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昭的进入,皓月也看到了李颉身后的时昭,惊喜地下床走来:“时公子,是您来了吗?奴家见过时公子。”
语气里全是欢快。
只是受伤不轻,拜见之时,险些跌倒,还是关门后又走上前来的李颉扶住了他。
“皓月?你还好吗?”时昭跟皓月打完招呼,颇为震惊地望向李颉,“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这番所见的震惊,不比他从门房那里所听来的少。
李颉挥手让丫鬟把皓月扶上床:“你还有伤,便不要逞强。”
只听皓月嗫嚅道:“是。”
李颉安顿了皓月,邀时昭在一旁的圆木桌旁坐下:“避人耳目,只有出此下策。还望时兄莫怪。”
时昭这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皓月,还有一个丫鬟伺候。
不过这丫鬟时昭以前没见过,绝对不是皓月身边跟着的春满园的丫鬟,想来是李颉院子里的人了。定是心腹之类。
丫鬟把皓月扶上床后便从房间另一端的门退下。时昭望着丫鬟退下的方向,很想知道那道门后,又是什么天地。
皓月被丫鬟扶上床后,趴在床上红着脸紧张道:“时公子,我没事。李公子他是好人,动手的人没下狠手。”
李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饮了一口道:“我考虑再三,感觉以前时兄那种做法继续下去,怕是遇到难缠之人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想,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时昭还是颇为震惊:“可如此一来,也不能一劳永逸。”
皓月是犯官家眷,除非皇帝大赦天下,非军功之人不能赎身。
而李颉并未从军,更谈不上什么军功。他和自己一样,都没有条件帮皓月赎身。春满园就算忌惮李家的势力,但却有律法倚仗,不可能也不敢就此放皓月走。这是欺君之罪。
皓月是逃不掉肉刑的。
李颉微笑:“时兄今日若找皓月有事,你们不妨先聊。关于你方才的问题,这是咱俩之间的事,稍后再说不急。”
有的事的确也不方便当着皓月的面讨论。
时昭借着屋里的灯光打量了一番皓月。看到皓月如今虽说有伤在身,形容却不憔悴,方才丫鬟伺候的吃食也是顶好之物,想必在李府并未遭什么罪。他也就放心了。
遂想起自己对皓月身份的疑惑,便朝李颉道:“今日前来相见皓月,的确有事。”
皓月臀部受伤,仰躺不合适,养伤期间一直趴在床上。听见时昭如是说,便睁大了眼睛道:“时公子,您有事直说无妨。”
时昭侧目望向皓月道:“我记得你曾言你原名叫文心,不知你与文贤妃的娘家可有关系?”
皓月听到时昭问话,明亮的眼神顿时就暗了几分,眼里也流露出哀伤的表情。
许久才道:“好久都没有人提到文家了,没想到今日从公子口中得听。”
语罢平息了一下情绪道:“文贤妃是我文家旁支堂姑姑,与我父亲原是堂兄妹。”
“你父亲是户部前任尚书文尚书?”时昭又问。
“是。”皓月哀伤而又感激地道,“谢谢公子。”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但凡有人提到父亲,便都以“文贼”相称。皓月第一次听到还有人明知他父亲是前任户部尚书家称他父亲文尚书的。
“不知时公子今日缘何提到家父?”皓月激动地问,“可是有我家其他人的消息了?我家其他兄弟姐妹可还有活着的?时公子可知道我大哥如今身在何处?还是已经被陛下杀了?”
