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心人真要致自家于死地,那这事是往大了说还是往小了说,根本就不用想。
冷汗从时昭脸上滑落,他大汗淋漓地望着沈盛,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沈盛沉默地望着他:“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跟你娘回去吧。时鸿故友就你一根独苗,还指望你传承香火,光大门楣。你要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你爹的付出。”
时昭失魂落魄的跟着母亲从沈家别院返回府中,一路无言。
回到家中端坐许久,时昭忽然朝母亲跪下道:“母亲,是孩儿害了父亲,是孩儿害了父亲!”
说罢嚎啕恸哭。
时母抱着趴在怀中的儿子,不知是早已哭干了眼泪,还是决定现状如斯,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她温柔地安抚悔不当初的儿子:“这不怪你。别人想陷害你父亲,总会想尽办法。我儿心地善良,怎可能见死不救。要怪只能怪贼人太过狠毒。”
“过去的事,便都过去了。你一定要听你爹的话,好好的振作起来。沈盛虽不是一个义士,但有一点他说得没错。时家只有你这一根独苗,如果说你真认为自己有过错的话,那就去为咱们时家传承香火,开枝散叶,光大门楣,这才是你悔过的真正表现。别的,都是虚无。”
“娘……”时昭大哭,“孩儿听娘的教诲!”
自己与皓月相交,为他掩护之事可能是给父亲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这一点让时昭很难接受。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多天情绪走不出来,艾叶在外面拍门也不开。
没办法,艾叶只能找管家拿了被褥,又找护院搭了个棚子在时昭屋外守着。一旦屋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艾叶立马警醒过来,跑到门边嘘寒问暖,问少爷有何吩咐。
而屋里的时昭,钻牛角尖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面对皓月,怎么面对曾经这段交往。最终还是母亲开导了他,让让放下了心结。
皓月也是个可怜人,这一切也不是他造成的。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要怪,只能怪贼人太过恶毒。
时昭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又想起皓月,想起自己把皓月委托给李颉之事。
如果自己给皓月掩护之事可能是招致父亲被人陷害致死的原因,那自己的此番做法,岂不是有可能害了李颉?但皓月如果没有了李颉的庇护,不说清白了,生死也都难料。
时昭又想,贼人是针对父亲,可能才抓住自己的把柄去要挟父亲;贼人与李家无仇,或许并不会因此去得罪李颉,得罪李家。是不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贼人为了让自己再无翻身之地,欲借皓月之事让自家万复不劫,皓月之事一旦公开,岂不也会牵连李颉?
到底是救李颉,还是救皓月?如何才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时昭一时陷入了困顿。自己此前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实情,断然不能置之不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这几日青州府可有何传言?
时昭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立马将此事告知李颉,让他有所准备。倘若李颉因此出事,皓月必定也不保,自己就罪过大了。
他想起半月之期已过,按理李颉应该已经找上皓月了。以李颉在青州府的人气和风评,他若是跟皓月或者说跟春满园沾上半点关系,青州府必定传得人人皆知。
想到这里,时昭传来门房,问起最近自己闭门不出这几日青州府可有何传言?
“问你们话,如何不答?”时昭望着跟前的门房道。
“这……”
听到时昭问话,被传来的两个门房还是你看我我看你,这了好几声却没有下文。
时昭不解地看着他们:“这什么这,跟你们打听点事有这么难以开口吗?”
想来自己也不是对下人非打即骂的那种苛刻主人,这是怎么了?
“不是的吗,少爷,只是……这……那……”
两门房低头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均是为难,你推我,我推你,就是谁也不肯先开口。
这事还真是难开口啊,最近城里传言的主角之一以前一直都跟自家少爷的名字一起出现,好好坏坏参杂在一起,昔日他们都不知道听了多少关于自家少爷的八卦。
不过那时自家家底雄厚有底气,不管百姓口中怎么议论,心里却对自家少爷不敢半点轻视。就算是沦为街头巷尾的八卦,那口碑也是五五分,自家少爷还占了翩翩公子还痴情这两条。
这也足够了。
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那被自家少爷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啊,在别人那里就成了任人打骂的烂泥巴,连带着自家少爷都要被低看几分。别人成了主角的同时,还得把自家少爷捎带上在地上踩,也不知少爷听了会作何感想。
想起这些,两门房哪里敢说。
“你们是不会说话了吗?不会说话做什么门房,去后院劈柴得了!”
