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的温斯珺转道去技术科,找人查看起小男孩塞过来的U盘。
羁押室内,卓海川犯头疼,多看陈泊序两眼,头疼得更厉害。
“你说你,非要等温警官来,可你知不知道新收集到的证据对你们很不利,他不能再做主审。”
陈泊序不管,问:“你们警方没点判断力吗?在他带领下案子有进展,就那么巧有指认我和他的证据出来了。麻烦你们动动为数不多的小脑袋,想想这是为什么?”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卓海川心平气和:“道理都懂,调查需要时间,凌晨四点收到就已经开始核查,我们不会冤枉自己人。”
陈泊序对此是一声不屑的嗤笑。
宣平市局的办事效率在他那就是笑话。
年轻气盛的祝鹭晚坐不住了,呛他:“不查清楚你们都是嫌疑人,要知道当初是你强烈要求借调他,就算他被泼脏水也和你脱不开关系,应该是你感到内疚。”
“我为什么要内疚?”陈泊序问,“我说过把他借调过来是我看他不爽,不能查清真相是能力问题。”
太理直气壮了,祝鹭晚恨不能隔着栅栏给他一脚:“他起早贪黑为查明真相还你清白,你在这不当人。”
“别把他说的那么伟大,那些不都是你们警察该做的事吗?小警察,你在气什么?”陈泊序不解地问。
祝鹭晚越想越气,尤其这几句话太火上浇油,他顿时脸红脖子粗,抖着手要刷卡进去。
热烘烘的脑袋突然被一只大手按住了,他抬头,是淡定的卓海川。
卓海川治住不省心的徒弟,对逐渐不耐烦的陈泊序说:“为什么想借激怒他来让我们走?”
还是老警察眼神毒辣。
不过陈泊序不打算承认,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走不走影响不大,我就问问温警官来了没?他今天迟到了。”
前几天这个时候,温斯珺早按惯例来看过。
羁押室里没放挂钟,四周也没留窗,普通人很难借助外界来判断出时间。
卓海川糊弄人:“没到上班时间。”
“骗谁呢?”陈泊序拆穿了他的谎话,“如没意外,他都该在那讽刺我好几句了。”
时间感这么强?
卓海川不确定他是不是乱蒙,道:“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两位的耳朵灵不灵?这里隔音算不得好,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动静。羁押室背对公共花园,临近喷泉水池,晚上十点停止抽水,早上五点半开始,结合我做运动时候的心跳,倒是能得出个大概的时间段。”
被他这么一说,卓海川竟也侧耳精心听了几秒,隐约有水声。
卓海川还有疑问:“你怎么知道喷泉的开关时间?”
这让陈泊序成功笑了:“因为有天他带着人来领我出去,小声嘀咕,五点半就来审,也太狠了。正巧,那时候公园的喷泉开了。”
切合实际又有逻辑的一段话让卓海川信这家伙是双学位的高材生。
观察细致又太聪明,如果真是他犯下8·18案,那他们将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旁听的祝鹭晚早听愣了,看向陈泊序的眼神带着点忌惮,更像提防。
“我说,你们耗我几个小时,说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到底想要我做什么?”陈泊序问。
他很困,又觉得惨,遵循十多年的健□□理作息,让一趟市局羁押全搅了。
最气人的是他现在想找始作俑者,还见不到。
“你说你能完美复制出梦蝶无痕,真的吗?”卓海川问。
“昨天那司机和你说的?”陈泊序问。
“当时和你讨论的是温斯珺,你怎么不怀疑是他告诉我的?”卓海川紧盯着他。
陈泊序的眼神发生很微妙的变化,不是纠结,而是嘲笑。
嘲笑的本意不在温斯珺,像是在他问出的这个问题上。
为什么?
从把温斯珺借调来审陈泊序,两人独处时的氛围和谐中处处透着点别扭,就像是一团面里掺着点鸡蛋,没能通过揉搓使两者完美融合,让外人看起来一块白一块黄,很是刺眼。
陈泊序半点不避讳:“他只会和你说真正与案件密切关联的线索,这种在他心里更像我胡说的内容压根不传达。”
那种违和的别扭感又来了。
看似不太熟,实则很懂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一些事上无条件相信对方。
卓海川不露声色:“你该清楚他比谁都希望8·18案能破。”
所以不会放过任何细节,包括聊天。
“卓队长,你非要试探我对他的态度?不说清楚我就造谣了。”此时的陈泊序有些不管别人死活张口就来的嚣张,“造谣温斯珺心里有我,想和我搞对象。”
祝鹭晚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能说的吗?
