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说你道歉就是承认错了,反而相反。”陈安疆把茶放陈周越面前,靠着沙发道:“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提供给警察监控视频,单靠走廊他撬锁的画面,结合现在事态发展的结果,群众看见的就是你防卫过当,穷追猛打的过激行为。”
陈安疆说:“如果真当我们处于被动的时候,那处理起来就麻烦了。”
“你好好想想。”
沉默半晌,陈周越起身离开。
“去哪儿?”陈安疆问。
“回去。”
陈安疆纳闷:“家里住不得?你整天往那边跑做什么?藏人了?”
脚步一顿,陈周越否认,推开门走了。
他不能不回去,那天元宝被砍杀,唐思遇虽然看不见,但惨叫声像是刻进耳膜中,这些天一直在做噩梦。
小宝也受了惊吓,陈周越让李叔送到犬类康复基地散心去了,家里剩唐思遇和一个新来的阿姨,他怎么可能不回去。
今天周六,唐思遇没上学,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陈周越回去时,他正坐在桌前磕磕巴巴地翻阅一本盲文版的小说集。
手指在书面上停停走走,看起来像是在发呆。听见开门声,唐思遇防备地回头,眉头微蹙着,“谁?”
“我。”陈周越走近,手撑在桌沿,把唐思遇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他低头亲亲唐思遇的脸,柔声问:“在看什么?”
“小说。”唐思遇扭身勾陈周越的脖子,整日提心吊胆的心在此刻安稳的落回胸腔。
他回吻对方,极度渴望陈周越的陪伴,但唐思遇知道对方不可能每分每秒都绕着他转,转而改口说:“我好想你。”
第45章 这次不走了
夜里一点过,陈周越截取下崔巨入室杀狗和对方在书房盗窃的几段监控视频,他仔细检查几遍,确保画面中没有唐思遇才发给陈安疆的秘书来处理。
对方以他的名义新建账号发表道歉声明并公布这段视频,秘书二处为这事儿通宵加班。
视频太过血腥,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没多久便引起热议。陈周越简单浏览过热搜页,关了电脑回房间。
他怕吵醒唐思遇,特意到书房,没想到推开门,赫然看见对方呆愣地坐在床上。
陈周越看见唐思遇往旁边摸了摸,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悻悻收回了手。对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孤独如同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绕着他。
也让陈周越喉咙发涩。
“怎么醒了?”窗外天光暗淡,陈周越没开灯,反手关上门。借着这点昏昏暗暗的亮走到床边,陈周越问:“做噩梦了?”
感受到床边轻微陷下去一些,唐思遇左手撑着床,歪斜着身体去摸陈周越。摸到对方的背,他抓住睡衣,问道:“你去哪儿了?”
唐思遇对陈周越产生了严重的分离焦虑,对方一旦不在身边就会心慌意乱,手指麻木。
可他没察觉到,陈周越也没发现,因为在他的意识里,唐思遇黏他是正常的。
他是哥哥,是男朋友,唐思遇黏他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
陈周越抱住唐思遇躺下,想着明天请个心理医生上门看看,唐思遇一直睡不好,他怕把对方身体拖垮,后知后觉地担心那事儿给对方心里留下阴影。
轻轻拍着唐思遇的背,陈周越撒谎,解释说:“刚才喝水去了。”
“睡吧,这次不走了。”
翌日,唐思遇醒来,屋里只剩他一个人,陈周越食言了,把他扔在家不知道去了哪儿。
新来的阿姨姓郑,话少但很细心。她比崔姨要年轻,陈周越叫她郑姐,唐思遇也跟着这么喊。
“郑姐,你知道陈周越去哪儿了吗?”
知道唐思遇眼睛有问题,郑姐每次吃饭都下意识地喂唐思遇。她舀起一勺晾得温热的粥送到唐思遇嘴边,闻言回道:“不清楚,快七点那阵儿出的门。”
郑姐没多嘴问去向,所以也不知道陈周越去了哪里。
勺子碰到嘴唇,唐思遇偏了偏头,抬手接住碗,“我自己吃,不用喂我。”
“啊,行。”郑姐懊恼地笑说,“不好意思,你跟我说过几次,我忘……”
就在这时,主卧突然响起一阵来电铃声,唐思遇很熟悉,是陈周越给他设置的专属来电铃。他立马放下碗起身,郑姐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坐着。
“我去拿,你吃。”
同一时间,陈周越借着上厕所的由头躲清净,估摸着唐思遇醒了,调出实时监控看了眼,给人拨去电话。
隔了一会儿对方才接听,陈周越还未开口,唐思遇赌气般蹦出一句:“撒谎精。”
烦闷一早上,听见唐思遇似抱怨又似撒娇的控诉,顿时心情好了大半。洗手池开着水,陈周越坐在马桶盖上,姿态放松些许,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的尾音勾着点笑意,温柔了原本冰冷的手机电波。唐思遇不满他一声不响的离开,陈周越安静听着,态度端正地保证下次不会了。
“咚咚咚”
有人敲响厕所的门,陈周越抬眸看向门口,听见陈安疆压着声音说:“你妈刚到家你就躲厕所,像什么?”
