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的嘴越张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一个圆,就在他怔忡间,哥斯克跳下马踉跄着翻滚了几下,冲向观礼码头的最高处。
哥斯克穿着治安队成员的制服,他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目光飞奔着。很快,在这令人毛骨悚然又意料之中的冷漠陈述中,其他保卫部队的人员也行动了起来。
“我以艾达·梦月——一个战争中失去全部亲人的利切里贝人的名义,制裁你们的罪恶!”
仿佛终于有人想要制止这场意外,广播声被切断了,齐尔费侬王子猛然回身,愤怒而惊愕地望向远处那个可怕的女人,想要抓住她质问这一切。保卫人员们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去制服谁,一些人护卫着身前的大人物们,一些人准备将他们护送至其他地方。
码头上无数气球被瞬间放飞,随风越来越高,人们下意识地抬头仰望着。科考尔汀摘下那华美的淡蓝色阔沿帽,她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如战旗般飞扬狂舞,无声吟唱着战士的挽歌,人群慌张无措时,爆炸声轰然响起。
“早就该——结束了!”
科考尔汀嘶吼着。
018Y望向科考尔汀,联盟之花似乎对被波及的无辜人士十分抱歉,但片刻就被复仇的狂喜冲淡,她张开双臂拥抱天空,身躯被撕成碎裂的血肉,混合着散落的花卉,同她的仇敌一起,终于倒在了无数烟尘中。
同时倒地的还有018Y自己,他兑换了无痛模式,不打算第一时间死亡的他决定亲自见证这拉开多国大战序幕的历史时刻。
不对——
有哪里不对——
018Y发觉自己的视野越升越高,他望着自己的“尸体”同周围的一片混乱,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正在费力封锁现场的治安队中,一个身量中等的军人跌撞地奔了过来,他半跪在018Y的尸体旁,确认他是否还活着。接着,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吸引,他抬起头,同空中半幽灵状态的018Y对视着。
那眼神不是悲伤,而是某种预料被应验的释然,以及极细微的痛苦。
那是哥斯克·勒贝尔,他同018Y遥遥相望,询问着这个异世界的来客。
怎么回事?!
018Y想系统是不是真的BUG了,这种不该存在的感应能力是可以开放给非玩家的吗?
他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原因,便发觉自己同哥斯克的距离正在疾速拉近,直到他被塞回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中。
018Y仿佛被强行装进死物中的亡灵,他下意识挥手,那尸体跟着动了动,自身却无法感知到躯体的真实。
哥斯克盯着他,并未因异象而作出任何反应,或者说,这些年来他早该习惯了018Y的特殊。
“我也该‘谢幕’了。”018Y苦笑,想要讲一个精彩的笑话来缓解尴尬,却终于无法完成:“我们的‘准备’要开始实施了……总之,不要死。”
他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已面目不清的血肉残骸:“不要……像这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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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记忆的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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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Y感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正被逐渐切断,恰如每次任务结束前那样。
哥斯克趴着床边,往日低垂的眉眼抬起紧盯着他:
“我经常在想,这是不是一场梦。”
似乎是想在018Y脸上察觉出什么,他的目光未有丝毫移动:
“或者你才是梦,而我只是被卷入了你的梦里。”
018Y抽了抽嘴角,倒是不在意对方此时的发问,他原本也未曾刻意隐藏一些信息:
“我该‘走了’。”
“你最好是‘死了’。”
哥斯克向018Y伸出手,穿过了对方的身体:
“你为什么不是‘死了’。”
018Y张张嘴,有些哭笑不得,意外打乱了他的诈死计划,本应完美的告别漏洞百出,不,是完全失败,这该扣1000基础分,不,应该直接评定为B级。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试图敷衍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你是什么呢?”
哥斯克再次伸出手穿过他的身体,虚抓了两下,落在018Y原本应是胸口的位置,似乎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
“我希望……”
018Y露出了哥斯克熟悉的表情,那是他最为痛恨的温情脉脉的微笑,就像每一场骗局的开始:
“算了,我还是希望你记得我,也许……”
他调动了评分系统,察觉到飞速下降的基础分,心情毫无波动,像昨天一样抬手,试图捋捋对方的头发,果然什么都没接触到:
“也许还会再见面。”
……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不,这种“如常”更像是一种不寻常。
哥斯克躺在018Y消失的地方,机械地默数着:
“真的、假的、真的……”
当他数到大约三百时,忽地坐起瞪大了眼睛:
“真的?”