年轻不懂事的小警察心惊胆战地看向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眼里写满了求知的渴望。
卓海川起初一愣,接着就笑:“我想温警官很乐意和你讨论这件事,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做一支梦蝶无痕。”
兜兜转转跟个小乌龟出壳似的试探八百回,卓海川终于说出真正目的。
这次轮到陈泊序不解:“你们市局自己研究不出来吗?”
还真没研究出来。
卓海川难得脸露尴尬:“说是实验过程有一次添加没弄明白,反复调试几百次也没找出正确的配剂。”
“我可以答应你。”
陈泊序爽快的让卓海川下意识猜到他有附加条件。
这人身体前倾,俊脸在跟前放大,做贼似的说:“让温斯珺给我做助手,否则免谈。”
祝鹭晚还记得件事,出声喝止:“你两现在都属于嫌疑人,不合规矩。”
又是规矩。
陈泊序让这两个字听得耳朵起茧子,掏掏耳朵:“你老说规矩,那我问你,著名的火车撞一人还是五人,你的答案是什么?”
祝鹭晚愣了。
“你看,你做不出选择,真逼到那份上,我想答案早写在了你心里。”
看眼被说得快怀疑人生的徒弟,卓海川把人往身后拉了拉,再让陈泊序说下去,祝鹭晚回去睡觉都得翻来覆去地想到底选什么。
太年轻了。
卓海川说:“别逗他,明天上午十点安排你们去实验室,大概要多久能做出来?”
陈泊序轻勾手指头:“给我笔和纸。”
卓海川从栅栏缝隙递过去。
“先按照我列的清单把药剂备齐,东西越齐,效率越高,我能多久做出来取决于你们给的原料充足度。”
陈泊序列了足足满满两页纸,上面的化学名称看得祝鹭晚头昏脑涨,宛如回到高中化学课。
“等我消息。”卓海川说,“在这之前,你暂时见不到温警官,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老刑警到底没那么好糊弄,陈泊序懒得费口舌,只懒洋洋的:“那麻烦快点,我想早点和我的追求者见面。”
卓海川:“……”
“哦,我知道见不到,你记得和我的追求者说声我不会另外养鱼,请他放心。”
卓海川当然不可能转达这么不靠谱的话,但还是找到温斯珺,把他暂时不能审陈泊序的原因说清楚。
长廊外,死角里。
边缘是一扇足有一人多高的落地窗,早间的雨雾到中午变成了暴雨,外面白茫茫,玻璃被敲击的砰砰响。
温斯珺在伴奏声里听完了卓海川的计划。
“匿名信封只装了我和陈泊序小时候的合影?”
“还有你两那天去仓库现场看起来很暧昧的照片。”
“局长没说什么吗?”
不知情都以为这些是卓海川收到的,实则是局长拿过来的。
卓海川咬着烟没点,抬高手活动筋骨:“没有,他的意思是交给我处理。”
窗外不远处的是一排香樟树,枝繁叶茂,被吹得东摇西晃。
温斯珺视线定焦,望着那片绿油油:“那卓队长的打算呢?”
“问问你和陈泊序是不是真小时候就认识。”卓海川叼着烟扭着胯,配上神曲,在夜晚广场舞也能有一席之地。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叫陈泊序。”温斯珺有机会否认,还是选择说实话,“他在茂江生活三年,三年后随父母走了,此后再无联系。”
直到他被迫借调,见到了小时候在手指缝刻印发誓长大后要为国争光的竹马。
不仅没有玩伴重逢的喜悦,反倒充满了绵软刺似的对待。
温斯珺知道卓海川想问什么,他扭头看着若有所思的卓队长:“他在茂江叫周添寅,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改的名。”
能查到的资料显示这两个名字人生经历都很完整,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的。
“案发现场的那枚图案是不是和他有关系?”卓海川还记得他的反常。
温斯珺摇头:“我不确定他见没见过。”
卓海川终究还是点了烟:“你和他的这层关系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这是要替他隐瞒。
温斯珺迷惑,为什么?