时昭等了半天,就听到几声“这……”,气得不行,终于撂了狠话。
门房比劈柴的活好到哪里去了。两门房一听,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少爷,我们说。”
嘴上说“说”,实际行动起来可还是不容易。
“墨迹什么?说!”时昭等了半天,还是没听到一个字,实在是等得不耐烦。
两门房彼此“谦让”一番,最后在时昭发怒之前,其中一个咬牙道:“最近青州府百姓议论得最厉害的,就数李督造二公子折打春满园头牌小倌一事了。”
“什么?!”时昭顿时就惊了。
他把皓月托付给李颉照顾,李颉怎么跑春满园把皓月打了一顿?以他几次跟李颉接触来看,李颉不应该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小人啊。
“从实说来,不可漏缺。”时昭想着是不是哪里有误会,迫不及待道。
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这个消息。
两个门房又“谦让”了一番,另一个开口道:“是这样的。李二公子好像是受李督造之命去春满园找李三公子回家。谁知当时李三公子跟一众好友,正一起戏弄春满园那个叫皓月的头牌小倌不让走。李二公子找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推攘间那小倌把一杯茶水泼倒了李二公子身上。”
“李二公子大怒,觉得那小倌祸害自家弟弟不说,还招惹到自己,就命手下把人绑在春满园行刑的长凳上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还让人观刑。说春满园不会□□人,就帮她们管教。还把人强行带回府上关进柴房里,说要好好教训,让他记住自己的本分。”
“后来呢?”时昭面无表情地问。内心却很激荡,这事他听得越来越离谱,更不知该怎么去消化。他不知李颉是做戏,还是真的如此做派。虽然他觉得以李颉为人当不至于此,但他两的交情实在太过短暂,了解得并不深刻。
就算是做戏,以皓月那个小身板,哪里经得住虎凳之刑。李颉这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
“青州府的百姓都说春满园和他家养的姑娘小倌祸害百姓,总是干些破坏别人家庭断子绝孙的坏事。以前青州府的公子哥们都宠着那些贱……这次总算有人肯好好管教他们了,真是大快人心!然后说的时候,还,还……”
说话的门房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还什么?”时昭音色更冷,“把话说完。话是别人说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照实说,少爷又不会吃了你们!”
“还把少爷的名字拎出来说。说以前都是少爷护着那个皓月,所以他才敢勾引别家相公,到处犯贱,无法无天。现在……现在我们时家倒了霉,少爷没能力再护着他,这次终于让眼里容不下渣滓的李二公子给收拾了,真是大快人心……”
门房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这话传得也太老实了,怎么听怎么不对,他忽地停下来猛地抽自己嘴巴:“少爷,少爷,我不会说话,你就当我是在放屁。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少爷是好人,才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时家也会越来越好……”
门房的表现很激烈,时昭现在反倒平静了。青州府的人对他一向都没有什么好评价,他又不是今日才知晓,也没那么玻璃心。他叫停门房的自虐行为,再度问道:“那个皓月现在人呢?怎么样?”
两门房又是你看我我看你,刚才自打嘴巴的门房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语不成声,只得换了一个人接着说:“李二公子要带人走,春满园的人也不敢拦,听说人被李二公子带回李府关进柴房里了。”
“现在听李府周围的人家说,每天晚上李府里面就会传来用刑的凄惨叫声。以前觉得那小倌活该的人,有的又有点同情他了。说他在春满园卖笑卖身,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春满园的老鸨是吃素的?她能眼看着自己的摇钱树就这么被人带走了?”时昭冷声问。
“那自然是不能的。听说为了这事,春满园的老鸨已经把这事闹到州府里了,找官府评理,说要让李二公子还人。”
“人还了吗?”
“应该是没有。”那门房嗫嚅道,“李二公子好像是说,打死了就还尸体回去。就看皓月那身子能熬多久。”
时昭双手已经捏得青筋暴起。门房这番话实在是让他气血上涌。他越来越猜不透李颉是做戏还是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李颉本来在世人心重就是高洁伟岸、勤勉上进的代名词,他不愿为了一个妓子毁了自己的名声也好理解。但他为何又那么爽快的答应自己?
有时候身处高位的人或许会觉得沦落风尘变成皓月那样还不如死了更好。以死成全不会也是李颉的选择吧?
