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竟然觉得沈盛说的有理。如果自己不能让时家再站起来,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念头,对时家又有何益?又如何报得了父仇,自己又如何证明自己。
人在这世上,不就是要有些作为吗。
想起这些,对沈盛,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恨了。
心境豁然开阔,时昭觉得自己这会充满了干劲。
他朝牙房走去,出售的宅子和商铺有的条款或许可以适当再议。宅子暂时还要居住,商铺却可先行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昭昭经过深刻反省,以后就不会这么傻白甜啦。
本章也算是昭昭的人生经历的一个分界线,比他爹去世给他的启悟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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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给小伙伴们说个事,经过和编编商量,本文明天入V。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也希望大家能一直支持正版。谢谢。
入V前三天更文大概会比平时早一点。
第23章 (一更)遣散
时昭和牙人经过商议, 将一些出售条款适当修改,商铺很快全都出了手,只是宅子太大, 造价太高,周折一点。
但时昭心中有了定论,便不再被外界因素左右。以前卖不到合理的价位,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行情估计有误。坚持到现在没卖,全是因想着宅子设计都是父亲一笔一画设计出来,房屋建造很多都是父亲亲手亲为做的才坚持下来。
尽管事情多磨,时昭还是在半月后谈定了宅子的买家。
买家是京城致仕前来青州府定居的官员, 初到青州, 正缺一座匹配的宅院。青州府这些年发展很好, 不当官了的人想来这里发财的不少。
那位致仕官员见时府位置优越, 房屋布局独具匠心, 屋中家具陈设精致, 非常满意,没有还价就决定买下了。
时昭表示自己要等到父亲七祭之后才能搬离,且因要遣散家中仆从, 花费银两,买家需在房屋交付前给付七成银两,方可成交。
面对时昭的要求, 买家也欣然同意。当即付了一成的房款作为押金,并立下字据, 余下六成,三日内给付。剩余款项, 待牙房办妥衙门转让手续, 签订契约当日结清。
宅子已然出手, 还是自己满意的价格,在满意自己坚守的同时,时昭却感觉不到快乐。从牙房出来,看着屋外大街热闹的景象,感到一股悲切。
从今往后,他在青州就没有家了。
但时昭没有时间伤感,家中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
回到家中,他找来管家,对他在时府辛劳半生表示感谢,并说明家中目前境况和自己日后打算。
末了叹息道:“还望老管家在与家中诸人沟通时,代我致个歉。是我时昭无能,没能守住家业。所有仆人的月钱都结到这个月底,三日后拿到房款结了月钱大家便可离开。除了月钱,所有人另按照在时家的共事的年头给予遣散费,给大家伙另谋出路留下点余钱。”
“倘若是卖身奴仆,除了月钱遣散费,再把卖身契发还给他们,并给予证明到衙门备案,他们可自行选择去处。”
“少爷……”老管家震惊地看着时昭,忍不住抹泪。他在时府二十多年,时昭还没出生就在时家做事,真是舍不得啊,“您真是个大好人呐,连卖身奴仆也给月钱,给遣散费,还给卖身契。”
无怪乎管家如此震撼,要是别的人家,主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给卖身奴仆月钱、遣散费,还给卖身契。这种时候主家都是把卖身奴仆再度发卖,不仅能省下给出去的钱,还能再赚一笔卖身钱。
这一进一出,那是多少钱啊!老管家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见过这么心善的主家。当初那个侯春,在主家蒙难时另攀高枝,竟然还有脸回来要遣散费。
“您把钱都给了大家伙,您和夫人怎么办啊?”管家颤抖着问。
时昭淡笑道:“无妨,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再说了,结清大家伙的钱,我也还能剩下一些。”
