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还火辣辣地疼,他都不敢抿唇tian一下。
仿佛是看出他的逃避,一只手不容拒绝地伸过来,掐住方燃知的下巴搬起。陆霁行强忍着火气,亟待发泄出来,但在看到方燃知一幅唇瓣红肿眼睛润水的模样,那抹烦火突然转往邪性,让他本就因为亲咬而站起的地方更加耸高。陆霁行低眸敛息,似是觉出了此时的自己不太讨喜,可能还吓人,手指松开方燃知的下巴,放轻音色:“只只,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因为谁,才拒绝我过来找你吗?”
他不想这么问,可妒火燃烧了理智,陆霁行脱口便出了这种两人不像只有身体交易的酸话。
方燃知心里紧张着陆霁行要跟他分手,想过会儿该说什么才能显得体面些。
耳朵一字一句地蹦进这样的字眼,他却觉得离得很远,不然怎么听不明白,身体本能却先他一步否认:“我没有。”
“我能因为谁啊,”他抬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就算要因为谁,也只是,因为先生吧。”
表情诚挚不掺欺瞒,陆霁行怀疑自我的种子被压下些许,抚摸他脸颊,问道:“既然可以因为我,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
方燃知便又垂下脑袋。
手指绞着衣摆缠弄,力气用得很大,他反应过来陆霁行的质问,赌气地心想,怎么能是我因为谁呢,明明是你有了其他人。
“我......”方燃知闷声,支吾道,“我最近休息不好,怕......样子不好看。”
“只是因为这个?”陆霁行重新端起方燃知的下颌,不知信没信,缓声问道。
他仔细端详方燃知的脸,从额头至双眉,眼睛及眼睫,鼻尖到嘴巴......眼底好像真的有很轻微的淡青色,看来是真没休息好。
逡巡的目光太具穿透性,方燃知被看得睫毛扇动,低低地应了声:“......嗯。”
“只只很好看。”陆霁行认真说道,声音像有魔力,“没有人比你更好看。”
方燃知觉得自己被哄了,但并没有多开心。
“先生。”他很低地喊道。
陆霁行的手环在他腰间,应道:“嗯。”
不要问,不要问,方燃知在心中警告自己,嘴却不听脑部神经的控制,自主发出声音,为求证,也为死心:“你这次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是自......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陆霁行说,“上次通电话的时候,你听见了,关阙说要到中国玩几天。他一起来的。”
“到了以后我就让张程带他去逛,前两天已经回去了。”
关阙......原来那个男生的名字叫关阙。
“他,是谁呀?”方燃知又不甘地问出了口,像头垂死挣扎的小困兽。
说起他的身份,陆霁行有些走神,鲜少没注意到方燃知不太对劲的情绪。
关阙是他舅舅的孩子,没什么不能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陆霁行不想跟方燃知提及家庭。他想到关至夏,惶恐一旦开口就会止不住,怕不详的生息冒出,更没有坦白的念头。
“一个朋友。”陆霁行说。
他回答得很认真,但答案过于简短,思索时间又有些长,听在方燃知耳里,便是一句很敷衍的话。
他想,对方果然很重要,三年前他问陆霁行喜欢谁时,陆霁行便只是告诉自己他在德国。
如今再问那个男生是谁的时候,陆霁行又只说是朋友,把他藏得严严实实。
“嗯,”方燃知垂眸小声地说,“我知道了。”
我会祝福你的,先生,他在心里补充,不会纠缠你。
紧接着他就开始忐忑不安地等待陆霁行颁落的死刑,等待二人分开的审判降临。
因此在陆霁行帮方燃知解决完生里博启,擦净手去冲澡,兀自在浴室的冷水中熄了火,转而回到床上把他拖进怀里环绕住睡觉的时候,方燃知头脑都还在发懵,无法清醒地运转。
“......先生。”他仰脸,头顶触撞陆霁行的下巴,又马上低一点,呐呐地喊。
“撞疼了吗?”陆霁行摸他脑袋,问道,“怎么了?“
方燃知被揉得更混乱:“你没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陆霁行反问:“说什么?”
