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像是停了一只画眉鸟一直在耳边叫唤,涂上软膏,陈周越捏着唐思遇的小腿看了两眼。
在旁边的袋子里挑了瓶喷雾,他似无奈,却又很认真地说:“就是喜欢了,怎么办呢。”
暮色四合,城市的喧嚣并不会因为夜色降临而平静,反而更加嘈杂。唐思遇耳朵嗡嗡的,心里比整个城市都还鼓噪。
他捧住陈周越的脸,好想好想看见对方此刻的表情。抿了抿唇,心跳声仿佛大过说话的声音,唐思遇都快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纠正道:“那我们不是偷情……”
“嗯,”陈周越眼底溢出笑意,说:“我们在谈恋爱。”
第37章 让她走吧
连续剧播完两集,陈周越刚走,刘佳就回来了。
“放门口就行,谢谢了啊。”刘佳气喘吁吁的,说话很客气。
唐思遇听见塑料袋的摩擦声和一道陌生的男声——
“没事儿,姐,给个好评就成。”
是外卖员。唐思遇听出来了。
他到门口帮他妈提东西,“妈,你买什么了?”
刘佳把门外的几大袋给提进来,外卖员把货送到家忙着送下一单,楼道间早已看不见人影。门关上,刘佳没让唐思遇帮忙,一手提两袋往厨房走。
到门口,她把几袋东西放桌上,唐思遇跟着,听她淅淅索索地从袋子里拿东西。
伸手摸了摸,袋装,软软的。
“面包?”唐思遇问。
刘佳自顾自忙自己的事儿,进进出出地把一些能放久一点的菜和鸡蛋放进冰箱。家里的东西她心里有数,西红柿有几个都记得清楚。
看见冰箱里少了两样菜,她扭头看向唐思遇,视线扫过没添新伤的手,问道:“陈周越来了?”
以前唐思遇想快一点长大,远离这个家,但现在不一样,他能依靠的,只有刘佳。察觉到刘佳情绪不对,唐思遇怕她不高兴,摇摇头说:“没有。”
这是个满分回答,可以独立做饭仿佛就等同于他拥有了自保能力。唐思遇似乎听见她妈松了口气,像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就像在为他高兴。
“思遇,过来。”
刘佳领唐思遇到冰箱前仔仔细细摸了一遍东西归置的位置,出了厨房,提着桌上另外两袋零食到客厅,拿出一些摆放进茶几上的水果盘里,剩下的放到唐思遇的卧室。
“以后饿了,不想做饭就吃点零食垫垫先。”刘佳说,“也可以点外卖。”
她在说以后,妥当的安排好了唐思遇的以后。唐思遇突然感到不安,如同感知到即将被丢弃的小狗。
鬼使神差的,他问:“你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刘佳回答得很肯定,如同给他喂了颗定心丸,“我重新找了份工作,在家的时间不长。”
“哦……”
一切感到异常的行为仿佛都至此破解,得到答案。
从小到大,刘佳扔过他无数次,但每次都会接他回来。唐思遇从来没想过他妈会真正地丢掉他,以至于半夜听见行李箱的轮子滚动的声音时,都下意识偏向刘佳。
她只是在收拾明天去上班要带的东西。
可是什么工作这么急,需要半夜收拾呢?唐思遇想,也有可能是家里招贼了。原本还在打视频陪陈周越写作业,他忽然撂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
仔细听了会儿,轮子声很轻,滑行一段后没了声。
卧室的灯没开,只留了床边那盏台灯,陈周越从刚刚开始就只能看见映着暖黄色灯光的天花板。
停笔,陈周越拿起手机,“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唐思遇摸到手机,担心道:“我听见客厅有像是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是不是有强盗进来了?”
这概率其实还挺小,敢入室盗窃的一般都是惯犯,这类人胆大谨慎眼高于天,犯罪前必定清楚目标住户的基本情况,且出手必得手。
唐思遇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值得大费周章。但陈周越还是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地扯着睡衣领口把上衣脱了,打开衣柜随手拿了件黑色T恤套上,“我马上过来,你乖乖待着。”
“好。”唐思遇点了下头。
凌晨一点半算不上太晚,陈周越让他别挂电话,唐思遇就一直接着。可能是好奇心使然,他下床走到门后,握住门把手,然后定住了似的,迟迟没有动作。
他的卧室与刘佳的房间隔得很近,唐思遇听见轻微的关门声和刘佳接听电话的说话声——
“马上下来,师傅你等我两分钟,我……”
唐思遇骤然拉开门,有所怀疑但不敢置信,他轻声问:“……妈,你要去哪儿?上班吗?”
