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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时昭跑了太多地方，受了不少白眼和冷落；又惦记着明日怎么跟母亲坦白，总不能瞒着一辈子吧，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第一声鸡鸣才沉沉睡去。
头一天睡晚了，第二日自然醒来得迟。平日在家卯时末辰时初起的时昭，这日睡到辰时末才醒来。看到窗外阳光满园，心里暗道不妙。他一边穿衣一边喊：“艾叶，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到时昭起床的声响，艾叶赶忙跑了进来，一边给时昭更衣一边道：“少爷，辰时末了。”
“夫人起了吗？”问完这话时昭觉得自己压根就是白问。不说今日，要不是父亲出事自己躲着母亲，平日里多数时候母亲也比自己起得早。
“起了，已经用过早膳。夫人起床时还问过少爷在不在，知道少爷在还吩咐下来，说今儿少爷起了，去给她问安。”艾叶给时昭系着腰带，仰视道，“少爷……”
少爷早出晚归，昨夜夜半才睡，他很心疼。
“……行，我知道了。”时昭顿了顿，该来的早晚都要面对。
梳洗完毕时昭案吩咐去给母亲请安，时母看着他：“我以为你今日又要一大早悄悄出门。”
时昭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母亲……”
时母看着他，眉目柔和下来，走近儿子，有些硬咽道：“娘不傻，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告诉娘，到底怎么回事？”
时昭见无可隐瞒，将近日变故隐去不知详情的文家悉数告知，末了跪下长哭：“是孩儿无用。”
时母搂着自己的儿子，却是强压悲痛：“无妨，你父亲也说了，就算过堂也不过是丢官坐几年牢。我们等他便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时昭呜咽着使劲点头。
时母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头，务必心疼地：“以后按时回家，别早出晚归的躲着娘了。”
时昭又使劲地点头。
“还没用早膳吧？去用早膳，然后陪娘去静安寺给你爹祈福。娘始终相信，善恶终有报。你爹这半生，为官清廉，手艺精湛，我不信老天会薄待他。”时母缓缓道。
时昭又点了点头。
用过早膳，时昭陪母亲去青州有名的静安寺为父亲祈福，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翠竹和这几天在时昭房里伺候的艾叶也一同跟着去了。去前时昭让母亲乘轿，时母却拒绝了：“是给你父亲祈福的，走路更虔诚。菩萨也会更体恤信女心愿。”
时昭见母亲坚持，也不好再劝。随母亲一道走着去了静安寺。
上香，敬烛，跪拜，又请寺庙师傅帮忙念经祈福，待到午时才算完成整个祈福过程。
已经到了该到用午膳的时间，但以时母的身份，是不会在外面随便用膳的。时昭本来想雇一顶软轿送母亲回家，母亲也不同意，固执地认为自己走路会更得菩萨眷顾。但时母体恤儿子这些日里受苦，对时昭道：“左右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今日天气不错，你自去散散心吧。不要有太大负担，娘和你爹都盼着你好好的。”
又对艾叶道：“伺候好少爷。”
艾叶赶忙应声。
这些日子来时昭的确也是一根弦绷紧了，今日与母亲说开，才觉得心里舒坦一点。
今日阳光明媚，他也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心情也好了不少，欣然同意母亲的建议。与母亲分别前也叮嘱翠竹回去一路照顾好母亲。
待母亲走后，才转头问艾叶：“想去哪里玩？喜欢逛街吗？”
艾叶使劲点头：“喜欢，少爷去哪我去哪。”
“你平日出门去哪里玩？”时昭问。他平时跟那群“兄弟”成日闲逛，这青州府地界都不知道被他们踏了多了遍，实在没什么新意可言。如今闲了下来，才觉得昔日行为可笑得紧，一时竟也没了去处。
艾叶捏着衣摆：“我没出来玩过，我跟着少爷走。”
换了个说法还是一样的意思。
时昭笑道：“我们时家没那么苛刻，连假日都不给下人一天吧？”
“不是的，是我不喜欢逛街。”艾叶急得连连摆手。
时昭盯着他：“我记得刚才有人才说过喜欢出来玩。”
艾叶揪着衣摆，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10章 时昭来了，有好戏看了。
时昭看得好笑：“走吧，那少爷就做主了，带你上街逛逛吧。走山访水是要闲情逸致的，少爷今日没有，就上街凑凑热闹。”
“哦，好。”艾叶紧紧地跟着时昭，“和少爷在一起，去哪里都高兴。”
时昭忍不住好笑：“你这张小嘴还挺甜，早知道你这么能讨人开心我就早点把你调到我房里来了。”