“少爷,呜呜……老仆真是舍不得您……要不是在青州府还有家有口,老仆真想跟着您一块去水城……”管家泣不成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管家不必如此伤怀。”时昭安慰道。
“少爷要走,其实这段时间大家伙都有感觉,私下里也都有议论。大家话里话外都舍不得咱们时家。” 管家抹了眼泪硬咽道,“没有哪家主人像东家这样对下人好,大家伙都说,要是少爷重振时家,大家伙都愿意再聚起来。”
“好。倘若我时昭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到时咱们还能再有相聚的一天。”时昭铿锵道。
三日后,买家给付了约定的剩下六成房款,管家和账房开始核对时府仆人在时家的做事年限,将仆人从外围岗位开始,一一遣散。
那些卖身奴仆拿到卖身契和时家出具、官府备案了的自由证明,都忍不住掩面痛哭,尔后到时昭房前长跪谢恩。
又过了几日,牙房通知已经将衙门手续诸事办妥,只待买家、卖家前往牙房签订契约,宅子即为转手。
时昭通过牙人与买家约定时间,前往牙房签订契约。在最后落下姓名的时候,时昭久久不能下笔。
买家也能理解时昭的不舍之情,倒也没有催促。
字是终究要签的,时昭一狠心,飞快地落笔,签下自己的大名,又拓上自己的手印。交出房契。这下,父亲置下的家真的再也不是他的了。
买家收下房契,将剩余的款项悉数付清。爽快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拓了印。一式三份,买卖双方各一份,一份衙门存档。时昭拿了契约,揣上回家。
今日出门前,家中仆从就只剩下管家、账房和母亲身边的翠竹还有自己房中的艾叶。宅子已出,家中再无事可做,今日仆从全部离开,从今以后,他就要和母亲相依为命了。
尽管他此前一直强撑,此刻也不免脆弱。眼泪不能当着母亲的面流,他只能去酒楼独自伤心。直到月上柳梢,才酒意微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中。
站在家门外的大街上,仰头望去,时府大门上悬挂的写着“时府”二字的牌匾已经被摘去;大门上高挂着的灯笼也因无人打理,黯然无光。望着光秃秃的的门头,黑漆漆的大门,时昭心里千般滋味涌上心头。
时昭步伐踉跄地上了台阶,推开家门,大门吱嘎一声开了。原来是虚掩着,果然已经不会再有人来给他开门了。
时昭进门,自己将大门关好落栓。
转身,院子里一片漆黑。往日灯火辉煌,的丫鬟、家仆往来忙碌的热闹场景,已经只存在于记忆之中。
步下大门台阶,时昭站在院子中央,望着空空如也的宅院。真切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再也回不去了。这里,真的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他准备去主屋看看母亲。宅子卖了,虽然母亲早就知道,但还是该和母亲说一声。明日之后,他和母亲就要打点行装。待三日之后,父亲七祭结束,他们就要离开这座宅院,离开青州府了。
这一走,或许就是永远。
时昭一脚高一脚低的往母亲的房间走去,却在步入大堂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逆着微弱的烛光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了?夫人已经睡下了。”
语气很是惊喜。
“你怎么还没走?”时昭惊讶地问。他环顾了大堂一圈,确定只剩下艾叶一人。
艾叶拿着手中的物件缩了缩身子:“我不走,少爷去哪我去哪。”
语气带着委屈,又带着倔强。
时昭以为自己酒意上头看错了。他晃了晃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的小家伙,还是那副神色。遂指着空荡荡的宅院:“以后我不是少爷啦,看到没有,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过几天这院子也不是我的了。”
话语中不免带着自嘲。
艾叶不认可地摇摇头:“少爷还有夫人和我。”
不管是从患难到富贵,还是从富贵到患难,哪一样都没那么容易,人心总是善变的。时昭忍不住笑出声:“希望你睡一觉起来还能坚持。”
也不知是他醉了,听到了胡话;还是艾叶今儿偷喝了酒,说起了胡话来呢。
卖身奴仆啊,遇到他这种万年难得一见的主人,发还卖身契,给月钱,还发遣散费的主人,不赶紧跑,还留下来是要做什么呢。
就不怕主人什么时候改变主意,重新将他发卖?要是被发卖,以后的人生可由不得他做主了。
谁知小家伙听了并没有被吓住,而是很郑重地点点头:“少爷,我会坚持的。我要跟着少爷,永远都不会改变。”
然后又关切地问他:“少爷,您是喝酒了吗?”
