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高处走——”李勤芳音量提高,马上给女儿的选择做了精准批示,“你是不是傻啊?魔都都找不到工作,楠城能干什么?开车还不如不回来呢。”
见王砚砚不语,她缓了语气,“回来就算了,终身大事总要解决吧?宋子闻妈妈那边还眼巴巴盼着呢。你周末回家,我们把这个事定下来,之后你想开车就开车,想开店就开店。”
原来还是为了逼婚,王砚砚摇头,“我不喜欢宋子闻。”
“感情可以培养的,喜欢值几个钱?值得了人家五套房子三台车两个厂?他妈妈又提了,只要这事定下来,你爸还能去他家厂子上班,不会累,但有个养老的安稳地方。”李勤芳心急如焚,生怕这次拒绝了人家好意后再也没下一家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我说过,我不想结婚。”王砚砚倔强地回她,“妈,说白了,不就是卖女儿养你们自己吗?非得给我卖出个好价钱你才有面子是不是?”
“面子面子?你开个网约车我就有面子了?”李勤芳本来觉得她和王启德这辈子完蛋了,而出息的女儿是唯一的骄傲和指望,但是被亲戚阴阳怪气说被辞退,现在真的确认了王砚砚已经沦落到和她一个潦草层次,李勤芳万分不甘,她眼睛瞪圆,“你搞明白自己,你什么都没有!没有厉害的爹妈,没有房子和捆捆钞票做嫁妆,没有学历,没有稳定工作,也没权没势,你唯一有的,就是你正是结婚生孩子的好年纪,懂不懂啊?不抓住这次,你一辈子都被人耻笑!”
见王砚砚低头不回答,李勤芳在卧室里暴走,指着满目的草莓紫薯色骂道,“家里现成房子不住,跑来和雪里迷租什么房子。一个月多少?要三四千吧?我的乖乖,你赚多少哦?”李勤芳气笑了,“人家和你不一样,她家里蹲几年但是已经成了国家的人了,她吃喝拉撒睡到死都有稳定保障,你有什么啊?从小非得和她混在一起?严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不姓严,你姓王,穷了几十年的那个王!除了让你嫁个好人家没别的法子的王!”
李勤芳说到激动处眼睛已经红了,王砚砚的“卖女儿”说法刺疼了她。她也承认,这事多多少少有买卖成分,但是她实在没法子。她一根烤肠一块钱的利润,实在扛不住日渐衰老却没有生活保障的两夫妻,更扛不起女儿家里蹲或打零工。她手里没有更好的资源,只有一块天上砸下来的馅儿饼,哪怕对方二婚,哪怕外面有传言说宋子闻得了性-病。二婚不是问题,得病也能治,这个世界最难治的是穷病,比穷病更难治的是得了穷病还心比天高眼高手低。
见王砚砚还是不应,李勤芳走到女儿面前,“你倒是说话啊!你让我怎么办?我实在没法子啊。”李勤芳带着哭腔问女儿,她双手忽然抓住王砚砚的胳膊,“跟我回家!”
王砚砚挣开她,“我不回去。”她听着亲妈“你什么都没有的”句句数落,心里早就哭成一块块碎片,女孩只是轻轻揉了鼻尖,“妈——你要多少钱?我有的,都给你,我只要一件事,别逼我结婚好不好?”
“为什么啊?你以为我是逼着向你要钱?”李勤芳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害怕结婚啊?你是不是和谁谈恋爱?怕我拆散你们?”
那句大实话已经呼之欲出,可理智告诉王砚砚还不能说,她最终摇摇头,“我没谈恋爱。”
听到这句话,门外抓着把手差点冲进来的严珑心也一沉,最终走到阳□□自待着。没过一会儿,李勤芳已经夺门而出,暴怒地回头喝道,“那你就等着我和你爸一起跳大溪吧!”
