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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Y闭上双眼，他忽然感到这种类似读心游戏的能力是如此恶毒。
“不要走。”
明明已经不去解读，为什么还是可以接收到呢？018Y心下哀叹，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不要走……爸爸、哥哥、父亲、老师……伏莱。”
哥斯克按照往日018Y对他的要求低声称呼着，语气充满憧憬。
“我知道你会来的，于是你就来了。”
他抱着018Y的手臂，像婴儿枕着摇篮般沉醉着：“不要走。”
018Y从未感到时间是如此漫长，哥斯克抱着他的手臂沉睡着，脸颊想要竭力靠近自己，身体却向外伸展，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许久，有点像早年间的每个夜晚，不，至少当时没这么可笑。
018Y眉峰紧簇又舒展，他似乎想在36小时之内完成什么壮举，又似乎想放弃一切挣扎。毕竟就算现在宣布自己是什么异世界神仙外星人，对方也会全盘接受的。
做一个不完美的告别，是不是也算一种终结？
他无奈地计划着，内心苦涩。
此时距本世界任务结束，还有35小时43分钟。
*这段话实际上只有谓语，人称是为了语句通畅添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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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间曲的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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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距离本次任务结束的33小时52分，018Y选择了暂时屏蔽哥斯克·勒贝尔昨天的部分记忆。
他并非不能一直运用这种方式绕过各种突发事件或决策错误来加速目标达成，但过于频繁地使用，基础分会被大幅降低。
018Y暗自叹息，他正坐在酒吧角落的餐台上用简餐，一边搅拌着夜鹊茶，一边听着广播里的广告：
“六月十日，也就是明天！齐尔费侬·高山王子和王妃艾达·梦月的婚礼第四站将到达远海港！三百人参与花车游行……”
018Y正神游天外，听到这里忽地被食物呛了一下，他摆摆手，似乎要消除这种不适，片刻后自嘲：
“她怎么也姓梦中月？啊不，梦月……”
“艾达·科考尔汀。”哥斯克望着018Y解释，“她成婚后改回了原本的姓氏。”
018Y似乎此刻才回忆起这个名字的主人是谁：“唔？看来她要退出娱乐界。”说着他脸色又有些古怪：“这个名字……难怪要用艺名避嫌。”
哥斯克望着对方，似乎在探寻他未表达的态度：你不再喜欢爱女士了吗？
“为什么不喜欢？”018Y微笑，又取出一枚请柬，“应该庆幸，这不是爱女士的婚礼，而是科考尔汀的。”
那枚印着金箔散发香气的请柬，封面的剪影是王子牵着科考尔汀的手。
哥斯克盯着请柬，似乎要发现其中的可疑之处。
“喂，你也要去观礼吗？我让他们再找一份……”
哥斯克似乎终于被从思考中唤醒，他顿了顿：“不需要。只是……”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科考尔汀为什么选择和齐尔费侬结婚？”
艾达·科考尔汀是联盟最著名的电影明星，她明艳忧郁的独特气质被各国追捧褒扬。尽管齐尔费侬是高山王储之子，依然不是她众多追求者中最优秀的人。
018Y感觉眼皮跳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决定不再用“是谁被追求得无法拒绝啊”这个人尽皆知的理由来搪塞，他平静道：
“也许他们达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易。”
哥斯克点点头，决定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只是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断层，总会不自觉地寻找原因而导致出神。
018Y牵起他的手，将尚存一半橘子麦酒的浅口杯放在他的掌心，没有任何其他示意。
哥斯克透过酒液和玻璃望着018Y的眼睛，那金色似乎被扭曲成了橙黄色的嘲讽。
嘲讽？
是的，018Y的神情并非向哥斯克，而是嘲讽自己。