卓海川的脸埋在他猛地抽出来的烟雾里:“晚点跟我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还没动真感情哈,都是在说笑。
第16章
温斯珺以为像卓海川这种级别的刑警出门,好歹有个四轮车,不吹风淋雨,能坐在车里笑看人生。
哪曾想会是现在这光景?
倒也是能在下雨天里避风遮雨的四轮交通工具,就是和温斯珺想得不太一样。
一辆四轮的小黄鸭电动车穿梭在交错小巷里,将刚来没闲逛过的温斯珺绕得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卓海川要带他去哪。
“别看这车小,很方便的。”卓海川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避开迎面窜过来的电瓶车,一把拉开窗冲那人喊,“下次长点心,真出事你全责。”
被骂的人两脚当刹车停下,扭头不敢置信地看那辆扭着小屁股跑飞快的小黄鸭。
目睹这一切的温斯珺无言以对。
卓海川又说:“你估计还要在这边待段时间,我给你弄一辆?”
“不用这么客气,我想我现在也用不上。”温斯珺连个长久稳定的住所都没有,哪有心情弄代步车啊。
哪怕是外表像车,内在是电瓶的。
小雨稀稀拉拉,扫得车前一阵湿淋淋,卓海川开了雨刷器。
温斯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连这都有?
卓海川的语气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骄傲:“这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卓队长能提供这样的副驾驶给我,我很感谢,让我有全新的乘车体验。”温斯珺说。
“也就下雨天才开出来。”卓海川解释。
“那天晴呢?”温斯珺问。
“小电驴啊。”卓海川轻松一笑,“骑那个比这还方便,就是要遵守交通规则,不要乱闯红绿灯,戴好头盔。”
在认识卓海川前,温斯珺绝不敢想堂堂刑侦大队长还骑小电驴的,毕竟在他们那,小队长都有辆自己的车,更别提大队长了。
光是这一点,就让温斯珺分辨出两个地方的差别。
车身一顿,惯性让温斯珺跟着往前晃,又被安全带勒回来。
停车的卓海川推开车门:“我买点东西。”
反手关门的功夫,露出斜前方的店面情况。
是一个带有氛围感很强的大玻璃窗户花店,一排灿烂鲜艳绽放的各色鲜花,上方挂有一盆盆小花。
温斯珺看到这一幕,对卓海川要带他去的地方有了个猜测。
“久等了。”卓海川抱着一大束白菊花进来,车内地方有限,花递到他面前,“帮个忙。”
温斯珺双手接过放在膝盖上,低头无声数了数。
“天太热,他们的尸体不适合久放,再说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也在追查真相,家属们也想要逝者早日安歇,前几天刚落土安葬。”
“那时候我正和陈泊序耗着,抽不出空来参加葬礼。”
温斯珺刚好数完了,三十一朵。
卓海川语气低了些:“说来说去都是借口,其实是没查清楚,没脸来见他们,心里愧疚。”
“他们会理解。”温斯珺拂掉了花瓣上的雨水,“卓队长,我查案不会因为涉案人员套近乎而捏造事实。”
“我相信你。”卓海川说,“我很清楚家属们是希望我来,但我真的不敢。”
争分夺秒那么多天,愣是一条线索没有。
全被陈泊序拖住了,就算真凶不是他,也在这段时间逃走了。
卓海川办案这么多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家属,按理说早该心如磐石。
真当刀子落在自己身边人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人生五味仍在,所谓不为所动,就是一层脆弱的薄冰,轻碰就碎。
西墓园区侧边靠海,海面被雨幕连接上天,仿佛一道天然屏障。
听说这原来是一座荒芜小山,市政府想过开发成旅游景点,可四周光秃秃,修建起来是个大工程,正巧那时候在选址墓园,就派上用场。
小山被推平小部分,修建成斜角45度,一层层台阶走下来,少说也有百层。
前来祭祀的人表了诚心也留有足够长的叙旧时间。
卓海川从入墓园便沉默,温斯珺也是个安静的人,两人同样撑着把黑伞,并肩而行缓步登上。
台阶两旁有不少无名氏的墓碑,放眼望去,朦胧视线里竟多是这样空白的。
温斯珺眸色微沉,浑身气压低下来,读懂这些无名氏墓碑背后的真正意思,心里悲伤不自觉涌上来。
随着台阶越往上,无名墓碑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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