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带着云升飛和崔世清去河边的谷场、碾坊看账本,出门的时候周围的百姓都好奇地看了他们三人几眼。
判兰雨家的案子时,云升飛是来过荷塘村的,但那时他坐在官轿里,百姓惧于官府的威严,又不敢直视,加之今日换了身书生打扮,到没人认出他来。
跟着的崔世清荷塘村村民来过荷塘村多次,村民也见得多次,但他退去皂服,换刀拿剑,也像是换了个模样。许多百姓看得心下猜疑却也没人直接肯定。
两人跟着时昭去了碾坊、谷场,这时已到秋收的尾季,加之今日赶集,谷场没有百姓在脱粒,但来碾米的却不少。
很多是早上外出赶集时顺道把晒干的谷子担来碾坊让坊里的雇工先给他们舂米,等着下集回家时再把舂好的米担回去。
这会是下集的时候,碾坊里正忙。
把云升飛带到碾坊观看水车碾米,时昭让碾坊和谷场各自负责的雇工拿来账本给云升飛过目。
云升飛看完一场水车拉动石磙舂米的过程,账本就摆在了眼前。
从账本记录的收支来看,谷场虽然近几天没什么人,但在秋收期间的经营还是很不错的;碾坊则不用说,前来舂米的百姓是越来越多。
云升飛合上账本递给身旁的崔世清,对时昭道:“谷场用畜力,这个还比较方便,这碾坊的使用很受限啊,没水的地方就不成。”
时昭想了想道:“到也可用畜力代替水力,只是那样成本会高一些。不过水城河流众多,水车碾米还是可以推行的。”
云升飛在手中拍了拍扇子:“也有道理。”
随后道:“你这犁田的犁铧有了,脱粒的机子也有了,那能不能做出播种的机子来呢?”
时昭想了想水城乃至灵州的地理位置,有点诧异:“大人,这水城地处山区,田地小块,播种的机子不好施展吧?”
云升飛道:“也不尽然,咱们县不是也有几大块平整的沃田吗。而且,小块地也可以使用小的播种机啊,互不影响。这秋收完了,时公子无事正好可以琢磨琢磨,来年春播正好赶得上。”
云升飛此次前来,应该是想在生产上提高效率,筹备粮草,这种种迹象都表明文征有起事的征兆。
但时昭不太理解云升飛的想法。他觉得以目前文征控制的势力范围来看,都位于山区丘陵地带,有的农具在这些坡陡、地小的地方运用根本得不偿失。
水城是有几块比较大的平地不假,但就为了那几块地的耕种来找他做一件农具好像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就像锻造一把绝世宝刀,却要用来劈柴一样,简直太浪费了。
不过云升飛也只是说说,并未有什么后续。看完账本,他便踱步出门,崔世清跟上,时昭自然也跟着走了。
时昭一遍走一边道:“大人的想法学生还真未曾想过,学生下一步想的是用水力做个磨粉的机子。”
骡子和驴都是比较贵的牲畜,又不像耕牛那样不可缺少,不是任何人家都养得起,会养的。现在水城百姓磨粉大多都是用人力用石磨推出来的,很是费劲,有了水车应该会省力很多。时昭就想在碾坊和谷场旁在建一个磨坊。
说话间,三人走到谷场上,视野顿时变得宽阔。
站在的谷场上,三人眺望河对岸。云升飛道:“时公子好想法,你回乡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造福当地百姓,实在难能可贵。倘若要是遇到困难,需要官府香烛的地方,尽管开口。”
末了望着河对岸的田园人家赞道:“时公子家宅所在,还真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时昭收回远眺的视线,望着云升飛适时道:“多谢大人惦记,别的尚好,就是这段河面缺一座小桥,两岸百姓往来,只能蹚水过河。”
“平时还好,一旦下雨,河水上涨,就要绕道上下游人多的地方,才有桥梁通行。如今我在这里办了碾坊、谷场,村民过来脱谷、舂米,得防着水把谷米打湿,过河十分不易。学生原本想着在河上建一座小桥,无奈家底尚薄,盘算之后,只能是有心无力啊。”
云升飛听完时昭的“苦水”,想不到时昭还真有事等着他,不由莞尔:“时公子如此为家乡父老着想,百姓也确实有出行需要,官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吧,有空你将建桥所需的费用列一张清单交给师爷,让世清帮你们跑跑腿。”
时昭大喜:“多谢大人。”
崔世清也双手握剑拱手行礼:“属下遵命。”
云升飛道:“账本我看了,这谷场和碾坊效益不错,当是实用。倘若推广,百姓应当受用。我若在全县推而广之,时公子可能从旁协助?”