时昭无趣地点点头。这不是很显而易见?这孩子真是傻了吧。
“我扶您回房。”艾叶放下手中的物什,走向时昭。
时昭瘫在太师椅上摆手:“不用,我在这里坐坐。以后再坐在这里的时间啊,可不多了。”
艾叶好像理解了,没有坚持要扶时昭回房,而是给他切来一杯茶:“少爷,您喝口茶水解解酒。我就在这里先收拾一下行李,您有事尽管叫我。”
大概是自己醉酒,这小家伙不放心自己单独留在此处,故而才不走远干活。时昭想到这里,心里有点暖暖的。
艾叶自然不知道时昭怎么想的,他说完就开始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收拾。家里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好像都门清。
把各种物品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好,再分别装箱。时昭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熟悉家里的小家伙,心里涌起一阵阵感动……
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带回老家好像也还不错。不管是伺候还是办事,都比回头新招的人用着顺手。而且就这么一个,路上也不会麻烦很多。
要是明早起来,这小家伙还没改变主意,那就不让他走了,自己就做一次反悔失信之人……醉意袭来,时昭睡着前如是想。
第24章 (二更)教诲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昭想起昨夜之事,心下一紧,赶忙坐了起来,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衣服也已经更换。
难道昨夜只是一个梦境?或者是自己喝醉了的一个幻觉?
时昭换好衣服,出得门去。
他得先去看看母亲,不能让母亲为自己忧心。
院子里已经洒满阳光。
初夏的阳光已经很有温度,时间虽不算早,但也不是太晚,已经很能感受到热气的侵袭。母亲坐在院子里石桌旁的树荫下,抱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发愣,想来又是父亲留下的手艺。
母亲又在思念父亲了。
时昭走过去给母亲请安:“母亲。”
时母招呼儿子坐下,慈爱地道:“以后少喝点酒,喝大了伤身。宅子卖了便卖了,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他不会怪你的。”
时昭无言以答,只能拼命点头。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惊喜地响起:“少爷,您起来啦。我去给您端早膳。”
时昭猛地抬头,面前是艾叶小小的身影。
原来昨夜的印象不是梦,也不是幻想。
时母见了高兴道:“这孩子可真乖巧,他要留下,就留下他吧。他在这世上已经无亲无故,年纪又小,拿了遣散费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咱们虽不再宽裕,但也不缺他一口吃的。”
艾叶紧张地看着时昭,等着时昭的回应。毕竟昨晚少爷喝醉了,没说赶自己走,可也没表态会留下自己。
时昭看着面前紧张的小人儿,再想起自己昨晚内心的决定,微笑道:“那就留下吧。”
艾叶顿时放松下来,欢呼着朝时昭连着鞠了几个躬:“谢谢少爷,谢谢少爷。我去给少爷端早膳。少爷是在院子里用膳,还是回堂屋用膳?”
“就在院子里吧。”时昭在母亲身旁的石凳上端正了一下坐姿。母亲在这里,他就陪陪母亲,哪怕只是坐着,也是一种陪伴。
“好呐。很快就来。”说完一溜烟跑去给时昭端早膳,脚步都欢快起来。
时昭露出会心的笑意。
“这孩子不但乖巧,还很勤快。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早膳做好了。见我起了,还给我打洗漱用水,跟以前一样,态度一点也没变化,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时母对艾叶很满意,“没想到侯春请假,那日无意中的指派,竟然还能指派到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人。以后咱们家就这么三人,也不要把他单纯当下人看待。”
“听母亲的。”时昭道。自从决定留下艾叶,他就没再单纯把他当一个下人,而是有了感激的情分在里面了。
用过早膳,艾叶又来收碗筷,要去洗碗。时昭按下膳盘道:“你歇会,我来吧。”
“少爷怎么可以洗碗。”艾叶很是惊讶,“让奴才来吧。”
时昭看着他道:“现在家里就这么三个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活大家一起做,不要分得这么清楚。”
“可是,可是……”艾叶还是不太敢相信,局促地站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
“想不想出去逛街?” 时昭笑问,“待会我要出去雇两个车夫帮我们搬家赶车。你想出去呢就去给自己换套衣服,然后随我上街。”
“想。谢谢少爷。”艾叶高兴地道,不过还是很坚持,“不过碗还是我洗吧,我洗了碗再去也不迟。”
时母听着他们争论不休,下了论断:“小叶儿把碗拿下去洗吧。”
说罢白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你会洗碗吗?”
时昭讪讪地笑了。
他刚才一时兴起,只是想表现一下,还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的事。还好母亲及时给他解了围。
“小叶儿,你洗了碗就回房换衣服。少爷在此等你,你不要让他等久了。”时母道。
“是,谢谢夫人。”艾叶手脚麻利地端起膳盘,欢快地跑走了。
时昭微笑地看着他蹦跳的样子渐渐远去。
这小家伙心思真单纯。活也没少干,只不过带他出去雇车,这么点小事也能让他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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