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场,他们都太清楚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唐慕延眯了眯眼,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百万,够了。”
刘佳知道唐慕延不会再多拿一分钱便做罢,其实对方看得她有些心虚,到了家楼下,刘佳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好像也没那么藏不住事儿。
算了。刘佳想,反正唐思遇瞎了,无论她是什么表情,对方都发现不了。
但她忘了陈周越还在。
回到家,陈周越正好要带唐思遇出门散步。刘佳强打精神扯出一抹笑,“要出去?”
听见声音,唐思遇明显惊喜地叫了一声,“妈。”
刘佳表情微滞,她抬手摸了摸唐思遇的脸,说话却带着笑意,“对,是妈妈。”
她此刻的模样实在邋遢,陈周越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不是很赞同她没洗手就去摸唐思遇的脸。
但对方好歹是唐思遇的妈妈,唐思遇对刘佳的依赖性与日俱增,陈周越对她的态度便没那么冷,解释道:“就在楼道走走。”
失明之后,唐思遇对出门带有恐惧,他在家都得有人牵着引路才敢迈步。陈周越只要在他身边,两个人的手都无时无刻地紧握在一起。
以往一层楼唐思遇二三十秒就能走完,现在却花了五分钟。他走每一步都要在心里建设很久,才敢在陈周越的带动下往下走。
“明天我们去见一个人好不好?”陈周越试探着说,“是从国外请来的眼科专家。”
闻言,唐思遇扶住栏杆停下,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抽回手,独自转身往上,抗拒出门:“我不去。”
他的反应陈周越早有料到。他重新牵住唐思遇的手,纵容道:“不去就不去吧。”
陈周越连续三天没回家,今早外婆还在打电话问他,刘佳回来后,他便抽出时间回去。
一是让外婆放心,二是他也要花时间去请医生到唐思遇家里面诊。
“这几天谢谢你了。”刘佳变谦和许多,她送陈周越到家门口,眼球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疲乏。
神色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她问陈周越:“你以后还来吗?”
陈周越看出她眼中的忐忑,只单纯归纳到对方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的范围中,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眼巴巴朝玄关张望的唐思遇。
点头说:“会来。”
唐思遇那么乖,他要走,让他别过来送,唐思遇就真的乖乖坐在沙发上没动。对方身上的淤青难消,腿上青一块紫一块,陈周越怕他等会儿回去没人牵,再磕着碰着。
看不见,唐思遇不想陈周越走,隔了一小会儿就要问一句走了吗。
“陈周越。”唐思遇终于坐不住,又朝玄关方向问:“你走了吗?”
他刚站起来,脚边没两步就是垃圾桶。
“脚边有垃圾桶,你别摔了。”陈周越不放心,让他坐下,“我走了。”
刘佳站在门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地开口:“思遇,跟哥哥说明天见。”
话一出口,陈周越垂眸扫了她一眼,唐思遇的表情也出现一丝怔愣。
刘佳恨死唐慕延,连带着厌恶陈家人。她不屑和陈家扯上关系,小时候唐思遇每次回家和她说起哥哥,她都会嗤之以鼻,说狗屁哥哥,说陈周越装模装样,和他妈一样不是好东西。
她这么看不起对方,现在忽然承认这段关系,像是在急着依附什么。
唐思遇好久都没叫过陈周越哥哥了,以前赌气不肯叫,后来没身份再喊哥,而现在,他不想叫陈周越哥哥。
陈周越是哥哥,也不止是哥哥。
“陈周越,”唐思遇喊他的名字,说:“明天见。”
“嗯。”陈周越说,“明天见。”
晚上睡觉,唐思遇伸手往旁边摸了摸,没人。他眨了眨眼,拉过对方睡过的枕头抱在怀里。
同一时间,陈周越刚谈完事,从医生所住的酒店出来。他看着手机里的实时监控画面,心底深处的胀痛渗进四肢百骸,骨头都疼得快碎了。
只是与他面谈不到一个小时,医生还未见唐思遇便摇头说能再看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陈周越摇下车窗,沉闷的风热乎乎的拂过耳边,他沉思许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即便下了定论,陈周越第二天还是请人到家里去问诊。当着唐思遇的面,医生没说别的,只摇了摇头。
刘佳面如死灰,捂住嘴巴退出房间。
唐思遇害怕得到答案,不敢直接问医生,他英语也不太好,措辞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等陈周越送走对方回来,他抱着一丝渺小甚微的希望,仰着脸问道:“能好吗?”
