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长辈,自然对物品的寓意有讲究。文心出嫁受阻,家道蒙难才导致这箱子流落在外,时母不希望儿子接手这箱子。
时昭想了想,对禹木匠道:“我听说这个箱子原本的主人流落在青州一带,父亲原也叮嘱我寻到其人物归原主,我想等时机恰当,再把这箱子物归原主。不知禹伯父能否帮个忙,让这几口箱子在你那里暂存一段时日,等他日物归原主之时,我再托人来取?”
“既然你父亲有此交代,自无不可。”禹木匠道,“只是你确定不要这箱子?毕竟现在时家自己也很难。”
时昭坚定地摇头:“禹伯父,我相信物归原主才是这几口箱子最好的归宿。”
“那好,我便再把它们拉回去。”禹木匠道。
“好。那我帮您。”时昭说着,上前帮忙把搬进院子里的那口樟木箱重新搬回禹木匠的马车上。
“禹伯父。”放妥箱子,时昭上前一步,“往后您还要多珍重。若有事情,可以托人修书前往水城传信给我。”
“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也就足够了。”
禹木匠坐上马车,一挥鞭子,“驾——”
“时家小子,一路珍重啊——”
“禹伯父,珍重!”时昭也对着禹木匠远去的方向挥手。
一应事情准备妥当,七祭那一天,时昭带着母亲和艾叶前往父亲的墓地祭奠父亲。没想到父亲的坟前已经摆了一些贡品和点上了香烛。
其实不止这次,以往每个七祭过来,父亲的坟前总有一些不属于他和母亲祭奠的祭品。
父亲因他的手艺在青州府赚下不菲家产,他感激青州这块土地的养育,也时常布施青州府遇到困难的百姓。灾荒年间更是开仓赈灾,还是有很多人记得他的。
他和艾叶放下手中的篮子,拿出祭品一一摆开,还没开始祭祀,冯二和何大也相约到了。
冯二对时昭道:“我们也来拜祭老爷。少爷您放心,您去了水城,我们还在青州,以后每年逢年过节我和何大都会来祭拜老爷,您不用担忧他老人家在下面孤单。”
时昭很感动,对冯二道:“多谢了。”
艾叶也对着时父的墓碑念念有词:“老爷,我要跟着少爷和夫人回水城老家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少爷和夫人照顾得好好的。”
说罢跪下,连磕了三个头。
时昭随后也对父亲说了些道别的话。
祭拜仪式完成,正要离开,时昭又见到旁边土坡的转角处露出一袭白衣。时昭心中直觉是谁,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皓月现在可是在李府内,出入可还没有在春满园方便。
但那袭白衣和躲藏的样子,不是皓月,又会是谁呢。
“皓月。”时昭不避嫌地喊道。
听到这个名字,时父墓前除了时昭,其余人等皆望向时昭视线所望的方向。
冯二等人一脸的不可思议,倒是时母的反应比较平静。
皓月见时昭唤了他的名字,从转角处走出福身道:“皓月见过时夫人,见过时公子。”
时母对他点头微笑:“不必多礼。”
时昭对母亲道:“娘,他是孩儿的一位朋友。”
冯二和何大听罢嘴角抽缩。皓月的大名及和他家公子曾经的风流韵事,青州府可是众人皆知。
不过这皓月此前不是传言被李府的二公子抓走了吗,春满园老鸨上门讨要,李二公子不是放话要人没有,尸体就有。这人如今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皓月也抬头震惊地看着时昭,没想到时昭会把他一个青楼里的小倌当朋友。
时母依旧表情柔和平静地跟皓月致谢:“皓月小公子有心了。”
见时昭一家如此善待自己,皓月心怀感激地给时父上了祭品,又点了三支香烛,特别虔诚地拜了三拜。
皓月祭拜完成,问起时昭离开青州府之事。得知就在明日,又多了许多惆怅。
时昭知他在李府行动多有不易,明日想来是无法与自己道别,也就借机向皓月辞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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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送别
