,一副监工的模样,“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吃呢?”
“很快就好,还差——”贺玺忽然想起来,中年人的养生主食老南瓜没买,那青皮硬络的老南瓜,可不就是她如今这岁数的写照?
“就知道你丢三落四。”严华嗔贺玺一眼,取来几条山药要削皮。被贺玺按住手,“戴手套啊。”
可手套也没戴上,鸡毛菜也仅仅关火未起锅,热燎燎的小厨房内,贺玺抓住严华的越发干瘦的手,再严丝合缝地扣住,一时还发起了怔。严华偶尔会说“一把年纪不搞这个”,但对贺玺没由来地搞一下拉手这档子清纯事儿却没拒绝,她顺着贺玺的视线,轻声叹,“哎,老了。”
老了的手背被贺玺亲了下,润得严华凉丝丝,又马上热乎乎,她白贺玺,刚要说“又搞这个”,贺玺却不顾自己汗涔涔的,抱住契姐妹,“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够那么‘好’,可现在不好,什么时候才是‘好’?”
严华想了想,很快懂了她的意思,她贴着贺玺汗津津的脖子,不嫌弃地拿脸蹭那处,“我还是觉得像做梦。”
贺玺的心被刺疼,用唇点点契姐妹的脸颊,“要不晚上试试,看真的做梦不?”
“没感——”严华那个“觉”字没出口,贺玺已经捏了她屁股,那块软肉被拿捏时还似乎被不舍地刮了下。贺玺下一秒又一本正经地取下眼镜擦起满是雾气的眼镜,再用她那慢悠悠的节奏重新架回眼镜,但整个过程又快得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要——”严华那个“脸”字也没出口,贺玺已经戴上手套削起山药皮,煞有其事地边忙边说,“你也可以还回来嘛。”
“我呲——”严华那半个“嗷”的音节还没发出,贺玺回头,脸色庄重地看着她,忽然露出调皮得逞的笑容,严华呆了两秒,再瞪一眼后才转身离开厨房。
现在没客人来,严华站在梅树下打扇子,一下比一下用力,又拉开衣领让风进来得更多些。再塞到嘴里一根烟,叉腰吸了两口。她就这么边吸烟边打扇子,也不知道是为了驱散烟味,还是为了降温散热。
贺玺蒸上山药后,严华已经在院子里吸上第二根,退休的副局长走上前取走扇子,帮契姐妹慢慢招着风,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今天买菜路上的趣事。
严华就“嗯”或者“哼”,偶尔穿插一句,“那人还不错”,又觉得奇怪,贺玺这会儿一来,她又没那么热了。
她嘴上的烟忽然被贺玺拔走,严华刚要回“别管我”,人前端庄的副局长已经将烟放进自己嘴里,自己的唇和烟蒂上严华留下的湿润重叠,再吐出一口,“诶,好久没抽过,薄荷味竟然还是这么清爽。”
严华记得十来年前,契姐妹忙完几顿后,就靠在床头放空,她点支事后烟,贺玺则眼巴巴看着她,“小花,咱们少抽点好不好?”
严华那时说你不懂,事后一支烟,还有三五遍,这是续劲儿的。贺玺便好奇地吸了口,很快吐出,“竟然是薄荷的。”
此刻贺玺老神在在夹着严华的烟,手势一看就生疏,“挺续劲儿的。”
严华张嘴,脸上绯红冒出,“不要脸的东西。”
不要脸的贺玺在梅树下只看着她笑,“我还会更不要脸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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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中年妇女不值得车的快向我道歉,慢火炖晓得伐。
第 52 章
早年在聊天室学习新知识时,严华还能经常遇到同龄人。再到流行各种BBS那会儿,她已经成了只看贴不回复的沉默过客。又到了各种社交媒体兴起的时候,严华已经不关注小年轻们的情情爱爱贴贴亲亲,遍地都是纸片cp素人明星cp的年代,不缺养眼的人儿滋润她的心灵。
但看到一群比她侄女还小的蛋蛋后姐来狗去地不惧在太阳下卿卿我我时,严华还是羡慕上了——那光亮新鲜的肉-体,那光滑细腻的肤质,那圆润弹性的苹果肌,那一条条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效拉成的大长腿……再看自己,中年尾声、初老年纪的严华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皮对皮、肉对肉的勇气。
她那说晚上要试试的契姐妹,今天发病了似的,蹭摸捏抓搂亲抱轮番上阵,显然是才规矩几天皮痒了。严华好奇地问贺玺,“你……还没那什么啊?”