王砚砚的手攥着拳头,不声不响地任李勤芳摔门离开。她站在客厅,孤零零的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时,一双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王砚砚这才发现自己有着落了,她转身,将哭得眼泪汪汪的严珑抱在怀里,“没事啊,必经过程嘛。”她也擦擦眼泪,想更用力的抱住严珑,可是发现使不出力气。
什么都没有?她有严珑呢。严珑吸吸鼻子,她想说,“砚砚,要不……咱们出柜吧?”可李勤芳两口子跳大溪怎么办?严珑只能用劲和王砚砚相拥,半天,两人同时“哎”了声,愁眉苦脸地互看一眼,又同时挤出笑容。
严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砚砚,我可以辞职,我们离开楠城吧。”
--------------------
太太们,这个周末作者有事更不了,下周一继续。
第 56 章
王砚砚一早出现在乘客面前时双眼浮肿黑眼圈也没来得及遮住,昨天她劝完祖宗别动辞职念头又闭眼失眠到下半夜,生怕严珑发现她没睡着,几小时后又差点错过起床的点。
陶莞不在,只有说话不清晰要辨认老半天的陶妈妈,阿姨看着自己的拐杖轮椅先被搬下楼,女孩爬回六楼时脸上的汗珠已经挂不住。她弯腰,小心扶着阿姨的腿背起她,“咱们慢点,没事的,阿姨你能搂住我的肩膀使劲儿吗?”陶阿姨照做后,女孩关上门,还仔细检查了下是否关牢,再靠着楼梯一步步挪下楼。陶莞也后悔,“当初家里买房子怎么不买个电梯房而选了多层。”而指望着加装电梯的事儿还在各单位的拉拉扯扯中。
王砚砚乐观,“没事,阿姨不重,我们也可以当成锻炼。”她不知道这声“我们”,让被医生建议看看脑子的陶莞可能也要看看心脏。
女孩的汗水滴答在地面,口不能言的陶阿姨看了心疼,温柔地伸手帮王砚砚擦去汗水,王砚砚一愣,随即笑呵呵地说了声“谢谢阿姨”。这之后就是一早上细致的陪诊和治疗,陶阿姨是车祸导致的脑损伤,以致运动功能受损,双腿挛缩肌肉无力的她一开始都不能下床,好在她坚持理疗,现在能扶着拐杖走几步。她尝试扶着杆子走路时,王砚砚就在一旁关切地瞧着,一点都没有有些年轻人低头刷手机不闻窗外事的冷漠劲儿。
尽管说不清楚,陶阿姨在治疗结束后还是拉住王砚砚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时还在女孩手心写着字:到我家吃饭。陶莞今天五点就起床忙活,准好中午要吃的肉类,就等着中午赶回家做剩下的菜。
“这……”王砚砚觉得不合适,她们只是临时雇佣关系,和陶莞还没处到上家里吃饭的份上,再说,她也不想瞒着严珑。犹豫时,陶莞发来信息,是一张对话截图,她竟然先问了严珑,“能不能请王砚砚同学和严珑师妹中午在我们家吃顿便饭?我妈和我都想好好感谢你们。”
严珑表达谢意后说中午单位要临时开个会,她就不来了。她不来王砚砚也要报备,忙对着手机猛摁一通,最关键的一句话是,“宝贝我决定不在她们家吃饭,我自己在外面吃还简单你说对吧?”
那头的女朋友却很大度,“人家特意准备的,吃吧没事,有道菜还是鳜鱼呢。”
于是坐在陶莞家客厅和陶妈妈相对而坐的王砚砚瞄到了第一道菜:红烧鳜鱼。她吓一跳,给严珑发消息,“你能掐会算吗?真的有鳜鱼呢。”
而陶妈妈眼神和蔼地打量着女孩,像打量不够似的,半咧着嘴的她努力地问:“有对象吗?”
王砚砚和她相处半天,已经掌握了她的发音特点,结合语气判断后她就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有。”
“啊啊。”陶妈妈这句话是“哎呀”的感慨,心说这么好的女孩子果然谈恋爱了,她女儿的终身大事要在大城市可能还有指望解决,回了楠城找对象无疑于大海捞针。
但陶妈妈又起了八卦心,想知道王砚砚对象的性别,再看女孩已经紧张地挠着自己掌心,陶妈妈的眼神缓了缓,吞下了后面的话。
一顿饭吃得挺热闹,王砚砚来者不拒,不挑食不节食,吃得香喷喷的模样让陶妈妈越看越喜欢,还和女儿交换了个眼神:“这个要是做女婿还真不错。”那眼神里又充满遗憾,“谁让女本子太少?”