父亲七祭结束, 第二日他就要带着一家人离开青州前往水城。当日傍晚,时昭拜访了禹木匠,与之告别;复又前往姐姐家道别。
明早这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就要易主。
第二日一大早, 时昭和艾叶就开始把收拾好的行囊搬到院子里,只待冯二和何大到来,再搬往屋外的马车上。
他们才起了个头,冯二和何大就赶着马车来了。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一个汉子。
“这位是?”时昭望着多出来的那人道。
冯二赶忙上前答话:“少爷,上次过来取钱,您说家里还有一辆车,却没有车夫, 打算自己赶车。我大哥现在虽不以赶车为生, 但他以前也是赶车的, 赶车的技术也不比我差。我就自作主张把我大哥喊来了。他可以帮少爷赶另外一辆车, 少爷就不用亲自赶车了。”
好像怕时昭误会, 他又赶忙道:“少爷的银子给得有多, 不用再给钱了。我的那份均点给大哥就是,还望少爷不要嫌弃。”
赶车是个辛苦活,不要车, 只雇人,车夫不好返回,故而时昭才想着自己赶车。如今冯二却不要酬劳将自己哥哥喊来, 时昭心里非常感动,哪里又会嫌弃。
“那便有劳了。”时昭道。
见时昭同意哥哥一起, 冯二开心地撸起袖子去搬行李:“好呐,干活。”
何大和冯大也开始将宅子里备好的行李一一搬上马车。
行李快搬到一半时, 买家也过来了。买家今日来的不止是致仕的官员, 还有他的儿孙辈人。
时昭见人前来, 上前招呼。买家笑道:“不着急,时公子先行忙着。希望我们没有打扰才好。”
时昭谦道:“哪里哪里。这房子今日就是交接日,岂会打扰。那我先忙着,先生请自便。”
时昭说着又忙着指挥大家搬运行李,而买家就在一旁看着他们讲行李一点点的搬出。搬完行李,时昭交出了象征房屋易主的意义的钥匙。
交出钥匙后,时昭久久凝望着眼前的宅院,好像要将这父亲的心血望自心底。致仕的官员道:“时公子气度非凡,今日不过龙困浅滩,不必伤感。他日若回青州,尽可前来。我们一家都会欢迎。”
时昭拱手朝对方道:“前辈过誉了,多谢。”
“小弟,娘。”在时昭就要转身上车时,一道急切的女声由远及近。
时昭转过身,看到他姐姐从一顶轿子上下来,步伐匆匆的向他走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时昭赶忙迎了上去。昨日他到姐姐家拜访,一来是知会姐姐;二来姐姐有孕在身,也是不想她今日奔波。
“你和娘要走,姐姐怎么可能不来送行。”时昭的姐姐时月掩面哭道。
时月过来,时母也从车上下来。母女见面,又免不了一阵痛哭。
时昭往后看了看,并没看到姐夫的身影。他将哭了好一会才与母亲分开的姐姐扶住,取出手巾替姐姐擦去眼泪:“昨日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你又何必辛苦这一遭。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咱娘,以后定不再混账,不叫姐姐担心。”
时月硬咽着微微摇头:“此去千山万水,以后相见可就难了。”
时昭道:“以后我混出了人样,定来青州看望姐姐。”
时月很想对弟弟说,没有混出样子也要来。可她心里又知道弟弟所承受的苦,这话便难以再出口。只是不住点头:“那小弟可要记着。”
说着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木制小盒,将盒子再转递给时昭:“家中出了如此大的变故,父亲也离我们而去。我一个女子,什么也做不了……此去路途遥远,去了也要安家置业。这盒子里我攒下来的一些银钱,小弟,你且拿着……”
时昭将盒子推了回去:“小弟无能,守不住家业。宅子卖了,付了下人的月钱,我还余下一些,路上的盘缠和安家的费用还是够的…….”