时昭心里越想越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门房道:“行了,我知道了。都下去吧。”
门房退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不想冤枉李颉,也不想皓月受苦,他一定要尽快搞清楚这事的真相。
不光如此,他也想找皓月问个明白,他是否真是文贤妃的娘家人。倘若是,皓月的清白还涉及欺君大罪,无论李颉最终作何选择,他都有义务告知。
第21章 避人耳目,只有出此下策。
时昭收拾一下,随即出门。
这次他出门没有叫冯二赶车,也没有骑马,而是一路走过去的。
去到李府附近,也是挑了人少的小巷走,按着以往对李府布局的了解,他找到李颉居住的小院院墙外。四顾无人,运起轻功,直飞入李颉的小院内。
落地后他还没来得及打量自己身处的位置具体在何处,就听到身后一阵剑风袭来,直指自己颈部。
这招式没给人留余地啊。
对方动作迅速,招式逼人,时昭来不及多想,凭着本能侧身偏头,躲过袭来的剑锋,伸手二指夹住剑尖,这才回头。
其实他稍得空闲就有感觉,这李家能有此功夫的定当是李家二公子李颉。
果不其然,他一回首,背后之人就传来惊诧的声音:“时公子?”
“正是在下。”时昭松了手指,松开李颉的剑尖。
李颉见是时昭,收回长剑插进剑鞘:“时兄怎么来了?你不是出城了?”
想来是当日自己打算上府城为父伸冤出城之事被李颉知晓了。
时昭坦然道:“是啊,但家中有事,又回来了。时某不请自来,还未经通传很抱歉。”
“无妨,我知你另有隐情,进屋说话。”
时昭的做法李颉也能理解,他要是正儿八经上帖子求见,自己父亲未必会肯收拜帖,时昭也未必进得来自家大门。方才他之所以出剑,还以为是有贼人闯入。
时昭随李颉进了屋。
“时兄是为皓月之事而来?”坐下后,李颉为时昭看茶后道。
“是。李兄光明磊落,时某也不绕弯子。”时昭直接道。
“皓月人在我这里,传言也都是真的。”李颉颔首。
“他人呢?”时昭环顾一下李颉的屋子,里面没有丫鬟走动,也不像是藏了人的样子。
“皓月自然不在这里,既然时兄回来青州府,想必也听到传言。皓月现在我家小院柴房。”李颉说得风轻云淡。
时昭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我可以见见他吗?”
李颉点头:“当然,只是他现在受了伤,可能无法前来,要劳烦时兄走一趟了。”
“好。”时昭点头。
时昭跟着李颉除了李颉的住的小院,往他家柴房走去。走过一片竹林,又绕过一座小突破,绕了颇远的路,眼前才出现一个低矮的院子。
院子周围堆满了柴火,完全就是大户人家标准柴房的样子。时昭在看到这座院子的前一瞬还在想,李府的柴房说不定只是名字那么叫而已。
“进去吧。”李颉说完,自顾推开小院的柴扉走了进去。
时昭心情复杂地跟着李颉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李颉又往里走了一会,顺着房屋的布局转了个弯,才在一处房屋前停下。李颉搬开外面的木柴,才又露出门来。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
屋子四周都堆满了木柴,窗户都被柴火挡得严严实实,屋里的光线很暗。李颉掏出火折子点了烛火,屋子里才亮堂起来。
时昭的心里情绪更复杂了。
他不知道把皓月托付给李颉是否真的是个明智的做法。
李颉端着烛火往里又穿过了两道门,掏出钥匙打开最里面那道门,顿时一片温暖的灯光洒了出来。
里面灯光柔和,豁然开朗。想不到这柴房竟然还别有洞天,时昭一时有点不适应。
“李公子?奴家见过李公子。”
屋子里传来一个有点拘谨的声音,是皓月。
皓月声音把时昭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这才发现,这间屋子跟外面先前见过的柴房完全不同。
房间里居住陈设一应俱全,宽敞温馨。凭他多年优越生活的了解,用具还都是上好的物品。
李颉反手关了刚才进来的房门,这间屋子又跟外界隔绝起来。
时昭才发现在,这间屋子除了屋子里陈设一应都好以外,透过室内拉开的一点窗帘可以看见,这间屋子的窗户都用黑布给钉死了,里面的灯光是半点也漏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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