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周越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了。收回手时,唐思遇相对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不知他在想什么,陈周越任他抓着。
蹲下身,他抬头看着唐思遇,柔声道:“在想什么?”
唐思遇说话轻飘飘的,像抓不住的风,脆弱而坚定,“你明天别再来了。”
“为什么?”陈周越拧眉道。
“心疼你。”唐思遇说,“学校离这儿又不近,太阳还很大,我好怕你中暑。”
陈周越忽地侧过脸,轻笑一声。
他站起身,弯腰捧着唐思遇的脸碰了碰对方的嘴巴,上一秒还皱着的眉头舒展开,陈周越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心情也随之放松。
“那要跟我回华府江南吗?”陈周越本来也不想让他待在这个哪哪儿都不好的房子里,怕他总是想起刘佳。
“我不……”
“不是心疼我吗?”陈周越亲他,引诱他,轻声哄着,“再心疼心疼我吧。”
第39章 唐思遇,你在做什么
没人能顶得住陈周越轻声细语地哄,唐思遇以前顶不住,现在更是一秒败下阵。他搂着陈周越的脖子笑,说好吧。
当天下午陈周越就找人把华府江南的监控拆了,晚上一下课就过来接唐思遇。
陈周越扔完垃圾,最后关水断电,检查一遍后只拿了唐思遇的手机和充电器。他牵住唐思遇的手,说:“走吧。”
“哥,我的药你带了吗?”唐思遇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提醒道:“感冒药。”
那药吃了这么久都没用,陈周越刚给扔垃圾桶了,他若无其事道:“带了。”
他撒谎骗小瞎子,还把人拐医院去输了两个小时的液。唐思遇只要出门就会很紧张,他黏陈周越黏得要命,即便很困也不睡,强撑着和陈周越说话。
看不见,他只能一遍遍地问:“哥哥,你在吗?”
陈周越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在。”
唐思遇侧躺着,扎着针的手搭在枕头边,右手自然垂在床沿。他眨了眨眼睛,昏昏欲睡,想回家了。
“还有几瓶啊?”唐思遇说,“我好困。”
“困就睡觉。”陈周越守在床边,手中正拿着唐思遇的药的说明书。
医院空调的总体温度偏低,陈周越把搭在对方半腰的薄被拉到肩头,“睡吧。”
怕睡着了陈周越就走了,唐思遇轻轻摇了摇头。他想说不睡,还未开口,喉咙蓦地发痒,忽然止不住干咳起来。
一旁的小柜子上晾着半温的水,陈周越连忙起身扶唐思遇坐起来拍拍背,顺气。等稍微好一点,拿过温水给他喝。
普通感冒怎么就拖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了?陈周越很担心,明明药也按时吃了,针也打了,怎么就是不见好?
“哥,”唐思遇抱住他的腰,忍着喉咙的不适感,问道:“如果我睡着了,你会走吗?”
至此,陈周越终于反应过来唐思遇不肯睡的原因,他在怕,怕他会和刘佳一样,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离开。
理了理输液管,陈周越抱起唐思遇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你在这儿我走哪儿去?”
“睡吧。”陈周越轻轻拍他的背,声音带着一股被砂砾蹭过的低哑,低哑却不坚硬,掺杂着温柔的音调。
扫了眼还剩小半瓶的药水,陈周越说:“等会儿哥哥抱你回去。”
唐思遇被抱着,靠在陈周越的颈窝,无端觉得心安,他低低应了一声,终是扛不住闭上了眼睛。
即便睡着了,他也攥着陈周越的衣服不松手,护士来取针的时候稍微动一下他紧抓的衣服,他便倏地睁开眼。
人睡得懵懵的,唐思遇下意识收回手往陈周越身上躲,“谁?”
“没谁,输完液了,现在要取针。”陈周越握住他的手腕,在护士取针后按住止血棉。
近十二点,这会儿忽然来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怀里抱着的小孩儿脑门上刚扎上针输液,哭得整个急诊科都听得见,他妈妈也哭。
唐思遇输完液直犯困,这下被小孩儿尖叫声吵得清醒不少,他靠着陈周越的肩膀小声问:“他怎么了?”
陈周越不知道,他哪有闲心思关注别人。针眼没再冒血珠,陈周越扔了止血棉,抱着唐思遇起身离开,信口胡说:“感冒。”
“是吗?”唐思遇不太信,“那他的妈妈为什么也哭?”
