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相当冷静,冷静得让牧凡森有些幻视神光。
牧凡森有些心里打鼓:“青哥,你没生气吧?”
辛青乐了:“我生什么气,我生气是这样吗?没事,他大概就昏一会儿,当他睡一觉就行了。外头神光打完没有?”
一时间没人回他。
气氛有些怪异,所有人打量他的目光都各不相同。
虾滑也跟着来了,她没看懂为什么这个氛围,也不明白。
但她觉得不能冷了一队之长,就开口说:“我们走的时候3v3打完了,在赛后退场呢,现在神光应该都准备要回去了。”
“是吗。”
辛青没多问,手揣进兜里就往外走,道:“我去个厕所。”
跟翟尹擦肩而过的时候,翟尹问了他一句:“帮忙要不要?”
辛青乐了:“我上厕所你帮什么忙啊,神经病。”
他拉开门走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且不约而同地跟在他身上。
“那一会儿等心理医生来了,就拜托你们了啊。”辛青笑嘻嘻地在门外朝他们挥手,“我一会儿就回来。”
门关上了。
门关上之后,房间里的氛围还是很怪。
虾滑没忍住,问:“那个……大家怎么,就是,怎么这个态度?”
齐柚说:“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上次突然这个态度的时候,下午就在赛场大门口把翟尹他爹揍了。”
虾滑:“?”
张然补充:“他那时候刚当队长,一战成名啊。”
虾滑:“??”
她回头去看翟尹,翟尹很冷静地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
牧凡森表情有些绝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出意外了。”
陈荔也很绝望:“是啊。”
牧凡森脸边流过冷汗:“刚刚提醒他一下明天就四强了好了。”
陈荔:“是啊。”
话到此处,俩人突然没了声。
片刻后,他俩互相看了一眼。
接着,他们很有默契地一同转头,连滚带爬地奔向门外,开了门就喊:“辛青!!你等会儿!!”
“大哥你站住!我求你了!!爹!你是我爹!!”
第55章
辛青还没走出去几米, 就被牧凡森和陈荔一块儿大呼小叫地扣回来了。
他被赶回来坐到诊疗室的一把椅子上。
辛青翘起腿,握着自己的脚踝,无语道:“你俩油饼食不食, 我就去个厕所, 你俩跑出来给我这顿拦,神经病啊?”
陈荔喷他:“我能放心你吗!你上次突然这么冷静的时候下午就揍人去了!我还敢放你出去吗!?”
辛青:“你小点声!”
辛青看向霍柏衣。
陈荔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正在昏死的病患。
陈荔讪讪捂了捂嘴, 小声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张然正守在霍柏衣床边, 他看了看霍柏衣, 小声对陈荔道:“没事儿教练,他没醒。”
“没醒也不一定是好事吧?这心理医生怎么还没来, 原来坐诊的医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牧凡森边说边起身道, “我去看看。”
牧凡森拉开门走了。
辛青抱起双臂,往椅子上一靠, 向陈荔开口:“我去揍人怎么了,我又没打输。”
翟尹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笑!你队长打人是好事儿吗!?”
陈荔竭力低着声音向翟尹吼完, 又向辛青吼,“你也是!揍个人给你自豪没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你知不知道!你总用暴力算怎么回事, 除了打架还有别的解决方式的!”
“虽然我这次没想打人,但我还是要反驳你一下。”辛青一挑眉, “你想想翟尹他爸那个时候,你不揍他你有别的解决方式?你说出来我听听?”
“……”
陈荔吃了瘪,不说话了。
他咳嗽两声, 硬把这个问题翻了过去, 道:“不管再怎么说, 明天就是四强赛了。你这个关头打人,明天给你禁赛怎么办?禁赛期间遇上总决赛, 那又怎么办?你不上场谁上,你难道要我再找个替你的刺客?我上哪儿找去?你是队长,你总得想想战队吧?”
“我当然想了战队了,我说了,这次没打算揍人。”辛青说,“我想着战队,那我也不能不想我师父吧。”
陈荔显然不信:“你师父会想让你禁赛?”
“那你要我看他被别人恶意刺激到总决赛?你让他带着身随时可能发作的应激上去?”