不,只有遗忘这件事是真的。
他努力地回忆着,却只能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连这身影本身都在逐渐消失——
他飞奔出门,雇佣仆人如同对018Y打招呼一样向他行礼致意。他走进学校、工厂、拜访018Y的合作伙伴们……他询问几乎每一个认识的人,却都无法得到018Y存在过的证据。
——这是不是一场梦?
哥斯克不再试图去询问谁,他走过每一处与018Y共同去过的地点,那里留下的变化并未消失不见。
所以这个禁忌是“不能询问”吗?
再次回到爱门时,这里的空间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不是空间的波动。
——是身体的回应。
这个区域似乎有着强烈的磁场,比此前经过之地强无数倍,特别是接触到那些曾属于018Y的物品时——
哥斯克猛地蹲下身丢掉手中的外衣,仿佛瞬间被灌入了与相关的记忆,那回忆明晰得如同人工上色后的电影,反复回放着碾压着他的思绪——交谈声、吵闹声、笑意与愤怒……以及真实的触感。
唯独缺少了018Y的身影。
他可以确信那个仿佛被挖空的部分是属于018Y的——是的,不是无法想起,而是被挖空了。
以至于他明明应该对018Y的形象蚀骨铭心,却无法将记忆同对应的图像相连。
“假的。”
——原来并不会忘记一切,似乎还有作弊的空间。
“不能询问”的推测也无法阻止他,他捡起可以连接回忆的外衣又丢掉,反复几次后,终于屏蔽掉记忆的灌输,试图再次向周围人询问。
这一次连回应都了无踪迹,他甚至忘记自己上一秒问了什么。
——这是不是一场梦?
哥斯克忽地无法控制地喊了一声什么,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能以回忆以外的形式存在吗?
他探索着作弊的极限,触摸一件又一件承载记忆的物品,尝试读取其中的内容。
哥斯克没有为“那个人”起新的名字,他认为自己终究会记起这一切。
可当一个人在社会意义上被完全抹除后,自己日渐混乱的记忆和物品中保留的影像又能代表什么?
哥斯克翻开笔记的新一页奋笔疾书着,他刚刚读取完一枚手帕中的记忆,必须要在遗忘前尽量将大部分有效信息记录下来。
长久的尝试中,他似乎摸索到了一些规则:关于“那个人”的记录,不可以说出,不可以讨论,但是可以不提及他的名字将事实记录下来,尽管他每次阅读后,那只能在记忆中停留很短时间便了无踪迹。
遗忘是极其自然的事,如果连世界的秩序都催促人去遗忘,为什么不欣然接受?
哥斯克忽地停下笔,眼神茫然。
他记录了大约四分之三的内容,剩下的已全部忘记。
他默读了一遍刚才写下的笔记,暗自叹息,停止了今天的记录。
事实上,物品的读取往往伴随着各种无法预知的意外。其中的影像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甚至时间混乱无序,每一次读取都会对精神产生极大的消耗。
哥斯克试着将记录完成的物品们重新分类。他被莫名的东西吸引着,妄图靠物品的数量补缺关于“那个人”的一切空白。
就算补全完整,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斯克走出门厅,感到阳光是如此刺目,恍惚间有人牵起他的手……
他抬起手,却一瞬扑空。
他愣了愣,骤然清醒,又似乎对这种随机的白日梦习以为常,摇摇头离开了爱门。
回到爱门这件事,几乎可以等同探索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了。
这间宅邸是如此特殊,进入其中后,虚幻同现实交叠,轻微的思维涣散就会让人陷入或长或短的白日梦中——那些是依据哥斯克当前的记忆编织的,有些惊悚荒诞,有些恍若真实。
哥斯克不喜欢这些梦境,虚假的梦时常干扰他对真实的分辨,特别是记录获取困难的情况下。
他通常不会在爱门内停留太久,每当记录完一段物品的内容便会离开此处。他只有同“那个人”共同经历的大体记忆,细节多数模糊不清。在他编写的时间历程中,物品的信息如同一块块拼图,将那些断续的片段渐渐拼凑完整。
但不是所有细节都能让人从容地温习。
哥斯克站在更衣室前,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推开门。
各类物品中,他总是潜意识地避免读取衣物的信息。虽然它们能提取相当生动的细节,但关于性交的各种记忆总会猝不及防地出现,每当哥斯克认为自己已习惯这一切时,意外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
这种感受很奇怪,他时常认为自己是记忆中的人,经历着各种痛楚,又时常认为那些与自己无关,只需要冷漠地翻过那些无用的画面,记录最重要的信息。
哥斯克伸出手,触摸到了一件礼服。
他看到自己在同人玩21点,而“那个人”在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全场,似乎对其中的淫靡视而不见。不,他既然发起牌局,应当对这些很感兴趣才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在乎的事吗?”