“都哭,”陈周越一脸正经地说:“你刚睡着的时候我也哭了。”
听见陈周越坦白,唐思遇怔愣片刻,然后觉得不可能,“你骗人。”
一路上,路人纷纷侧目看他们,陈周越不在意,甚至有一瞬间闪过唐思遇失明了其实也不是件坏事儿的想法,看不见,至少不用承担那些好坏参半的打量。
李叔掐着时间,把车开到医院外的马路边等着。主干道车流不减,轮胎轧过路面的落叶一遍又一遍。
树叶不断的被轮胎带到空中又飘飘然地落下,像不断涨起又极速落下的潮水。
陈周越好似叹了口气,唐思遇没听见,但感觉到了对方胸腔地起伏。
“别再生病了宝贝。”陈周越声音很低,如同耳语,“快点好起来吧。”
手指渐渐收拢,唐思遇垂下眼眸,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唐思遇住在华府江南,每天由崔姨照料。陈周越晚上下课回来,崔姨就回家,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有人帮着,陈周越轻松很多,但他还是不放心。每次回来问崔姨唐思遇的情况,崔姨给的答案都是他不想听的。
“他胃口不好,吃得很少。”
“思遇总发呆,有时候叫他也没反应。”
“还是咳嗽,吃这么久的药都没效果。”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陈周越以为是崔姨的手艺不合唐思遇的口味了,每天让崔姨备好食材,回来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给唐思遇做饭。
他反思自己不该拒绝宁江泽他们过来找唐思遇玩,或许让他的朋友陪陪他会不那么无聊……
陈周越想到唐思遇的感冒就皱眉,到家往客厅扫视一圈,看向崔姨,“人呢?”
“在卧室。”崔姨意外道:“你昨天不是说今晚不回吗?怎么又回来了?”
今天陈安疆过生,有家宴,陈周越再怎么都得回家一趟,这事儿昨天就告诉崔姨和唐思遇了。但他忽然没由来的心慌,都快到家了,硬是让李叔掉头回华府江南。
陈周越说:“看一眼就走。”
“这会儿应该在洗澡,刚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崔姨今晚要留宿这里,睡衣都换了。见陈周越不放心的样子,关心道:“晚点还回吗?”
“回。”陈周越说,“我去看看他,您休息吧。”
推开主卧的门,浴室的水声恰好停止,唐思遇拉开门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杯水。
“?”陈周越没出声,看他想干嘛。
小瞎子摸索着走到床边,杯子漾出些水到床头柜上,唐思遇用袖子胡乱擦了擦。
陈周越皱眉,正想出声,随后看见对方跪趴在地上,伸手进床底找什么。
陈周越:“……?”
片刻后,唐思遇从床底摸出一个卫生纸团包住的东西,当陈周越看清纸团里包着的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感冒药时,脑子顿时“轰”的一声。
一片空白。
原来感冒一直不好是因为他在攒药,他想做什么呢?
显而易见的事,答案就摆在眼前。陈周越眼底猩红,语气冷得恐怖:“唐思遇,你在做什么?”
第40章 再有下次,我弄死你
他突然说话,唐思遇吓得不轻,手里的药都洒了大半。唐思遇攥紧药,把手藏在背后,他听见陈周越急促的脚步声,飞快地摇了摇头,“没做什么。”
陈周越拽着他的手拿药,他从来都不知道唐思遇的力气原来这么大,紧捏着拳头,怎么也掰不开。
“给我。”陈周越看着唐思遇,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语气冷得彻底。
牙齿都快咬碎,愤怒、害怕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占据他身体每一处。陈周越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温度,眸色黯淡得像是结了一层霜。
他用力握紧唐思遇的手腕,恨不得给他废了。
陈周越问:“要自杀吗?”
唐思遇摇头,眼泪直直滑了下来,他想走,却被陈周越摁住哪里也去不了。
气氛紧绷,一滴滚烫的泪忽然落在唐思遇的手指间,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眼泪。
陈周越无声息地流泪,眼泪烫得唐思遇失了神,丢了心。他哭着松开手,手里的药沾了水,黏在手心,陈周越一颗颗从他手里捡过去,一直沉默不语。
哥哥的眼泪像是一片无边际的海洋,唐思遇漂浮其中,体验到即将溺亡时的窒息感。
“唐思遇。”陈周越不抱他,不给他擦泪,也不再安慰。他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药,颗粒、胶囊、丸子,没有哪一颗不是从他手上给出去的。
抬眼看向唐思遇,陈周越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抖,问:“不想活了吗?”