刘佳有瞬间的错愕,像是没想到他还没睡。她别开眼,仿佛不看唐思遇就不会愧疚了似的,事已至此,她索性承认:“我要走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唐思遇怔愣住,像是被抛进无边的深海里,全身血液都凝固。他听懂了,但依然忍着汹涌的情绪装傻。
“工作很忙吗?”
“没有工作。”他装不明白,刘佳便残忍地挑明,“我不要你了。”
“我不想被你拖累一辈子。”刘佳说,“思遇,你得给妈妈选择的机会。”
“我给你什么机会?”唐思遇轻声问,得不到回答,他焦躁地砸了手中的手机,眼睛猩红,声嘶力竭地质问:“我凭什么给你机会?!”
刘佳同样情绪激动,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用力到发白,她瞪大眼睛,吼道:“没有凭什么!我十几岁的时候生下你,放弃大好前程,我为了什么?”
“唐慕延诓骗我给他生孩子,他毁了我,你也毁了我!”刘佳憋了很多年,在此刻终于爆发,通通倾泄而出,“他说要对我好一辈子,后来发现你眼睛出了问题便想方设法的要和我离婚。我养你到现在,自认为算对得起你。”
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眼泪急促滚落,一颗颗不停滑出眼眶。唐思遇浑身发抖,拳头捏得很紧,僵硬到没办法再伸直。
他说不出话,一直哭,刘佳抹了把脸,转身离开。
又是轮子滚动的声音,不再小心翼翼,这是离开的信号。唐思遇的眼神变得绝望而惶恐,他慌张地抓住刘佳,脱力般慢慢地跪在她的脚边,想求妈妈别丢下他。
“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刘佳没有停留多久,开口道:“你爸会管你的。”
“砰!”
门关了过来,轮子的声音消失了,世界再次安静。唐思遇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眼泪在不停地往下掉。
别的小狗被抛弃在路边,唐思遇却被他的妈妈扔进沼泽地。
这个夏天像是场噩梦,阳光照不进来,他的世界漆黑一片。
他期待梦醒时分,期待刘佳回来。
不知坐了多久,可能五分钟不到,但好像又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忽然,楼道里传来女人的谩骂,脚步声凌乱,像是被人拽着走。
“神经病!!放开我你个杂种!!!”
女人骂得很难听,声音尖锐,吵得邻里邻居都没得消停。唐思遇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玄关,下一秒,门锁转动——
刘佳回来了。
刘佳走到三楼遇到正往上赶的陈周越,陈周越看见她的瞬间,表情阴沉得像是想杀了她。
行李箱被他一脚踹下楼梯,陈周越拽着刘佳到家门口,不容商量地命令她开门,然后粗暴地推刘佳进去。
“狗杂种!没爹教的东西!”刘佳越骂越起劲儿,陈周越抬手捂住她的嘴,掐住脸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眼神冷冰冰的。
“……陈周越?”虽然陈周越一直没说话,但唐思遇就是觉得是他来了。
“在呢。”陈周越语气和平时差异不大,甚至很温柔,只听声音,完全无法将此刻暴戾的他联系起来。
怕刘佳跑了,陈周越一手拽着刘佳领口,另一手拉开置物柜的抽屉看有没有能绑着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他找到,唐思遇像是看够了这场闹剧,平静地说:“让她走吧。”
眼睛没有神采,一个劲儿地流泪,唐思遇说:“……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我:陈周越,你砸了刘佳的东西就不能砸我的了哟(超卑微)
陈周越狠狠砸了我码字的家伙:“顺手的事儿。”
第38章 再心疼心疼我吧
陈周越松手的瞬间,刘佳夺门而出,一刻不停地离开了这个家。
可能是觉得唐思遇瞎了,反正也看不见,屋里灯开着,四周敞亮,刘佳的离开是那么光明正大。
语言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陈周越半跪在唐思遇面前,紧紧抱着他。耳边是对方隐忍着的哭声,他第一次恨自己嘴笨,说不来漂亮话,也不会安慰人。
唐思遇用力抓住他后背的衣服,艰涩地哭问:“为什么呀?为什么是我呢……”
“她说让我给她选择的机会……”情绪大起大落,唐思遇头疼得快要炸裂,他闭着眼睛,停顿许久,埋在陈周越的胸口也不知道在问谁。
“那谁给我一个机会呢?”