“出来吃早饭。”
陈安疆上午原本要去开发新区调研,因为江应回突然没声没响地回来了,把工作都往后推了推。
江应回杀得陈周越措手不及,早上接到陈安疆电话说他妈到机场了,让他跟着一起去接时,才六点半。
大脑卡住,像是生锈了无法运行。唐思遇还在睡,陈周越不方便接听电话,应了一声,出卧室后再给他外公回过去说时间来不及。
陈安疆也不是非要他去,让陈周越先回家等着。
他比外公他们先到十分钟,唐慕延恰好出门。对方看到他,忽然关心唐思遇是不是还在华府江南,陈周越无视他,径直走进客厅。
直到江应回回来,陈周越才不动声色地按下手机息屏键,起身看向江应回:“妈。”
时隔一年多,母子俩再见面,气氛并不好。一见面江应回就开始指责他做事鲁莽,没脑子,“你没手机?不会报警?你冲进去和犯罪分子肉搏,谁给你的自信!?”
陈周越一言不发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到厕所躲到现在。
与唐思遇通话还没到三分钟,他便不得不挂断,陈周越轻声哄道:“你好好吃饭,我中午就回。这次不骗你。”
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顿饭,外婆听说宝贝女儿回国,高兴得买了当天下午三点的机票。外公外婆和江应回都高兴,只有陈周越隐隐觉得不安。
“回来待多久?”陈安疆拿公筷给江应回夹菜,扫一眼桌上简单的早餐,最后夹了块儿萝卜干,还是地方区县送过来品尝的帮扶产品。
江应回和着粥吃进去,瞥了眼陈周越,也不避着他,“回来给越越办完转学就走。”
陈周越拿勺子的手顿住,抬头道:“我不转学。”
“不转也得转,你是觉得你现在的烂摊子不够多还是成绩不够差?”江应回面对陈周越总是比对别人暴躁一些,她无权控制别人,但有身份掌控自己儿子。
陈周越对她不同小时候那么百依百顺,江应回越来越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拧眉道:“你现在太不懂事了。”
“那怎么样才算懂事?”陈周越反问她,平缓无起伏地说:“我考第一的时候你也说我不懂事。小时候寒假一个月一百二十张试卷没做完也是不懂事。身体不舒服,在课外班睡着了,老师都发现我在发烧,但你只看到我上课打瞌睡。”
“你——”
“行了,”陈安疆打断江应回的话,对母子俩关系变成现在这样也很无奈,“吃饭说这些干什么。”
他为自己女儿开脱道:“你妈都是为你好。生在这个家,既然享受着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该比常人付出一百倍的努力。你妈从小也是这么长大的,我对她比她对你还要严格。”
陈周越不想听,沉默须臾,起身走人,“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又去哪儿?”陈安疆头疼,见江应回气到脸色发白,也没空换管陈周越了,赶紧让阿姨去江应回房间拿药。
……
临近国庆,街边红旗飘飘,华府江南的小区里的园艺为贴合节日,把正门那片高大的灌木修剪成红旗的模样。
陈周越刚走进小区没几步,一辆车迎面驶来。对方降下车窗,停在保安亭那里再签了个字。
陌生车辆进出都需要登记签字,鬼使神差的,陈周越回头看了一眼。
车牌尾号053,他莫名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看到过。等他回到家,没看见唐思遇,郑姐说他已经被他爸带走时,陈周越才恍然想起,那个车牌号他在盲校门口见过。
去给唐思遇办入学那天,唐慕延开的车。
陈周越的语气满是压迫感,脸色铁青:“谁让你随随便便让人把他带走的?”
第46章 救救我吧,陈周越
不知道唐慕延把人带去了哪里,陈周越找不到,唐思遇手机都没带,打唐慕延的电话也打不通。
元安市局领导岳渡山与陈安疆交好,他也算是看着陈周越长大的。陈周越到华府江南没待到一分钟就走,立刻给岳渡山打电话,想要查看华府江南附近主干道监控。
“怎么了,丢东西了?”