皓月说罢忍不住哭泣起来。
他与文家嫡长子文征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家中兄弟姐妹虽多,作为主母的母亲生前却只生了他们兄弟俩。家里出事之前,哥哥文征对他疼爱得不得了。而文家主母,早在丈夫被判处绞刑时就上吊自尽了。
李颉着实没有想到皓月是文家后人,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不禁朝时昭多看了几眼。脸上神色莫名。
时昭被皓月的话问住了,他思忖片刻安慰道:“文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也没听说他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兄弟相惜,相信总有相见的一天。”
的确,时昭此前不关心朝堂政事,的确没听说文征的什么事。不管好的坏的。这么搪塞几句,到也把皓月哄住。
经历了这么多,皓月其实也能想的明白,哭了一会也就止了哭声。
时昭对皓月道:“李公子这里暂且安全,你好生养伤,不要多想。今日我是偷进李府而来,不便久留。以后若是还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皓月听了,眼里满是不舍。但他知自己身份尴尬,时昭出入李府不便,纵然不舍,也不敢表露半分,只能佯装无事跟时昭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李二公子还是蛮会金屋藏娇的。不对,是柴房藏娇^_^
关于大家都夸李二公子聪明,昭昭脑子好像不太好使作下说明啊。
大家也都在的李家和时家的现状,在李家那样一夫多妻的家境中,父亲几个老婆的,肯定免不了宅斗。几个老婆之间有竞争,几个儿子之间肯定也有竞争,甚至是争斗。李二出生那样的家庭,又不是嫡长子,想要什么不能依靠身份,而必须靠自己努力去争取,肯定不会是白莲花。他在青州府又能博下勤奋上进的好名声,自然是要有些手段的。
而昭昭是嫡长子,他爹就他妈一个老婆,就他一个儿子。他什么也不用做,以后家里一切都是他的,难免觉得世界单纯,生出傻白甜的性格来。
不过现在他爹死了,为他遮风避雨的大树没了,多遭受点社会的毒打就好了。^_^
第22章 时昭终于看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离开的时候,李颉走的不是来的时的路。时昭跟着他从房间另一个门出去,正是先前丫鬟退下的方向,到是了了时昭的好奇心。
出去那道门便是卧房以外的起居室,起居室里浣洗用具一应俱全,连泡澡的大木桶都有。
穿过起居室,又走过两间空闲的柴房,再穿过一个两旁堆满柴火的小道,推了门出去,竟然就是李颉的院子。
李颉抬手搬了一旁放置的两捆柴火挡住他们出来的小门。
时昭看了看眼前的院子,又回头看着面前的院墙,顿时愕然:“这……”
李颉微笑道:“我的院子与柴房小院本来也就一墙之隔。只不过院子外面被一个土坡,一道竹林挡住,不知其然的人以为比较远罢了。今日带时兄走了一遍,还是很有迷惑性吧?”
时昭才明白为何先前李颉要带他走正门,现在又从小门而出。转而笑道:“李兄所思甚密,时某佩服。”
李颉往屋子里走,回到之前两人谈话的房间坐下:“时兄有话尽管问,李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昭道:“不满李兄,时昭来前听到传闻的确也颇为费解,但时昭自然相信李兄的为人。只是李兄今日说一劳永逸,而皓月是犯官家眷,朝廷律令明确规定不得对他们停止肉刑;且必须有军功之人方可为他们赎身。不知李兄所谓的‘一劳永逸’是指?”
李颉道:“我知其不能停止肉刑,可这刑法未必要在青楼才可实施。”
“啊,此话何意?”时昭虽然以前纨绔,但对这些事还真是知之甚少。
“还有家妓可罚。”李颉道,“官宦之家便都有此权力。不过这样教坊一旬便要派人验一次刑,除了要给教坊或者青楼赎身的银钱以外,教坊司的人每次来验刑还得每次打赏,所以很少有官宦之家愿意招这个麻烦。”
不过是个妓子而已,想来是少有官宦人家愿意招这个麻烦。这一点时昭也理解。
但养家妓和上青楼不同,这是正当合理的需求,李颉就算这样做了,也不会损他半点德行。要不然大家族里还有品行好的人么?哪个公子房里不是一堆通房丫头和泻火小厮。养个家妓又何足为奇。
时昭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是他当初忽略了。
不过就算他今日知晓,也不觉得这个法子跟他当初在青楼给皓月打掩护的法子强半点。起码在青楼又不需要验刑,只要留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而弄到家里,教坊司的人来验刑,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如何躲得过?