发展农桑,是国之根本,这个不像弓箭那样是武器,时昭自然轻松应下。云升飛又道:“那播种机之事,时公子有空的时候也不妨思考一二?”
这里不像青州府那样,是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可以用机子对耕地进行大面积的播种,提高百姓的生产效率。时昭不明白云升飛要播种机有何用,不过云升飛既然已经答应帮忙修桥,这播种机是农具的一种,与武器无关,他研制这个播种机也就当提升自己的能力了。
时昭也应了下来。
走的时候云升飛指着谷场和碾坊道:“东西不错,但好酒也怕巷子深。如果要想推广,还得有个名字才好。这样,有的百姓、商贾都会自发去做。”
时昭觉得云升飛所言有理,马上拱手向云升飛道:“大人请指教。”
他建造这碾坊和谷场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百姓,并未想过独占鳌头,获取利益。
云升飛道:“谷场、碾坊,唤着麻烦。在宣扬的时候是两个事物,就要花两倍的精力。倘若两者合二为一,这样一来是否会简单很多?”
时昭望着云升飛,不太理解他所谓的合二为一是何意思。
云升飛笑道:“看墨。”
时昭再唤人拿来文房四宝,云升飛龙飞凤舞地写下“碾谷场”三字,然后对时昭道:“是否谷场和碾坊都包含其间?建一个牌楼,挂一个牌匾,宣传之事便可解决。”
时昭看着云升飛笔下的“碾谷场”三字,发自内心地赞道:“妙啊!大人不亏是见多识广!如此一来不但称谓上简洁顺口了,还能将两者合二为一,便于管理。”
说罢又道:“烦请大人再题几字,学生将大人墨宝作为碾谷场的牌匾,不知大人是否应允?”
云升飛大笑:“好。”
略一思索,在“碾谷场”的前面加了“时家”二字。
于是时昭在水城建造的第一个碾谷场,便有了一个简洁明了,又能很好表现身份的的名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3章 打猎
云升飛给时家的碾谷场题了名, 问起时昭时家织坊和桑树种植之事。时昭答道:“多谢大人拨地支持,学生幸不辱命,如今桑苗都已经种下。”
说罢又带云升飛二人去参看了桑田, 一边参观时昭一边介绍道:“大人您看,这些桑树绝大部分都已成活,长势喜人。没成活的,我们都已经补种过了,明年蚕粮应当无碍。”
云升飛仔细地查看这桑树的长势,对这片桑林很是满意:“你做事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种植、补种都做得很到位。明年定是一个丰收年。”
说罢话锋一转:“秋蚕已经开始结茧了, 今年能不能看到咱们水城自己的织锦, 就得看你们时家了。明年咱们大规模的纺纱织锦, 也才有经验可借鉴。”
时昭问云升飛要不要去看下家里的纺纱织布机, 云升飛想了想道:“做纺织活的, 都是一屋子女子双儿, 总是去打扰他们本县心里也过意不去。今儿就不去凑热闹了,等织锦的时候我再去。”
时昭也没多劝,反正云升飛现在来自己家也已经熟门熟路的了。
两人边走边聊, 云升飛说起荷塘村野猪为祸一事,问现在荷塘村还有没有野猪扰民。
云升飛不提,时昭都要忘记这野猪为害之事。如今猛然提及, 他才发现好久没听到村民说庄稼被野猪啃食,野猪伤人之事了。
这野猪之患好像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
时昭据实以告, 云升飛很开心:“看来祸患已除,甚好。”末了还夸赞时昭的弓箭做得好, 说单陆家兄弟都猎了三头野猪, 独占这次猎杀野猪的鳌头。
时昭因此才想起此前陆宝根说县衙招兵, 他哥哥有意应征之事。这段时间家中事务繁忙,他都忘了问问陆宝根,他哥哥去了没有。
送走云升飛和崔世清后,时昭回到家中木工房,见到陆宝根问:“宝根,你哥哥去参军了吗?”
陆宝根没想到东家还记得自家的事,高兴地答道:“他觉得好男儿还是应该要建功立业,回家跟我娘还有我嫂子商量了一下,说参军还有钱饷可领,比在家单纯的干农活实在,就说要去。”
“我娘和嫂子原本还很担心,但我们陆家湾去了好几个,我哥说大家在军营里也有照应,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娘和嫂子被他说动,就去了。”
时昭很是惊讶:“你们陆家湾都去了好几个?”
“是啊。”陆宝根道,“我也觉得有老乡互相照应,比他一个人去好一点。”
“哦,那倒也是。”时昭迟疑地应了声陆宝根。
他没想到云升飛和文征的动作那么迅速,征兵的手段还那么隐秘。以至于人都走了,他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看来这文大公子的确不是一般人。时昭由文征又想到京城皇位上,那位新即位的皇帝皇甫渊。
此前陈茂他们从青州府带回消息,皇甫渊要削番,制约那些封疆大吏的权利,看起来这位新帝也不是一般人啊。
这两人真会打起来吗?