唐思遇还是摇头,哭着去摸陈周越,找到人,拉住对方的衣摆不松手,“哥哥……”
手中仅有的衣角倏地被抽走,唐思遇感觉到陈周越直起身,伸出的手从他耳边擦过,随后便听见陈周越说——
“那一起死吧。”
“不要!”唐思遇猛地扑过去,陈周越手中刚拿起的水杯撞翻,凉水飞溅到两人身上,而后“咚!”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唐思遇攥住陈周越的手,崩溃地哭,“不要!求你不要吃。”
似乎是铁了心寻死,陈周越推开他,起身要走,唐思遇狼狈地跪爬过去,从后面抱住陈周越的腿,泣不成声,“我…我错了…哥哥,别…咳咳咳…”
咳嗽堵住他的喉咙,唐思遇的脸涨红,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才罢休。他紧紧抱着陈周越的腿,咳到呼吸越发困难。
下一秒,“噼里啪啦”一串轻响,像小玻璃珠在地板上弹跳时发出的微弱声音。
陈周越扔了药,反应极快地蹲下身捂住唐思遇的口鼻,他的两颊肌肉发紧,肩背线条也在T恤下绷着,犹如一根上紧了的弓弦。
唐思遇背靠着床,头枕在床沿,他呼吸过度,还一直咳嗽。唐思遇不舒服,但却不想躲开陈周越的手。
动静闹得大,又是摔杯子又是哭喊、咳嗽,再耳背的人也该听见了。崔姨听见两人争吵有一会儿,她一般不掺和东家的事,便一直待在房间没出来。
过了片刻,听见唐思遇咳得撕心裂肺,崔姨以为陈周越走了,赶紧过来看看,谁知一推开门,看见陈周越把唐思遇按在床边,两人脚边一片狼藉。
感冒药到处都是,玻璃渣、水以及在混乱中从床头柜上扫下来的纸和手机。
“!怎么还打架了?”崔姨赶忙拉架,她扯开陈周越,皱眉道:“不能打啊,平时心疼都来不及,今天怎么还动上手了?”
缓过那阵儿,唐思遇可以自主呼吸,咳嗽也停止了。他依旧在流泪,直起身的瞬间,唐思遇下意识地找陈周越。
两人离得很近,想要触碰到对方只需要抬抬手就可以拥抱,但当他伸出手的同时,陈周越躲开了。
他站起身,看也不看唐思遇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唐思遇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但他还是问崔姨:“……哥哥呢?”
“别哭别哭。”崔姨抽几张纸给他擦擦眼泪,当自己儿子似的哄,“他晚点就回。”
天色暗淡,本就过了饭点,陈周越到陈安疆那儿时十点都过了。
外公等他回来才切蛋糕,老爷子见陈周越进屋,刚才还乐乐呵呵的和老婆女儿通视频,看见他,立马把手机对准陈周越,佯怒道:“看看你们的宝贝外孙和儿子,我要是不知道我今天过生,还以为来上坟来了。”
外婆:“说什么胡话!”
老头老太太日常斗嘴,江应回一直没说话,最后直接挂了群里的视频聊天。
陈周越挨个喊了一声,把早就买好的礼物递给外公,“外公生日快乐。”
晚上他没回华府江南,第二天五点半醒来,洗漱完,打电话让李叔送他回去。
在电梯口遇见遛完狗回来的唐慕延,元宝和小宝直往陈周越身上扑。唐慕延扯了下狗绳,问道:“这么早就走?”
陈周越瞥他一眼。
唐慕延冷不丁地笑了下,说:“看你昨晚没回去,还以为你终于烦了思遇,我正说今天去接他呢。”
电梯门打开,无人乘坐又缓缓关上。视线从眼尾瞥过去,陈周越目光极淡,“我只看见你才会烦。”
抬手按下电梯,走进,垂眼看见朝他摇尾吐舌的两条狗,陈周越迈步出来拿过牵引绳,把狗牵走了。
回到华府江南,崔姨正在做早饭,她听见开关门的动静出来察看,看见陈周越牵着两条大狗,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这狗不咬人吧?”
“不咬。”陈周越拿了包湿巾给两狗子擦脚,把牵引绳解开后到厕所洗了手,然后才去卧室。
几乎每次回来陈周越都会问崔姨唐思遇,他今天做什么了?情绪怎么样之类的,但今天却没有。
崔姨打好的腹稿又吞了回去,想起唐思遇,她叹了口气。
“昨晚哭一宿呢……”
现在还很早,陈周越知道唐思遇一晚没睡,昨晚那么逼他一通,自杀在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了。
陈周越清楚唐思遇的软肋,对方怕他离开,怕他生气,所以他自私地利用这一点,逼迫唐思遇妥协。
他现在想起来还是肝胆俱颤,如果昨天没回来一趟,他运气好的话,是坐在医院走廊边等唐思遇洗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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