嫁了人,财务就没有那么自由。如今父亲去世,再不能给姐姐撑腰;自己现在又要离开,以后姐姐的生活也不会有以前那么宽裕,这些钱他不能要。
时月哀声道:“你且拿着吧,姐姐什么也帮不了,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了……”
时昭还想推辞,一旁被艾叶掺着的时母道:“这是你姐姐的心意,收下吧。”
侧目见到母亲眼中坚定的神色,时昭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姐姐递过来的钱盒子。
纵有万般不舍,分别却在眼前。时昭先把姐姐送走,才蹬车与母亲踏上遥远的旅途。
望着汇入大街车水马龙中,消失在巷子尽头的时家车辆,从头至尾目睹这场道别的致仕官员的儿子才不解地问:“不过是一个守不住家业的纨绔,父亲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任何时候都不要得罪人,特别是面对一个经受生活的重击,却未被击倒还存有志向的人。”致仕官员教训儿子道,“这也是你今后在仕途中要注意的。”
“儿子明白。”致仕官员的儿子惭愧地道。
时昭雇的两辆车,一辆装的是物品钱财;一辆装的是父亲留给他的木工相关书籍、木工工具和父亲自己心血的著作;另外一辆则是载他们一家三口。
冯二考虑的很周到,以前一直都是他给时昭驾车,此次远行也是他驾时昭一家坐的马车,自己的马车让哥哥驾驭。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在路上,时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姐夫家不是很富裕,姐姐攒点钱也不容易。如今我们走了,以后她要再想攒钱就更难了。”
时母正襟危坐:“咱们家里出了事,你姐姐夫家想跟咱们保持距离也没错。你姐姐心里一直愧疚夫家没能给家里帮上忙,你把钱收了,她心里也能好受点。”
时昭一时无言。
时母又道:“你姐姐嫁去柯府已经三年,膝下就只有一个小双儿,柯沐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流露出纳妾的想法。”
时昭没有出声,艾叶当然更不敢讲话,车厢里静谧着。
马车走着走着慢了下来,时昭觉察到,借着由头问:“冯二,车怎么慢下来了?”
说话间撩开门帘。
冯二回道:“少爷,出城的人比较多,得排队。”
原来是到城门口了。
守城的士兵效率还是很快的,不过是耽搁一刻钟的时间,就查完放行。
出了这座城门,时昭就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出城时,他还是忍不住撩起窗帘,多看了几眼城门上的刻字。
马车吱嘎吱嘎地走在城外的官道上,很快青州城就被抛在了身后。
在离开青州后的第一个三岔路口,有小贩在路口搭了草棚,支了个卖茶水吃食的小摊,做来往客人的买卖。他们刚出城不久,还不打算歇脚,真准备直接走过,初夏的微风送来一声呼喊:“时公子,留步。”
时昭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在凝神时再度听到一声呼喊:“时公子,是奴家。”
时昭撩开窗帘,小贩的草棚下快步走来一个白衣身影对他唤道:“时公子。”
竟是皓月。
时昭还是很惊喜的,昨日父亲七祭,皓月已经去过,他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到皓月。
“皓月?”时昭放下窗帘,对冯二道,“停下车。”
“吁——”冯二停下马车,并对另两人喊道,“停车。”
时昭下车,走向皓月:“你如何在这?”
“恩公要远行,奴家自然应当前来送行。”皓月从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手中接过竹篮递给时昭,“这是奴家的一点心意,借李府的厨房自己做的,不值钱,还望恩公笑纳。”
时昭看了一眼那丫鬟,穿的是寻常服饰,好像有意掩盖身份。
想来是李颉的人了。
再看篮子里,原来是一篮子的桂花糕。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段时日皓月还是躲在李府柴房小院的暗室里,如今借用厨房做膳食,不怕招来麻烦吗。
他接过篮子,很感动:“皓月太客气了,在这里见到你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你要给我送行也不必出城这么远,你一个双儿,还是要注意安全。”
毕竟昨日他已经跟皓月辞行了的。皓月今日又在此给他送行,时昭自是感动,皓月抿嘴笑笑:“今日来给恩公送行的不止我。”
“?”时昭不解。
谁还会来给他送行,还是跟皓月一起。
皓月指了指从草棚下走出的一个鹅黄色身影道:“还有李公子。”
时昭顺着皓月的手指望去,李颉正缓步走来。
“李兄?”时昭很是诧异,一时表情有点失调。要说皓月出现在这里,还在意料之中,李颉出现在这,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虽说此前相谈甚欢,那也相交太过短暂了。
李颉颔首笑道:“你既唤我李兄,兄弟远行,焉有不送行之理。”
时昭讶然,尔后笑道:“如此有劳李兄挂怀。只是你们怎么走这么远来送行?”
李颉道:“城中人多眼杂,这里比较安静。”
时昭想想也有道理。李颉不像自己,他声名在外,若与青楼小倌站在一处被人瞧见,怕是声誉有损,在家里也不好交代;且自己家境败落,若是被人瞧见他给自己送行也并无益处。
“时昭多谢李兄。旁人避之不及,李兄却不辞辛苦前来送行。”
时昭与李颉闲谈,一旁的艾叶见了赶忙把篮子接了过去。
“世上之人本就形形色色,有明哲保身之人,也有相见恨晚之人。时兄不必介怀。”李颉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时昭,“此去水城路途遥远,安家置业也是必不可少的,还望时兄莫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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