如果真的开战,那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时昭都不知自己现在是否该要考虑招纳护院,开始屯粮了。一旦开战,粮食价格定然上涨,屯下的财物也必定得有人看守才行。
时昭心思放空地从木工房望着窗外的围墙,自家的院墙在此之前也要加高加固才行。
可转念又一想,如果真有了那一天,打得厉害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好像再高,再坚固的围墙,面对战争好像也没什么用。
所以,还是希望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恨能被化解才好。
然而满门血仇,让文征放下仇恨好像太难了,时昭只能寄希望于皇甫渊是个有智慧的帝王,能化解这场浩劫。
秋天很快过去,白雪飘飞,银装素裹,又是一个冬天的到来。这已经是时昭母子回来水城过的第二个冬天了。
在过去的那段时间,时家雇人收茧、缫丝,织出了水城第一批上市场的云锦。云升飛在这期间又来过时家一次,看到织出来的云锦赞不绝口。回头又给了时家一些便利,让时昭来年大力发展桑蚕养殖。
佃户周大叔的儿子因为生病错过了时家前两次桑树种植和碾谷场招工,时昭记着周家从自家回来,到现在再度发达始终行事如一的为人品行,这次周家儿子病愈,他首先招了周家儿子来自家桑地干活。
佃户周家感激不已。
家业扩展,时昭越发觉得家里有忙不完的活。他早就觉得该雇个管家了,但是管家不比别的雇工,那不只是一个干活的位置,更是一个管人干活的位置。
这样的人需得品行过硬,还得要有总理全局的能力。识文断字那只是最基本的事了。
但荷塘村这里,招个识字的人都不容易,何况是管家那样的人才了。家里现成的人,陆宝根忠心有余,可惜大字识不得几个,也没什么见识;兰雨父子倒是识字,时昭也从不觉得双儿就不能干男儿的事,但兰雨性格懦弱,管不了人,做个账房到还行;小荷性格到时泼辣大胆,但年纪也还太小,担不起事。
时昭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起来。好在兰雨父子识字,把账房的活给他分担了一些,让他能喘口气。
寻个管家的事迫在眉睫,但偏偏这样得人可遇不可求。时昭叹了口气,正准备对在往马车上搬樟木箱的陆宝根交代两句,陆宝根先开了口:“东家,这箱子怎么今儿就要搬到马车上?是陈少爷婚期到了吗?”
时昭给陈茂和杨正备的贺礼是两口樟木箱,做工的时候陆宝根就问过,这箱子是谁定的货,怎么没有收货的主顾名字。时昭那会就告诉陆宝根,这是他给陈茂和杨正准备的贺礼。
“对,明日就是他们的婚期,我要上县城吃喜酒。明儿早上你来家里把剩下这点活儿善善后,完事就早点回家。空闲的时间算放假。”时昭交代道。
“好呐。”陆宝根把箱子放在马车上高兴地道,“昨儿晚上下雪了,今早我出门的时候,我们寨子的二柱邀我明儿跟他去山里打猎。我原本想着没时间回绝了,没想到明儿竟然放假。那我赶紧回去跟他说,免得他找了别人不等我。”
听说放假,陆宝根很是高兴。
“你现在对打猎还挺来劲的。”时昭笑道。
陆宝根嘿嘿傻笑道:“上回打了三头野猪,加上县衙给的奖赏,能抵往年小半年的收入了,这打猎的收入就是要多些。虽然要靠运气,也比干别的活来得快。昨儿下雪了,正是狩猎的好时候,我很想进山转转。”
“去吧,祝你满载而归。”时昭笑道。
晚上兰雨父子回去后,时家三口坐在一处说话。
时昭对艾叶道:“小叶儿,明日和我去兄长家吃酒吧。正好见识一下水城这边的婚礼,以后咱们好照着办。”
艾叶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捏着衣摆看了看时母,没有答话。
傅疏影瞅了他一眼:“去呗,学学规矩也好。”
艾叶压下心里的欢喜,小声道:“谢谢夫人。”
然后偷偷地看着时昭傻乐。傅疏影见了,觉得自己在一旁很是没趣,她起身对儿子道:“那你把东西收拾好,明儿早点进城,顺道把其他主顾的货送了。”
说罢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小两口独自在堂屋。
第二日一大早,时昭带着艾叶进了城,只有兰雨父子陪着傅疏影吃早饭。他们还在做早饭的时候,陆宝根就来到了时家。
“婶,做饭呢。”陆宝根跟兰雨父子打招呼,“小荷,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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