艾叶兴奋得一张小脸通红。
时昭看得出，自己这小跟班应该是没上街游玩过，走在街上，看到什么都惊奇。什么物什面前都忍不住驻足观望一下，又时时刻刻记着母亲的叮嘱要好好跟着自己，一双眼睛在各种物什和自己身上来回转动。
时昭看得好玩，对他道：“你好好看着，我走了会叫你。”
在一处买糖人画的小贩那里，带着小孩逛街的父母和孩子们把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时昭仗着身高挤进去，给艾叶买了一支糖人画。
艾叶开始不太敢接，时昭把糖人画塞在他手里：“小孩子好像都很喜欢这个。拿着吧，少爷赏你的。”
艾叶这才小心地接过来，光看不吃。
走了两条街，时昭看到还是完整的糖人画，侧目道：“怎么不吃？不喜欢吗？这是蜜糖做的，不吃会化的。”
艾叶赶忙舔了一口：“喜欢。”
时昭看得好笑，似乎有种近日不顺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之感。
主仆二人又各处街道逛了逛，艾叶看得新奇的小玩意时昭都买了些给他。手帕香包什么的都有。艾叶捧着一大堆东西连连喊道：“少爷，我就是看看，没想买的。”
时昭不在意地笑笑：“少爷我今儿想花钱，你就拿着吧。”
时昭又给母亲买了些她最爱的桂花糕，然后准备回家。走不远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是糖炒栗子的香味。
“好香啊，什么味道。”艾叶忍不住吸吸鼻子，发出感慨。
时昭道：“是糖炒栗子，喜欢吃吗？”
艾叶赶忙摇头：“不吃了，好贵的。”
这还是暮春时节，今年的新栗子都还没有上市，现在街头的栗子都是去年的栗子保存下来的，存了一个冬日，中间不知要坏掉多少栗子才能保存下来这些，天知道有多贵。
艾叶虽然没吃过，但还是知道价格的。别说是去年的存货，就算是当年的新货，这种昂贵的果品也不是他这种小仆人吃得起，舍得吃的。
路过糖炒栗子的小摊，时昭还是买了一包给他。艾叶摆手不肯要，时昭塞到他怀里：“拿着吧，平日里少爷赏人，随便给点都不止这点栗子钱。”
艾叶抱着时昭塞在自己怀里的糖炒栗子，仰头问：“少爷吃吗？”
时昭以往为人看似纨绔，但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当街吃食这总是情是断然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
“不吃，买给你的。”
主仆俩边说边走，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茂林街。前面一处小楼大院前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的很是惹人注目，时昭抬头看，竟是走到春满园了。
春满园是青州最好的青楼，消费自然是高的。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就算有那个春心，断然也是去不起的地方。
今日这是怎么了，春满园门口竟然围了那么多百姓看热闹。
看到春满园，时昭自然想起皓月。自己这段时间忙于家中之事，也没能去给他打打掩护，不知他可好。自己家中如今如此境况，他是没心情去寻人，不过今日既然路过，还是可以找人打听下近况。
无奈春满园门口围了太多的人，压根挤不进去。时昭只好跟外边围观的百姓打听：“大叔，今日这春满园是怎么了？”
围观的大叔扭头看了他一眼，又伸长脖子朝里张望：“还能咋了，不就是这春满园的头牌小倌闹的。”
一听是关于皓月，时昭急了：“大叔，能说详细点吗？”
谁知那汉子只顾朝里张望，并没理会他。
到是那汉子旁边一个中年大汉因被人挤了出来，看不到里面索性跟时昭闲谈了起来：“不就是咱们青州府的那群纨绔寻乐子嘛。以前这个头牌小倌被时家那公子罩着，也没人敢动他，现在时家倒了霉，他兄弟就爬他头上戴绿帽子了。”
“你说这皓月，头牌又咋地，还不是做皮肉生意的，跟谁上床不是上，脾气那么犟，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赵朦可是咱们青州府知州的儿子，以前也就时昭敢跟他对着干，现在时家倒了，他想在青州干啥，谁能管得了？这皓月闹破天，最后还不是得从，还得受顿皮肉苦，何必呢。”
那汉子说得津津有味，对于自己得不到的，能猥亵两句也好。
先前时昭问话那汉子大概是被勾起了倾诉欲，也说了起来：“那赵公子此前还想效仿时家公子，来个两情相悦。结果这大半个月过去了，那皓月压根不给他面子，软的不吃，这不就来硬的了。”
时昭听得头嗡的一声就大了。他用力扒开人群：“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先前两个汉子跟他闲聊，周围的人也有不少听见，如今见时昭黑着脸往里闯，一来觉得他变脸变得莫名其妙；二来他们还想进去呢，这不是进不去吗，又来个人往里挤，凭什么要让他？！凭他长得好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哎哎哎，挤什么挤，谁还不想进里面看，凭什么让你进啊。”