哥斯克想了想，终于放下酒杯，即将收回手的时刻，018Y在半空拦住了他，又变成了牵手的姿势：
“现在，去看看明天的观礼点吧。”
说起来是看观礼点，018Y却并未直奔观礼码头，他没有乘车，似乎只是想牵着哥斯克悠闲地散步。他们沿所在街区出发，从远海区到学院街，又走到港口街，路过爱·梦中月会所时，之前的巨幅会所广告已被替换成了科考尔汀的婚礼海报——
她穿着利切里贝的传统婚服，如同《梦与黎明》中死去的美丽女配角，翠色眼瞳中流露忧郁，爱意被她隐藏于微蹙的眉心，也许最终会在她即将开启的唇齿间化作一句温柔的情话。
018Y瞥见那幅广告，感到双眼又被刺痛了一下。
这不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幅广告，每幅都是科考尔汀在她曾出演电影中形象的再度演绎，装扮被替换成角色对应身份的婚服，甚至比原片更为动人。海报下方附着婚礼邀请的广告词：
“远海港百年盛典将至——高山帝国齐尔费侬·高山王子和联盟之花艾达·科考尔汀的婚礼。”
哥斯克也注意到了那幅即使在会所附近繁华街区也相当引人注目的婚礼广告，他被广告女主角的目光吸引，冥冥中同照片内的人对视着，忽然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这种熟悉感，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源头。
继而他试图刻意放松下来，稍稍用力抓紧了018Y的手。
她好像……很难过？
哥斯克避重就轻地想。018Y靠近了他，即使只有细微的距离，也让彼此的呼吸更近了。
去往观礼码头的路上，喧嚣逐渐远去，最终连灯火都稀疏如豆。018Y并未如往常一样偶尔扯几句闲话，也不急着赶路，他牵着哥斯克，步幅适中，仿佛只是沉浸于这种简单的事中。
很多年前，似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018Y牵着他的手走过远海港的许多地方，那里有他熟悉的三区交界之地，虚无的快乐同真实的苦难交织混合，扰乱了各种死亡的情绪；也有他未曾去过的、完全陌生的地方，018Y拙劣地扮演着好客本地人的角色，向他介绍各种轶事传闻，尽管那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哥斯克出神地想，他愈发觉得，是否因为太希望得知记忆断层的原因而更愿意回忆从前。
“回去吧。”018Y突然说。
他回过身，伸出手，又作势收回，最终还是轻轻捋了捋哥斯克的头发，像许多年前一样。
他们并未到达观礼码头，几百米外耀眼的探照灯光亮如昼，码头上的起重机依然在运作，似乎在为明天的婚礼盛典做最后的准备。
距离本次任务结束的6小时32分，哥斯克终于醒来。
伏莱已经去了婚礼现场。
他这样想着，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但对方并未作任何吩咐。
尽管此前018Y也有单独行动的时刻，但不会在这类场合——作为某人钦定的“爱门的奇迹的继承者”，哥斯克正逐渐接手018Y当下的事业。018Y通常不会让他错过这类公开的交际场合，特别是婚礼主人邀请了如此多军商政要的情况下。
哥斯克打开了收音机——事实上他并没有晨间听收音机的习惯——那里传来了昨天广告播报员的声音：
“……此次受邀者名单：……联盟军二级指挥官，塞科尔·塞林；联盟铁路协会理事长，拉乌姆斯·车斯伯格……”
哥斯克整理衣物的手顿了顿，又立即加快了速度。
联盟军参谋部的人为什么要来远海港？他们不是常驻在首府吗？
他望了望时钟，离观礼正式开始还有一小时。时钟旁的文件夹里夹着几枚观礼请柬，金箔的边角在清晨的阳光中格外刺目。
哥斯克下意识地打开其中一枚翻看了一遍，最终在宾客空白处填上自己的名字，走出了房间。
即使是富裕阶层居住的街区，今天也被婚礼的氛围笼罩了。街边的路灯挂上了高山皇室的淡蓝色旗帜，上面用联盟官方的四种语言写着婚礼祝词，哥斯克按照昨天去往观礼码头的路线，驱车向港口街而去。
他打开车载广播准备调整频率，却发现常用电台都在进行着婚礼直播解说：
“……高山王子夫妇的车队离开了下榻庄园。”播报员终于念完了漫长的观礼者名单，开始介绍婚礼现场：“早就有数万人从联盟各处赶来，他们聚集在远海区中心广场外围，等待着沐浴这场盛典的光辉……”
哥斯克来到远海区边缘时，一队穿蓝色制服的礼仪骑兵拦住了他，队尾的士兵用下巴指了指街边竖立的四国语言警示牌：“没看到这边封路吗？”
哥斯克仿佛真的看不懂警示牌般同这些人应付了几句，停下车决定绕小路至港口街。
他走至一间太多年未曾敲响的门前，莱依小姐的姐妹之一望着他，神情颇为厌烦：
“快滚啦，去看看大明星，啊不，梦月王妃多好啊！”