躺在凉椅上敞开三粒睡衣扣子的契姐妹从扇子后窥她,“嗯,不过估计也快了。”
凭什么啊?严华说好事怎么都让你占了呢?
贺玺想了想,“基因的关系,我妈六十才绝经。”意思是对于这种“好事”,严华也该问问她地底下的亲妈,“你怎么挑的基因?”但她晓得严华在意的并非是不是“好事”,只是在意同龄人间的衰老速度拉开了差距。好像有那一个月一次的子宫内膜脱落,就称得上“年轻”。
放下扇子,贺玺拉起严华的手,“走。”
严华轻轻甩开她,脸上怏怏不乐。贺玺说要不换严华先来,她躺着就是。
严华眉头蹙出几道细纹,“你想得美。”转念一想,自己既然老井一口水位下降还接近干枯,不如姑且在贺玺的河道里畅游一番吧,毕竟人生境界的美,不止是受得了的美,也是贡献出去的美。于是严华示意贺玺拧开院子里的大灯,在贺玺的扇子风下剪起了指甲,并小声念叨着,“哎现在小年轻还有那个什么……指套,我觉得这个发明很人性化啊,卫生安全还能……嗯,可惜我没有。”
“我有啊。”贺玺悠哉哉地回答。
严华噎住,脸先涨红,随即变白,“什么时候……有的?”她觉得贺玺如此紧跟实事,莫非外面有过?毕竟贺局,毕竟人模狗样戴金丝边,毕竟发福但还勉强能看,毕竟还有月经……好多毕竟在心里掠过后,贺玺笑着说,“我会学习啊,这几天你不是看到我总是收快递么?”
快递收了润滑油指套自动剃毛器等物件的贺玺不管严华有没有将指甲精益求精地打磨好,扔了扇子抓紧对方的手,前探咖啡馆,确定门锁好,再后瞄左右邻居院子,确定没有可供偷窥的空间,在严华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皮对皮肉对肉地碾上她的唇。严华起初是拒绝的,嘴巴闭上牙齿合起,用实际行动告诉贺玺:中年妇女不要搞这么火辣,蜻蜓点水就行,小年轻们大江大海的水浪滔滔,她严华可枯得都露出了泥土纹路。
贺玺见严华不配合,搂住她的腰后在她耳边叹气中夹杂着喘气,“没事啊,慢慢来。”
严华的大脑已经清醒了,她不再纠结于什么泥土江海,她又执拗地思索起那个问题:个杀千刀的要是又跑了呢?如果跑之前刚刚浇灌了她这口枯井回春,下一回自己要如何独自扛过大旱几十年?
严华后悔啊,她小腰一尺七、发丝如青瀑、脸蛋紧致红润白皙得让人想啃一口的年纪,戴黑框眼镜的纯洁贺玺仅仅乖乖地在半夜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后来即便在工厂流水线辛苦劳作,严华毕竟还是年轻的,皮和肉还是富有弹性的,身体还是足够韧性的,那时候她都没想过去找找别的姑娘试试,一门心思只想找贺玺。好不容易等到三十七八铁树开花,戴金丝边的贺玺竟然在七年后扔了锄头就跑路——可是,她跑她的路就是,老娘为什么不抓住月经的尾巴再找人干几年呢?严华问自己。
其实思来想去,严华觉得罪魁祸首还是贺玺,此人把控了她的开关,抽干了井水,封上了井盖,让严华看着不再年轻的躯体在黑暗中沉沦老去。
分心的严华没逃过贺玺的眼睛,她牵着对方进屋,踏着木梯一前一后“吱吱呀呀”地上楼,忽然她想,今天这场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接触,会不会也像这经年的老楼梯一般“吱吱呀呀”地将散架?
严华已经起了抵触,她不自在地侧身,“我去那个屋睡吧。”
贺玺却能动手不张口,拉着严华的手穿过松了三粒扣子的地界,一马平川中还有两侧软绵绵的土包子,光秃秃的没有布上任何绿植,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怼上她的指尖,又被贺玺引导着指尖抵达指腹。贺玺简直是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表情,“任你……处置。”
严华的手微凉,怔忡间,手指还是挤压了其中一只土包子,表情也像前副局长那样庄重,“不错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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