陈周越走到床边,捧着他的脸亲了亲,轻声说:“能好。”
“医生说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心情放松些。”陈周越骗他,“会慢慢好起来的,你总得给它时间恢复,对不对?”
唐思遇搂住他的脖子,抿了抿唇,眼中带上点笑,“嗯。”
他又乖又好骗,陈周越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就像又一柄重锤毫不留情一下下击打着心脏。
“宝贝……”陈周越如至珍宝地亲吻唐思遇,声音又沉又哑,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和难过。
第32章 你在看我
“你最近怎么都不去找唐思遇了?”
宁家,谈舒文四仰八叉地倒在电竞房的单人沙发上,舒服得没边儿。
两人从昨晚开始打游戏,一直到今早。谈舒文摸了摸脸,感觉人变丑了,背也驼了,手腕离废也不远了。
忽然就很想念之前一日三餐按时吃,每天下午都被宁江泽强制拉去书店陶冶情操的超自律日子。
宁江泽坐在电脑前,这会儿正低头看手机,谈舒文随口问完,瞥见他兄弟的背影好像僵住了一瞬。
“?”谈舒文心思细,看到一只蚂蚁都能联想到世界大战,他抬了下眼镜,问道:“怎么了你?”
“少管。”宁江泽腾一下站起来,开门出了房间。
他现在急需降温,宁江泽感觉自己晚走一步,他的脸都会在谈舒文面前红得超越猴屁股。
躲在厕所,宁江泽手捧着凉水直往脸上浇。上次在唐思遇家留宿,他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导致梦遗了。
黏黏糊糊的不舒服,转头看见唐思遇睡在他旁边,顿觉尴尬,不过好在对方没醒。
唐思遇的睡衣在翻身的时候撩上去了一小段,露出一截细白的腰。宁江泽瞥见的第一眼觉得唐思遇被家里饿了饭,狗脖子都比他腰粗。
唐思遇背对他,宁江泽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比,看自己的手能不能遮住对方的腰。
这么比划来比划去,他盯着人家腰看了半晌,给自己看得一***。
当时他吓得要命,回家后就一直没敢去见唐思遇。宁江泽现在也不敢去,但他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回复。
他担心唐思遇因为自己十几天不联系他而生气,但是又因为那件事没办法直面对方。
宁江泽叹了口气,由衷讨厌夏天这极高温的天气和吵闹的蝉,让人心烦意乱。
啧,真他妈烦。
“烦什么?”陈周越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t恤,走回床边,发号施令:“衣服脱了。”
失明的头几天,唐思遇离不开人,澡都是陈周越洗的,羞耻心这种东西早已不复存在。他反手脱掉睡衣,陈周越把衣服递到他的手边,唐思遇利索穿好,不高兴地说:“不想出去。”
他爸这个大忙人在儿子瞎了半个月后,总算是抽出时间来看他了。人刚到,领导视察似的坐了没半小时就要走。
唐慕延走过场,刘佳也装模作样,非要留人吃饭。但她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厨艺,便有了现在这个让唐思遇头疼的状况——
出门吃饭。
“你很久没出门了。”陈周越细致的翻下他稍微卷上去的袖边,耐着性子说:“栀子花开了,我牵你去走走吧?”
唐思遇还是犹豫。
这时,刘佳来敲门,催他俩快点,“准备走了,快十二点半了。”
客厅,刘佳和唐慕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现在看来是真的没话可说,都来催了两次。
没犹豫太久,唐思遇抓紧陈周越的手,说:“那你不要放开我。”
“嗯。”陈周越保证,“不会松手。”
出门前,陈周越拿了唐思遇的手机一起揣上。四人坐上车,唐慕延坐在副驾驶,时不时从后视镜瞥陈周越。
陈周越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烦,眉心微动,随后冷冷盯着后视镜中唐慕延正好看过来的眼睛。
冷不丁地对视,唐慕延愣了一下,有点被吓到。面上挂不住,他干笑两声,说:“我看你现在和思遇关系还挺好的,这些天不着家都在这儿?”
李叔开着车,闻言从后视镜看了陈周越一眼。陈周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刘佳抢过话头,问唐慕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哥哥来看弟弟有什么好稀奇的。”刘佳维护道。
明明以前是那么水火不容,现在刘佳却仿佛站在他们这边,唐思遇并没有为此感到高兴。
他只觉得怪异。
如果人那么容易被改变,那应该就没有死性不改这个词了。
唐思遇的脸朝人声方向侧了侧,像是在看。陈周越以为他累了,轻声说:“靠着我睡会儿?”