“就......”跟我分手啊。方燃知磕磕绊绊,根本说不出来,甚至还觉得能苟一秒是一秒,立马摇头,“没有。”
看来今天是不会分了,那就是下一次。
下一次还没到来,方燃知今夜紧绷的心彻底得到放松,往陆霁行的怀里缩了缩。
贪恋这时日无多的温存。
陆霁行来的时候未带办公电脑,也没带ipad,什么都没有很不方便,没办法待太久。
过来看到方燃知没事,就放心了,他在酒店房间老老实实地藏了两天,像以往那样陪人吃饭睡觉,第三天晚上才打算趁着夜色离开。
“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临走前,不知为何,陆霁行特意叮嘱了一句。
明明这种话以前从不用说。
但他就是觉得,如果不叮咛强调,方燃知一定不会理他,就像前面的半个月。
方燃知点头低应:“嗯。知道了,先生。”
这两天的相处,陆霁行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此时再得到许诺保证,他便以为方燃知会乖,会变得跟从前一样。
但是没有。
方燃知仍然不给他发消息打电话,几乎拒绝和他交流。
好像他一夜之间就从陆霁行这个人变成了什么洪水猛兽,能凶残地吃掉谁,所以方燃知对他避之不及,不想再正面对上。
被冷落的第一个月,陆霁行询问,得不到答案,但能忍。
他想,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小朋友现在长大了,理应有自己的秘密。
被冷落的第二个月,陆霁行关于直觉自己的小爱人可能会跑的防线绷得很直,他开解自己别真的做出洪水猛兽的行为,那样只会吓到只只,没什么好处。
为了冷静,他去了母亲的陵园,在那里坐了很久。
柏树分割成碎块的阳光抖动着跳跃在身上,陆霁行还是什么都没带,仿佛一束花都买不起。
像个吝啬鬼。
他只是静望着墓碑上的女人的美丽笑靥,一遍遍地回忆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字与一句。
——【如果你非常不幸地喜欢了谁,那请你离你喜欢的人远一点,那才是保护他呢。】
关至夏就是那个不幸的人。
他被陆贺冲喜欢,深爱。
七岁还是太小,如果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陆霁行几乎忆不起关至夏的具体面容。但他对某些事记忆犹新,深刻入骨。
多日被方燃知冷淡对待,不明原因的陆霁行觉得脑中的某根弦正在可危地颤动,他对着自己已死去多年的母亲低语:“......他关着你,我也要关着他吗?”
不可以,陆霁行垂眸,不再看关至夏的眼睛,在心中警告自己,离所爱远一点,给他足够的自由空间。
他决定好了,无论只只做什么,他都会支持他,顺从他,守着他就好。
如果这次回去后,方燃知没有跟他提分手——他确实会这么安静地守护下去。
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心理防设终于溃败不成军,甚至直接推翻了那抹关至夏强行塞给他的“尊重所爱”,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小孩儿肯定在外面见到新鲜事物了,玩野了心,所以他得把他绑回家锁起来,重新教育。
第38章
又两个月过去, 《行涯》剧组的拍摄已近四个月,进度过了大半。
九月上旬的天有暑气,几层裹在人体上的古装,在这时几乎真的要成为能夺人命的累赘。
剧组特别在片场划出一块空地, 供各位主演的房车停泊, 戏份一完,哪怕是中途休息的十分钟, 也能立马回房车上吹空调。
但空地终归有限, 配备顶尖的房车规格又大, 只能停三辆。
片场人多,卓轻邈便提议演员们在一辆车上休息,剩余两辆给当天在片场忙活的工作人员。
能凉快一个是一个。
只要捱过最近这十天半月的暑热就好。
简言没异议。
作为一部剧里的男女主,不耍大牌, 还这么平易近人,大家自然心生欢喜,干劲儿没让炎热的暑热烤化, 甚而觉得更满了。
听到这话, 方燃知主动要把房车让出,但卓轻邈和简言快他一步,已经把自己房车的使用权交了出去。
最后男女主都随着方燃知上了他的房车。
女士优先,隔板推拉门后面的小房间留给了简言, 让她在里面看剧本。
换衣服及化妆,剧组里安排的有单独的服饰化妆间。
重要角色戏份忙,有时候一天下来都得不到空闲休息,很多时候整个房车里还是只有方燃知自己。
今天中午有女主的独戏, 她父亲被杀,沐月正在撕心裂肺地悲忡, 尖声愤怒地呕血,说要抓住幕后黑手。
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黑手温似凉正回归现实生活做方燃知,他从房车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递给同为帮凶的卓轻邈:“宴清,喝水吗?”