哥斯克突然想到一句话,却不知道它来源何处。他感到头痛欲裂,却无法停下——秃顶的中年人、年轻人、陪酒女们、大笑的赌客……还有那些在他失去意识后依然在强奸他的人,这些人的脸是如此清晰。他明明想将这些快速翻过,却始终无法成功。
他想见到“那个人”,无法控制地在衣物的记忆中翻找着,倘若这个人没有离开,为什么没有关于他的画面呢?
“■■!”
哥斯克在喊“那个人”的名字,尽管他自己无法听到。他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那个人”仿佛真的没有被记录全无踪迹,直到那些混乱痛苦的影像再一次淹没了他。
哥斯克醒来时,时间已近午夜,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记忆,感到喉咙异常嘶哑,说不清是对“那个人”的质问太久或是读取物品记忆的时间太久。他打开笔记,忽地一时无法下笔,又闭上双眼,那些人的面目如昨日般清晰。
哥斯克终于还是开始了记录,写写停停,又撕掉重来,他的呼吸渐渐沉重,终于无法回忆这一切,逃跑般离开了爱门。
自己是被“那个人”如此厌恶的吗?
这样的判断偶尔在他的思绪中浮现,又被迅速镇压。此时他想呼唤白日梦的出现,帮他抵消掉对现实的揣测,可这判断是如此强烈,一遍遍如同重锤在他的脑海中震荡着,余韵绵长,如同骨肉被钝刀缓慢地撕裂着。
哥斯克翻着时间线上的种种记录,试图找到这件事后他同“那个人”日常中的细节,却一无所获,他感到喉咙的干哑越发强烈,无法控制的愤怒和恐惧笼罩了他,“那个人”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最终消失不见。
哥斯克忽地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什么,对面空无一物,最终他环抱住了自己。
“■■……”
他竭力幻想着“那个人”的形容,依然一无所获。
哥斯克敲了敲某间会所客房的门,一个中年人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你是……”
哥斯克将门顺势打开,自动手枪抵住了对方的额头:
“认识我吗?”
“不……不认识!”
那人被从睡梦中唤醒,又被胁迫,一时意识极为混乱。
哥斯克笑了笑,他取出一块布料,盖在男人脸上:
“现在想起来了吗?”
中年人被迫读取着布料中的记忆,那影像清晰得如同身临其境,他看到自己赢得了牌局,现在威胁他的年轻人被他用各种方式操弄着,神情空洞……
他此刻没有心情回味这些在当时可能还不错的体验,双腿的颤抖让他几乎没有力气逃跑。
“这样想起来了吧?”
哥斯克望着他,似乎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意图,中年人下意识地点头,又拼命摇头摆手,试图撇清关系。
“这样的事不应该被记住吗?”哥斯克叹息着,“他们明明都记得很清楚。”
此前哥斯克已依次拜访了几人,与他无关的人多数很快地确认了此事,却也大多不记得“那个人”的相关线索了。
“你记得那个组织牌局的人吗?”
见对方似乎暂时没有动用武力的想法,中年人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
“他……”中年人绞尽脑汁地想着,却发现那个人的形象如同被挖空了一块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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