气氛被这一句话带入冰点。
陈荔看着辛青。
辛青也看着他。
双方对视一会儿,陈荔道:“短信果然有鬼,是吧。拿来,给我看看。”
齐柚就在床头柜旁边,她拿起手机,刚要给陈荔送过去,辛青就道:“我删了。”
陈荔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
他收回手,瞥了眼辛青。
辛青很坦荡地跟他对视:“留着干什么,让他受刺激吗。”
陈荔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告诉我,那上面写了什么。”
辛青没说话。
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所有人都看着他沉默。半晌,辛青才抬起眼,看着陈荔说:“我问你个问题。”
“说。”
辛青说:“如果有一天,有一段对他很不利的视频流到全网,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视频的话;如果我们因为这个事情又被全网黑,赞助商和上头都要求我们把他踢走的话,你会怎么办。”
一个战队是有老板的,教练和队长并没有最高管理权。
陈荔毫不犹豫:“力排万难留住。”
“如果上头的老板强硬施压呢。”
陈荔说:“他施个屁的压,全网黑牛逼还是冠军牛逼?他要那点狗屁的淡泊名声还是冠军?这点儿事儿他掂量不清他做狗屁的老板呢?你放心,他要是到时候掂量不清,我帮他掂量清。而且,还有老牧呢,老牧那张嘴,你不用怕老板掂量不清。”
“再说了,你当年跟翟尹都进局子了,你们两个刚出道的愣头青我当时都能留住,这么个世界级治疗,我能留不住他?你放心说得了。”
辛青乐了,点点头:“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但我觉得应该走不到那一步,因为我是不会让那个视频有机会出来的。咱家治疗害怕那东西,我就是死我都得让那些视频灰飞烟灭。”
齐柚默默狂点头,看着辛青的眼睛都放光,大约是辛青方才的发言让她热血沸腾。
张然忍不住好奇,问:“到底是什么视频?”
“不知道,没看,彩信寄过来的视频,我不知道他手机密码,点不开,就看了个封面和短信内容。”辛青说,“好像是他接受心理治疗时候的视频吧,说什么让大家知道你是个精神病。”
张然翻了个白眼:“怕屁啊,这点破事,谁还没去医院受过治疗。”
齐柚拍桌子:“就是!再说谁是精神病了!”
辛青放下翘着的腿,往后一靠,说:“一共有两条短信,一条彩信,彩信是那个视频,短信有两条,一条是银行账户,一条是威胁的。内容我记得,‘精神病犯完了记得打钱,不然我今晚就把视频发出来,看看大家会不会喜欢世界级的精神病’。”
翟尹没忍住:“我操他爹。”
张然附和:“一起操。”
翟尹:“?”
辛青继续:“这话,我本来是打算先去厕所给那傻逼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完了之后回来再跟你们商量的——我记得联盟有规定,如果选手有特殊情况,是可以申请延迟比赛的,对吧。”
“是有。”陈荔说,“但你这个特殊情况……难申请啊。”
“还好吧,就让经理往上申请说队内出现了队员受到人身威胁的突发案件,影响队员上场状态,需要解决之后再进行比赛。”辛青说,“当年不也这样的吗,之后我去派出所看看能不能备案。我记得那时候禁赛令都下来了,把派出所那边的笔录和情况说明交上去之后就解禁了。”
“也是。”陈荔点点头,又问他,“你要打人?”
辛青无语:“我不打,我都当了两年队长了,我沉稳多了好不好。我刚也跟你说了,我想着战队呢,我这次没想打人!”
陈荔持狐疑态度:“我怎么不信呢。”
“我真没想打啊!”
辛青服了,他站起来:“明天就半决赛,再过一个礼拜就总决赛了!我两年前打人的时候是32强刚打完,我有时间跟他耗!现在比赛都到跟前了,我当然不会打他了!我虽然很想他妈的杀了他,但是我不能!我不用你嘱咐我我知道我不能的啊!我已经拿了三次亚军了我真不能动手了张然他已经腱鞘炎了他八成都没有再来一年的机会了我不能把他也耗走!我操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时候总决赛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傻逼跑出来了!我真的很想杀了他!日他大爷!为什么这个时候总决赛啊为什么!!傻逼!!!”