“好了,不想了。”陈周越怕他哭出问题来,捧起唐思遇的脸亲了亲,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唐思遇和刘佳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在极度不安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地抓紧微乎其微的伪关系。
把它当救命稻草。
那天之后,唐思遇不再喊陈周越的名字,仿佛害怕陈周越在某天悄然消失,他叫陈周越“哥哥”,每叫一次都像是在求陈周越别丢下他。
学校提前开学有几天了,陈周越重新办理了走读证,每天中午和晚上都往唐思遇家跑,时不时还要回家应付他外公和江应回。
江应回十次打电话过来,陈周越有八次接不到,李叔给他兜着,借口说学习压力大,不常回家住。
本以为会消停一段时间,谁知江应回竟安排人到华府江南那里去装了监控。崔姨发现这事儿,给他打电话说了后,陈周越就再也没踏进过那间屋子一步。
上午的课上完,趁午休时间,陈周越马不停蹄地打车到唐思遇家,路过一家蛋糕店,他转步推开店门。
站在展示柜前,陈周越想打电话给唐思遇,问他想要小熊维尼还是开心皮卡丘。然而电话还未拨出去,江应回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这个点在他妈的规定中是没有接电话的可能的,江应回常说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学生就该好好读书。
在陈周越上高中前,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各种学习机倒是一大堆。买了手机后,江应回时不时突击检查似的给他打电话,查他有没有把手机带去学校,有没有在不该用的时候使用。
陈周越头几次接起电话,迎来一阵莫须有的指责,后来他就不接江应回的电话了,以至于他的房间里就多了一个固定在书桌边的电话。
看着屏幕中那串没有备注的熟悉号码,陈周越没犹豫,点下接听。
“都什么时候了还把手机带去学校,下学期就高三,你能不能懂点事儿?”江应回不等陈周越说话,吐出一口气,“算了,先不说这个。小李说你学习忙,不回家住,怎么没看见你回华府那儿去?”
想了想,陈周越把两款蛋糕都拿了。他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声音极淡,平静又冷漠:“有监控,我不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那还不是为了你好?”江应回说,“我问过小李,你没回家住也没住校,你现在住哪儿?”
“酒店。”陈周越等着挂电话扫码付款,没给他妈留机会,继续道:“我会回华府江南住,监控也会拆。就算今天你不给我打这个电话,我晚点也会打给你说这事儿。”
完全是通知的态度把江应回气得直接挂断电话,陈周越抬头,恰好和收银员对上视线。女生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脸颊泛红。
“一共一百三十九。”女生说,“有会员卡吗?关注微信公……”
“不用,直接扫吧。”陈周越点开付款码递过去。
他不小心按到开关键,收银员条件反射地往屏幕上点了两下。亮屏,看见屏保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略微尴尬地说:“息屏了刚才,不好意思。”
陈周越的屏保都是从宁江泽朋友圈存来的照片,截到只剩唐思遇,常常是开屏就是一张占了满屏的脸。
有时候也会是手或者头发旋,是别人看了会以为他是变态的程度。
但还好,昨天他刚换了壁纸,才拍的。唐思遇叫着哥哥想亲他的时候,他掐着对方的脸突然来了兴致,给照了一张。
唐思遇嘴唇微张,被他亲得红艳艳的,泛着水光,看着不免让人多想。
陈周越付过款,自然收起手机,坦坦荡荡。
八月末,天气闷热得要命,街上没有一块儿阴凉地,远处空寂无人的马路上,似乎有一片透明的蒸汽在升腾。
这样的天气,唐思遇还感冒了,快一周了也不见好。陈周越到家,听见厨房传出切菜的声音,背都吓出冷汗来。
疾步走进厨房,陈周越拿过唐思遇手中的刀,唇角紧绷。
“哥。”声音干哑带着鼻音,唐思遇整个人都恹恹的,透着病气。
“饿了?”陈周越带他到水槽边洗手,顺手把煤气灶关了,牵着唐思遇出去,“我来的路上买了蛋糕,先吃点垫肚子,我去做饭。”
屋外气温高,陈周越一路走来出了不少汗,手心很热。唐思遇握着他的手,感觉对方从内而外地散发着热气,感受了下,说:“哥,你好热。”
“凉了人就该走了。”陈周越领他坐餐桌边。维尼熊小一些,考虑到等会儿还要吃饭,他没问,拆了小熊给唐思遇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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