时昭心中所想,也便将心中疑虑问出。
“教坊司有李某的人,时兄就不必多虑了。”李颉微微一笑,“只是不曾想皓月竟是文家的人。”
说到文家,时昭想起自己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还没说。
“李兄,如此说来惭愧。”时昭道,“我也是今日方确定皓月是文家的人。”
说罢时昭将自家父亲受人陷害致死,有可能与自己与皓月私交有关一事告知。
并忧心道:“我虽想李兄护着皓月,但也不想李兄受此连累。皓月清白,可是你我皆有欺君之嫌。今日李兄说能让皓月躲过教坊司验刑,说实话,我心里是安慰了许多;但也害怕因此害了李兄。”
“若是陷害我爹的贼人认定皓月身子清白,要当面对质,怕是教坊司的人也不会来的刚好是李兄的人。不管如何,这事是我给李兄添的麻烦,还是得把我的经历告知李兄,免得李兄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时昭诚恳地道。
“想不到时叔父的事,还有如此隐情。”李颉神色严肃了几分。他手中杯盖划着茶水,想来是在思考对策。
沉思良久,李颉才道:“我既然答应时兄,便不会反悔;再说皓月也是值得相救之人,我总不能给人希望又亲手掐灭这个希望。今日有了时兄的通气,我也能早做安排,甚为感谢。时兄放心,此事我已有计较,不会给小人可趁之机。”
“李兄所谋甚远,时某便放心了。”时昭见李颉如此说道,一颗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既然李兄心中已有计较,时某就告辞了。我在李兄这里逗留久了,被人发现对李兄也不好。”
“如此我也不便久留。”李颉起身送客,“以后咱们方便了,一起再聚。”
“多谢李兄。”
“不知时兄打算何时启程?”李颉问。
原本时昭是计划父亲七祭之后再离开青州府的,但沈盛建议他为了安全着想,尽早动身离开青州。
不过那时是因为皓月还是清白之身,怕仇家紧追不放验身皓月,到头他落下个欺君之罪。不过今日李颉说他要把皓月收做家妓,还能让皓月躲过教坊司的验刑,他又不怕了。
只要教坊司验刑证明皓月没了清白,李颉没事,自己也就不存在欺君。至于皓月究竟是什么时候没了清白的,是在李家没的,还是以前在春满园就没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就不信仇家还能在这个事上纠结个一二三出来。
时昭想了想:“待我家产变卖之后吧,最迟不过父亲七祭。”
想到这里,时昭想起挂在牙房的售卖信息,心里有点没谱。
李颉点头:“好,我知晓了。”
离开李府,时昭用的还是飞檐走壁的老办法。
一个轻功飞上墙头,四顾无人再落下地。离开李颉的院子外面,时昭的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
先前在李府,和李颉谈话一句赶着一句,没时间细想,如今走在街头慢慢回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时昭终于看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想当初父亲出了事,自己能做的就是去求助父亲昔日的故交,和自己那帮不靠谱的兄弟,还有就是找姐夫。没有一样是在靠自己。
但李颉不同,先不说别的,光今日去柴房小院走的那一遭就足可见他得谨慎与谋略。明明一墙之隔,却让他整得好似像个千山万水是的。
再说到人。在柴房里伺候皓月的丫鬟,肯定不会是李府寻常的丫鬟,绝对是李颉自己的人。
还有上次他在粮库那里遇到李颉,邀约李颉谈话时。李颉走的时候对手下交代话的时候,就避开了李府其他家丁,而那人也与李府其他人好像并不亲密。
当时他还想不明白,一家人怎么还分得这么清楚,如今才算是想明白了。
自己相帮皓月,就只能凭着父亲的荫庇和自己纨绔的名声花钱砸,但李颉却能在州府的教坊司有人脉,光明正大的把人放在家里。
李颉能在青州府教坊司有人脉,在其他衙署有人脉那也是再合理不过了。
倘若当初自家那样的事落到李颉头上。李颉即使上面没有哥哥,下面也没有弟弟,凡事也只有他一个人抗,他就算是运作自己的人脉,也不会处处被动,束手就擒,毫无办法可想。
李家也不会落到今日自家这种境地。
再看自己,以为家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只要自己吩咐一声下人必定照做。殊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是父亲没出事,对父亲言听计从的人,也未必会有对父亲那样的心对待自己。
别的不说,光说自己房里的小厮侯春。
这人应该是离自己最近的人了,可自己都没能让他与自己的关系变成粮库门前李颉低声交代事情的下属,今日在皓月房中所见的丫鬟,更不用说像教坊司那样的人脉。而是成了一个在时家落难第一个逃跑的人。
此时,时昭不得不承认,他此前对侯春是有怨怼的;而在此刻之前,他却认为自己那不是怨怼,而是侯春忘恩负义。
那日侯春前来请辞,他是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甚至当日一怒之下没有给他遣散费。现在想来,一个主子,连与自己关系最近的小厮都留不住也罢,竟然还成了第一个跑路的人,不检讨自己,却责怪仆从,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自己是嫡长子,本来有比李颉更优越的先天条件来得到比李颉现在拥有的更多的一切;但自己现在,却连父亲多年劳作挣下来的宅子都保不住。
不得不说,现实真的很讽刺。
年少的无知,终究要用现实来买单。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父亲的性命。这太重了!
时昭捏着双手,指甲掐进掌心,他感觉不到痛,却觉得这种痛让他清醒。
自己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断然不可再让父亲的性命白白付出,母亲的希翼落空。他想起沈盛的话,自己现在应当做的,就是给时家传承香火,光大门楣。
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对这番言论嗤之以鼻。父亲只爱母亲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也不妨碍他光耀了时家门楣;自己是嫡长子,时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时家门楣本就光大,还需要什么光大门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去争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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