陈荔怒吼:“发什么癫你小声点!!”
辛青:“你声音也不小!!”
俩人喊完,转头一看,才发现张然已经在那边把霍柏衣的耳朵给捂住了。因为是情急之下做出的举动,他动作很变形很滑稽很搞笑,像汤姆猫。
张然腰有点抖:“你俩喊完了?”
陈荔:“……喊完了,你撒开吧。”
张然撒开了颤抖的手。
陈荔又叹了口气,看向辛青。
辛青在看霍柏衣。
陈荔从没看过他这个表情。
他阴沉着脸,一脸的不是滋味。
片刻,辛青微微抬头,用这个表情看向他。
辛青欲言又止了一下,而后抿抿嘴,轻轻说:“不能再来第二遍了。”
陈荔一愣:“什么?”
“我认识那个人。”辛青说,“那个发短信来的,我认识。”“……”
辛青坐了回去。他坐下的时候,也叹了一口沉沉的气。
“他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辛青说,“他受欺负的时候,我知道,我也在那里。说实话,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不太能理解,怎么榜一这么牛逼的人物,会被一群人搞成那个惨样。”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样,反正我刚入游的时候,我就碰见他了。我打这个游戏,我以前最高的目标,就是能像我师父一样。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他是我的路标、指南针、指明灯、灯塔……反正他在哪儿,他往哪儿去,我就跟着去就行了,他总能给我开路。”
“他去的地方,一定有我一个位置。”
“跟着他就好,我一直这么想。”
“所以他走的时候,我实话说,我真的懵了,我有段时间我都不会打这个游戏了,我摸哪个键都不对,我看不懂这个游戏了。”
“我后来就一直想,为什么他那样了,他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那群人能把他欺负成那样。”
“今年他来的时候,我还是纳闷。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欺负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好好的路标和指明灯,怎么就碎成这幅德行了。”
“我有天突然就明白了,根本没有为什么,他其实一直都这样。他十岁就被带出去了,他妈没多爱他。他回不了家,背井离乡,身边没朋友,脾气软,日子过得不好,一天到晚泡在游戏里,就只会嘴上凶凶人。他跟我说过几次,他说榜一不是他想打的,只是他想用游戏逃避现实,逃得多了,不知不觉就榜一了。”
“我对他有滤镜,是因为他是我师父。他只是我师父而已,他对别人来说,什么也不是。”
“他没有后路,回不了家,没人给他撑腰,身前身后都空荡荡的,谁都可以踩他一脚。他不是突然碎的,他一开始就是碎的,我没看见而已。他早就是碎的了,是我在无意识装瞎。”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今年来的时候,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居然排名比他都高,我居然要当他队长。我现在有时候看着他,我都反应不过来。”
“今年刚跟他开始打的时候,我看着他,我真的有一肚子撒不出来的气。我觉得我的指明灯不亮了,灭了。我有时候气他为什么就灭了,他可是我入游这么多年给自己立的方向和路标,他甚至是我的梦想。他这么一碎一灭,我的以前又算什么?”
“可仔细想想,我又觉得是我亲手掐灭的。我再一想他从前,他这人都已经破碎成那样了,还在我前面给我照路,给我照了那么久的路,我还怪他什么。”
“我这个人没多大能耐,我当年打职业也是跟人吵了架,赌气杀过来的,就这么简单。谁知道队长看上我了,非把战队交给我。”
“他交给我,我就好好干,但我没干好。乱七八糟走到今天,我觉得我是没多大能耐的。我打不到冠军,我对不起很多人。你们信我和信过我的,我都欠你们一个冠军。”
“打不到冠军,你们还愿意跟着我,那我在打冠军之前该做的,就是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受委屈。”
“你们既然来了,叫我一声队长,我就负责让你们好好当个选手,带你们冲冠军。但在这之前,我首先负责的,就是让你们站起来当人。”
辛青手撑住膝盖,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把手攥成拳头。
“挨过打的我帮你打回去,不能摆脱的我帮你打走,碎了的我就给拼起来。该是什么位置,我就让你站到什么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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