拍戏期间演员们互喊角色名字再正常不过,卓轻邈此时却像不习惯,接过汽水拧开,忙否决说道:“不要搞得我跟你像同一阵营似的,我是正派。”
本身方燃知就是开玩笑,但他的性格又明显不是能主动说笑的,被这么说瞬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关上冰箱门,先彻底把温似凉这个人摘除出去,再缓声说道:“学长如果还要喝水,小冰箱里有,自己拿就好了。”
卓轻邈笑道: “ OK,我不跟你客气。”
按照惯例地招待完客人,方燃知在小沙发边坐下,展开剧本看半小时后温似凉的戏份。
温似凉他......
剧本的白纸是白纸,黑字是黑字,印刷清晰,每个字词方燃知都熟悉,但它们就是不往脑子里去。
方燃知不自主地陷入发呆。
两个月了。
又两个月过去了,先生还没有跟他提分手。
他到底在等什么?非要等到合约真正到期的那一天吗?
那很短了,只剩一个月。
可这些时日,陆霁行一定会跟他分手的这件事情,始终像把磨人的刀悬在方燃知头顶,杵在方燃知的心口,让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大声呼吸,只能等待。
这个时间等得太久,方燃知觉得胸腔涩疼,要受不了了。
判决为什么不能快点降临?
这种用提心吊胆度日的生活真的不好过。
还是说......陆霁行没有时间?
连分个手的空余都腾不出。
他又出国了,很频繁。
不过到底是不是去德国,方燃知不知道,因为他没有问过。
他没有立场再问了。
以前还是个情人,他们身边都需要干净,不能有第三者,但现在情人身份岌岌可危。
所以......
而且要是真问出口,给了陆霁行反应的时间,方燃知都害怕他会说“我有事要跟你说”,因此分手都只能隔着屏幕。
那样的话,也太敷衍了吧。
方燃知会更难受的。
他希望他和陆霁行是面对面开始,再面对面结束,给彼此一个珍重过的交代。
可真矫情真矛盾,方燃知在心中唾弃自己,什么时候了还坚持这坚持那,分了手你根本再也见不到陆霁行一面。
手指捏着剧本边角干捻,不多时就搓出毛边,他满是陆霁行的脑海中有更深的潜意识,觉得自己在好好看剧本,殊不知这副模样落在卓轻邈眼里就是在怔愣发呆,还耍着小脾气的那种。
“怎么了啊?撇嘴想咬人似的,”卓轻邈伸手碰他,话音里全是看到有趣事物的笑意,“温似凉接下来要做的事,让你看不惯了?”
揉捻剧本页角的手指被一只干燥的手触碰,又很快分开,方燃知只来得及下意识蜷缩手指保持距离,回神了:“啊?”
“啊......不是没有,”他些微尴尬,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胡诌,“我,就是突然有点困。”
有什么东西蓦地从方燃知刚才只留存了一秒记忆的眼前重新划过,像慢电影,他不自主地乜斜眼睛,去寻看卓轻邈挽起古装广袖的右手。
属于成年男性且充满力量的小臂,是偏健康的皮肤颜色。
往手掌的方向扫蔓,方燃知瞧见卓轻邈的腕部中间横着一道浅显的红痕。
整个人倏地紧绷起来。
“盯着我的手做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卓轻邈奇怪,随后跟他一起看过去,了然。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递过去让人细看,笑着介绍说道:“出生就有的胎记,酷吧。”
真的是横亘在手腕血管的中央,不是很长,没有疤痕。确认过后,方燃知悄悄地松了口气。
“你突然放松是干什么?”
卓轻邈收起手,闷笑,精准点爆了方燃知的想法:“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我竟然在剧组割腕自鲨,还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没有!”刚才真的被吓住的方燃知矢口否认,不想承认自己这么傻,“我没这么想。”
卓轻邈笑得停不下来:“主要是这胎记长得太是地方了,看错误会很正常。”瞧清方燃知因为闹了乌龙,低头想把脸往剧本里藏,他才平稳下来,不再逗人了,“粉丝都知道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我以为你也知道,就没主动提起过。”
“吓到你了,对不起啊。那要不......摸摸脑袋压压惊?”
他抬起手,掌心离方燃知的头发还有几公分,后者察觉立马侧身躲开,摇头说:“也没有被很吓到,我就是以为学长你压力大,突然想不开了,正打算劝劝你......现在我就是尴尬,而已。”
掌下的脑袋偏出去,没触摸到,卓轻邈适度地把手收回来。
很多人都因为这条印记对卓轻邈发出过关心,但他觉得,方燃知的最令他动容。卓轻邈胳膊肘横在茶几上,身体前倾,真心实意道:“谢谢燃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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