“不睡。”唐思遇偏过头,靠着陈周越的肩膀面向往窗外。
正午强烈的日光把高速架入口边种植的栀子花都晒得奄奄一息,白晃晃的一片倒映在唐思遇的眼睛里。
车里开了空调,没开窗,他闻不见香气也就不知道刚刚经过的地方有一片陈周越说要带他去看的花。
出门车接车送,实际唐思遇走的路没几步。吃过饭,不想在餐厅待,他和陈周越就先回家。
没小孩儿在,刘佳和唐慕延还有事谈,李叔送他俩回去再过来接唐慕延。他把车停在店门口的树荫下,下车等着。
见陈周越牵着唐思遇走过小石板路跨出大门,李叔捻灭手中的烟,待人走近,他帮着拉开车门,问道:“从这里回去顺路,先送你回去吧?”
陈周越探身给唐思遇系好安全带,不着声色地关上车门,这才看了李叔一眼,“我暂时不回去,你直接送到唐思遇家。”
他没上车,知道李叔还有话要说,但他没让对方说出来,直接道:“李叔,帮个忙。”
“先别告诉我妈,”陈周越说,“有机会我自己跟她说。”
沉黑的眼睛在日光下显得浅淡几分,他诚恳的目光让李叔一时无法开口拒绝。
李叔左右为难,忽地,后座的车窗降下一大半,唐思遇手扶着窗沿,睁着大眼睛毫无目的地“张望”。
“陈周越?”唐思遇没底气的喊人。
他没安全感,以前没有,瞎了之后更是整日整日的惴惴不安,所以陈周越每次都及时地应答。
“在呢。”陈周越说。
唐思遇听见声,脸立马朝他转过去,“你们怎么不上车?”
与其说小瞎子离不开人,更像是离不开陈周越。李叔轻声叹气,无奈地朝陈周越点了点头,答应帮他隐瞒,“我就当不知道。”
“谢谢李叔。”陈周越绕过车后去开另一边的门,想起什么,朝李叔说:“对了,以后唐思遇在就别抽烟了。”
“……”李叔哽了一下,理不直气也不壮地笑说:“你就不能当不知道?”
车开到半路,唐思遇的手机响了起来,陈周越垂眸扫了眼,递给他:“谈舒文。”
手机开启旁白辅助功能,他拿到手机,手指在哪儿点到,便会自动以语音方式提醒。虽然还是不太习惯,但也用得还算上手。
谈舒文打的微信语音,唐思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冰冷的语音突兀的响起——“接听。”
点下接听,谈舒文的声音立马传过来。
“喂?还在上班吗唐思遇?”谈舒文主要目的也不是想知道他在干嘛,不等他回,自顾自说道:“问你个事儿。”
唐思遇说:“什么事儿?”
“你和宁江泽……”谈舒文说话没头没尾的,最后直接没声儿了,手机像是一下塞到屁股下面藏着了似的,摩擦声刺耳。
接听电话开的免提,唐思遇莫名感觉陈周越正盯着他的脸看。没了眼睛,嘴张得就勤了很多,他问陈周越:“你在看我吗?”
“没。”陈周越否认。
电话那头有些混乱,好像是谈舒文偷偷给他打电话被宁江泽发现了,隐约听见宁江泽在吼“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他妈什么都没说,反应这么大?”谈舒文东躲西藏,电话一直没挂。
唐思遇也没挂,没时间。他伸手去摸陈周越的脸,陈周越微微低头,此刻正明目张胆地看他。
“你骗人,”唐思遇说,“你在看我。”
第33章 你男朋友是凶手
失明的事儿告诉宁江泽的时候他还不信,“逗呢?我还聋了呢。”
崩溃和绝望之后,唐思遇已经能放平心态了,何况陈周越告诉他会好的。失去视力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是等价交换,生病换来的是刘佳迟来的爱和陈周越的喜欢。
他不去想未来,这太沉重,陈周越许诺一辈子在他身边,这么一想,唐思遇又没那么怕了。
唐思遇没回答,宁江泽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问:“真看不见了?”
“这是几?”
宁江泽风风火火的赶到唐思遇家确认事实,谈舒文也来了,比了个二在唐思遇眼前晃。
唐思遇直觉:“2。”
答对,谈舒文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转头对宁江泽道:“假的,没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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