“就是，人家知州公子调情，你进去凑什么热闹。凑得着吗？”
“你要是时昭，可能还能凑凑热闹。反正时家也败落了，估计赵朦看在以往的兄弟情面子上，还能三人一起。哈哈哈……”
时昭将手中的桂花糕塞给艾叶，冷着脸盯着说话的人：“不才正是时昭，都给我让开！滚！”
外围围观的人都被时昭这声呵斥吓住了，这才仔细看了面前之人。一身青衣玉带，翩翩风流俊公子，还真挺像外界传言的时家公子模样。
一时间都愣住了。
时昭懒得跟这些人废话，趁着他们呆愣的时候，拨开人群往里走。
艾叶此前跟在时昭身后，听得大气都不敢出。这会见到自家少爷将桂花糕塞到自己怀里往里闯，赶忙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跟在身后从人缝里挤了进去。
时昭进去后，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喊：“时昭来了，时昭来了，有好戏看了。”
也有没见过刚才一幕的人问：“时昭，是哪个时昭？是以前和赵朦一起混的那个时昭吗？”
“除了他还有谁，今儿有好戏看了。”
……
经过围观的人群这么一喊，呼啦啦，春满园门前又多了一大群人围观。
围过来的人还在兴奋地喊：“快，快，看热闹了，时家公子进去护自己的床上之人了。”
他们那群纨绔本来在青州府都尽人皆知，翩翩公子时昭更是声名遐迩。以往不知多人叹息，这么个英俊公子，怎么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之辈呢。
如今时家败落，时昭和自己昔日的哥们起了冲突，那人还是知州的公子，这事儿想想都刺激啊。无怪乎平日里最看不上春满园这种地方的大娘大婶小媳妇都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第11章 我这样了也能收拾你！
大婶小媳妇围上来，好多并不是想看里面头牌小倌的热闹，更多的是想看看那个在青州府声名遐迩的翩翩公子时昭。还有感受一下那种“一心汉”维护心上人的那种传言中的情感。
毕竟作为女子双儿，谁没有偷偷幻想也能有那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公子，一颗爱慕之心只系着自己呢。
这种渴望不会因为年龄的变化而消亡，上了年纪也能枯木逢春秀。某种程度上，她们是羡慕皓月的。
当然，那些围观汉子的想法又是不同的。
“你们说，这时家都败落了，还敢跟姓赵的硬杠？”
“我听说以前这青州府除了时昭就没人能治得住这知州二公子……”
“那也是往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时家眼下都这样，你们确定他还敢跟赵朦硬着来？”
“啥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人不是进去了吗！我看这时公子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他爹当初没进去的时候，家世也比不上赵朦啊，那赵朦还不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也有道理。”
“别说了，吵得都听不见。听你们说还是要听里面动静啊？”
“听里面动静，听里面动静。”
围观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春满园的大院。不管看得见，看不见的。
而春满园里面，因为赵朦收拾皓月，里面所有的人，不管是老鸨龟奴、姑娘小倌，还是往来客人，都被家丁吆喝着退在一边。
皓月的丫鬟也被赵家家丁押着跪在院子一旁的回廊里，看着自家主子受罪。
赵朦坐在院子中央，正对着春满园大门的百花亭中，惬意地喝着茶。他手下的家丁按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皓月跪在春满园院子中央的石板地上。
作为知州的公子，却比不上一个百工的儿子，赵朦心里早就不服的。今天他是来办人的，今日是他给皓月最后的期限，但他是没有信心皓月对他屈服的，所以没敢吆喝自己那帮兄弟来观礼。
哪怕现在时家败落了，他内心还是对时昭有种别样的情绪，怕那群兄弟背后议论他不及时昭，捡时昭现下无暇顾及的“破烂”。
只见赵朦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对皓月道：“小爷看重你这张脸，才给了你这些日子考虑，不是让你给小爷甩脸子的。换了旁人，小爷我早就办了他，还轮到像你一样如今在这里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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