说完她又阴郁地笑了两声，艳羡中夹杂几分鄙夷。
“我就是要去看王妃。”
哥斯克取出几枚中等面额的纸币塞入女人手中，语气坚定：“现在还有能去港口街的小路吗？”
女人有些意外地拈起纸币瞧了瞧，接着快速地塞入怀里。她瞟了瞟哥斯克，有些疑惑：“你要走着去吗？等你到了那儿王妃早就应该到码头了。”
“我会走得快一些。”
哥斯克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仿佛见不到王妃本人会令他抱憾终生。
女人有些怜悯地扫了他一眼，指着附近的某个黑黢黢的门洞：“从那里进去，记得岔路往左拐，有人要钱别……算了，你肯定会给他。”
哥斯克走出小路时，发现这里是爱·梦中月会所的后街，常年萦绕此处的靡靡之音竟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此次婚礼的主题曲，播报员的声音在其中传来：
“花车游行后，远海港治安队将接替联盟军仪仗队，护送高山王子夫妇至观礼码头……”
哥斯克忽地停下脚步，他默算着从这里到观礼码头不同路线可能需要的时间，最终走入会所中的某扇门内。
“别睡了。”
哥斯克掀开某位治安队军官的温暖被窝，准备将他踢下床。
“停停停停停停停——”
那人瞬间清醒，不给对方踢到自己的机会，又环顾了四周，仿佛早忘了春情一夜的对象在哪。
哥斯克将观礼请柬贴在他的脸上，一字一顿：
“现在立刻送我去观礼码头。”
“你这哪里搞来……”那军官还想开些玩笑，哥斯克将对方的治安队制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你疯了！这种时候……”
“被开除来伏莱的工厂当业务经理，”哥斯克将治安队制式的自动手枪抵在他的额头正中：“还是现在去死。”
“你他妈的是不是……”军官怒从心起，却听到保险打开的声音，瞬间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那就快走，你不会也是想去看那个什么明星吧。”
科考尔汀走出汽车，这一次她身着高山皇室风格的婚服，淡蓝色的阔沿帽上装饰着从各国加急送来的精心培育的各色奇珍花卉，巨大飘逸的裙摆衬得她的身形愈发娇小，同高山传统修长曼丽的女贵族们完全不同——
或许这也是齐尔费侬喜欢她的原因。
观礼的人群中有人如此作想。
018Y此刻无暇推断现场每个为科考尔汀容颜赞叹的观众们的心思，他正同合作伙伴们客套着，由于尚未有直接接触高山夫妇的机会，018Y一直观察着科考尔汀在现场的动向。
王妃与王子在摄影师的引导下拍完几组镜头后分开行动，同身份高贵的宾客一一寒暄起来。
018Y向科考尔汀的方向靠近，那位女士正同两位老年男子交谈着，一位作联盟军装束，看起来是位资历颇深将军，一位作绅士打扮，形容整洁得一尘不染。
是他们？
事实上018Y目前也不太清楚这二人的身份，他越是靠近，便越发觉科考尔汀有意将他们引向人群相对稀疏的方向。
018Y终于停止了靠近，他的目光于空中同科考尔汀短暂地相交了一瞬，不去理会对方“离开这里”的警告。
“再帮你这个傻逼我就自愿去特立提波修铁路！”军官小声嘟囔着骑马飞奔，哥斯克听到他的抱怨，却无端想起了这句联盟内常用来恐吓孩童的话术起源：
二十多年前，高山的特立提波地区铁路建设困难重重，最终不得不采用“雇佣”外国人的方式来继续工程，而当时以各种缘由消失的青壮年人口，无不应验着这句诅咒的真实。
如今高山帝国已不需要以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获取劳动力，他们将文明带到四处，自有信徒奉上自己的一切。
“感谢远海港所有人的祝福！”观礼码头上的婚礼播报声此时已传到了附近，哥斯克些微松了口气，却听军官骂道：
“娶女明星摆这种排场，没钱多给治安队几个子儿吗？”
哥斯克竟忽地愿意接对方的抱怨，就在他想调侃两句时，广播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一段提前录制好的内容被播放了出来：
“塞科尔·塞林，拉乌姆斯·车斯伯格，你们作为秋林战役的总指挥，将投降部队三万余人交给高山特立提波……”
那是个甜美冷漠的女声，传输在远海港每一段播放着婚礼直播的电波中，人们很快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是梦月王妃，或者说，更加广为人知的——艾达·科考尔汀。
“……我联系了每一位我能找到的士兵亲属，有些人不愿、不敢再追究此事，可是我要追究，我要用我的一切换取他们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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