陶莞只是捧着碗吃得安静,偶尔悄然扫一眼王砚砚,但很快被妈妈抓住眼神,她只好低头红着耳朵吃干饭,碗里又被颤颤巍巍举着筷子的母亲夹了块排骨。母女俩的目光再次重逢,同时露出懂得彼此心意的微笑。
看到这一切的王砚砚不由得停了筷子,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热热的,她小时候看电视剧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呵护着自己,但李勤芳一生要强,大部分时候对自己只有大呼小喝瞪眼睛,少数时候也是有求于自己才会温柔些,王砚砚一直记得王启德五十岁生日宴上,李勤芳当着亲戚的面捏住自己的手腕,劲道是那么温暖,眼神是那么欣慰。端着碗的女孩有些发呆时,陶阿姨又给她夹了鱼,示意女孩多吃些。
“诶。”王砚砚低头吃起来,可说话的劲头淡了不少。
午饭后在楼下对着后视镜重新戴耳环时,针扣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怎么也对不上。安顿好家里的陶莞下楼见状,“我来帮你。”
她接过王砚砚那粒黑色几何菱形状的耳夹,捻在指尖仔细检查了下,“掉了一边硅胶耳垫,所以戴不牢了呢。”王砚砚接过耳夹,笑着说:“呀,我都没注意,我又戴废了严珑的一对耳夹。”她还是小心地将耳夹装到透明小袋中保存好,“我顺道送你上班吧。”
陶莞却惊讶,因为这是王砚砚第一次如此坦然地提起严珑,还不惧说出足以引发遐想的话。开着车的王砚砚却没继续在出柜的道上行走,反而转向一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陶莞,你们母女俩的关系一直都这么好吗?”哪怕是母女之间的小动作和眼神,都足以看出陶阿姨对女儿的疼惜。
“有一段时间不太好,甚至半年多没联系过。”陶莞告诉王砚砚,“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我和我妈在很长时间内都是彼此的唯一。”
王砚砚点点头,心却被“彼此的唯一”给戳了下,想到这辈子她和李勤芳的母女缘分都达不到人家这境界,还可能要为出柜的事儿拉扯吵闹,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你有心事嘛。”陶莞看着女司机。
“嗯……人活着都会有这种那种心事,我觉得无非就两点:畏难或者没法子。”王砚砚说想做不敢做和没法子做是最为难的,最轻松的就是想明白了开始着手。
陶莞听了连连点头,“你们眼下做的那个认证,不是缺资料么?”她神秘地眨了下左眼,“巧了不是?档案馆这个月接手了一批别人捐赠的本地民间抗战资料,有一些当时流行的进步小报,等我去给你们弄过来哈。”
王砚砚大喜,“哎呀,太感谢你了,弄不好就有贺绚的消息呢。”
“哟,就这么一句感谢啊。”陶莞说起码得吃一顿大餐,你们这个小团队聘我入伙,股权激励什么的要提出点吸引人的条件。
王砚砚想起那几根悬在头顶又跳了好久也抓不到的小黄鱼,五条明晃晃的,接近六十万的估价,难不成要分出去给陶莞一半?咬咬牙也不是不行,如果没陶莞的帮助,可能连黄鱼毛都摸不到。下决心时的王砚砚脸色时阴时晴,最后肉疼地摸了摸胸口,这个动作惹得陶莞微笑,“怎么了?我的要求太高啦?”
“不,不,合情合理。”王砚砚说出她和严珑在严华那里得到的悬赏条件,“这样,我分你三根。但是严珑的就不能……”严珑的一点不能少,自己的可以匀到成本中,这是王砚砚的底线。
陶莞“噗嗤”笑了,“你对严珑特别在意。”说到这,她的心口酸了下,于是看窗外调整心情,“你们很配。”这声轻飘飘的话落到王砚砚耳中,激发出她哭的冲动:“很配”。没有人说过她们很配,就算默认她们关系的严华也没吐露出这个意思,更没有人真正地送过她和严珑诚挚而饱满的祝福。她连自己亲妈都不敢告诉,生怕李勤芳情绪上头控制不住给严珑难看,昨天还被李勤芳一句句割心,“你有什么?”这个在王砚砚心里扎根了好些年的问题,虽然已经被严珑拔松了草根,但被亲妈再狠狠踩上一脚重新钻进土里。
51/70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