陈周越不知怎么说,顺着话应了声,“嗯。”
“那你直接去交警队看吧,离你近点儿。”岳渡山说,“我给他们打个招呼。”
“谢谢岳叔。”陈周越整个人都是绷着的,声音听着很冷,眼眶却微微泛红。
正午十二点,陈周越从交警大队出来,他一贯冷静自持,现在却慌得无法控制情绪。
查监控发现唐慕延带着人到决山公路那一带,超出辖区监管范围便看不到了。太阳正烈,陈周越站在路边,热风在空气中涌动,他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要怎么才能找到唐思遇。
心神不安,陈周越陷入无尽的自责中,他到此刻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没用。
三三两两的行人撑伞路过,瞧见他站在太阳底下暴晒,脸色不好。有人热心走近,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短发阿姨把伞移过来一些,让陈周越挡在阴影下,“是不是中暑了?别傻晒着,找个凉快地儿坐一下吧。”
毫无征兆的,两行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陈周越侧过头,飞快地抹了下眼睛,说:“不用,谢谢您。”
正逢有车驶来,陈周越招停,报地址去了唐慕延单位。唐慕延总归是要回来的,他不怕堵不到人。
决山上除了农家乐和避暑山庄,还有一个各方面口碑都很好的养生公馆,同样,价格也很昂贵。
山上环境清净,各种设施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医生定期检查,护工二十四小时守在身边照顾,唐慕延自认为这是对唐思遇最好的安排。
“铃铃铃……”
手机又在响。
唐慕延瞥了眼,挂断。当初就和刘佳谈好,他拿一百万买清净,儿子归他管就归他管,这没什么,只要刘佳不要再来干扰他的生活。
之前江应回没回来,陈周越愿意玩,他就让他玩过家家的游戏,现在江应回回来了,唐思遇不可能还留在那里。
就像他上次和陈周越说的,都是要走的,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陈周越终究会走,唐思遇也不会一直待在华府江南。
“呼……”
吐出一口烟雾,唐慕延灭了烟,虚与委蛇地对院长笑笑,压根没注意听对方在说什么。
“公馆的医生都是最顶尖的,小遇的眼疾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恢复到一定程度。”馆长说大话,拿出十年合同放到唐慕延面前,瞟了眼他的脸色道:“唐先生你也知道,他这病不好治,治疗时间肯定相对较长。”
唐慕延粗略翻看,拿起笔签上名字,觉得好笑。眼科专家都说恢复几率几乎没有,一个主休养的养生公馆却放言能治。
他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能治好当然是最好,但我送他到这儿来,主要是希望你们能照顾好我儿子。他看不见,不能离人,也别让人招他。”
“是是是,那是一定。我们……”
公馆占地面积大,但人并不多,唐思遇初到陌生环境,身边没陈周越也没个熟人,他连脚都不敢迈。
陈周越把他接到华府江南之后,唐慕延几乎没来看过他一次,今天突然找上门,说带他去做定期检查,看看眼睛情况。
也许是太渴望父母的关爱,他脑子还没怎么转就跟唐慕延走了。
在车上时,唐思遇想起没带手机,要回去拿,唐慕延说会给他买新的。但他其实不是想要手机,而是想给陈周越打一个电话。
他让唐慕延帮忙给陈周越打个电话,对方说在开车,下车后再打。到了地方,唐慕延又说检查之后再打,但检查好之后,护工推来一个轮椅,带他穿过广场喷泉,路过草坪和花园,把他带到起居楼的高级单人房。
护工把他送到后,带他在屋里走了两圈,稍微熟悉一些后问他要不要洗澡,饿不饿之类的。唐思遇觉得很奇怪,摇了摇头:“不。”
“好的。”男护工在他手腕上带上一个类似于手表的东西,嘱咐道:“有事儿按一下手环上这个键,我很快就来。”
“………”
唐思遇似乎想明白什么,怔愣良久,愤怒和无助仿佛汇聚成一根长长的针,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
“……什么意思?”他问。
护工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迟疑道:“什么?”
顷刻间,唐思遇拽下手环扔掉,起身去找唐慕延,然而只走过两遍的房间布局他还没记住,没走几步胯骨便撞上小玻璃桌一角。
桌上插放着的新鲜桔梗撞落在地毯上,花瓶发出闷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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