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周越双手扶在他的肩膀,大概是听见了他那句话,随声附道:“不丑。”
唐思遇愣了下,“你怎么又……”
“出来遛狗。”陈周越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遛狗遛到这儿来了?”书店离陈周越家挺远,唐思遇不可置信地往他身后看了看,“狗呢?〞
“啾啾啾。”
店门口,一只超大的伯恩山犬趴在店门口,徐直正蹲老远隔空逗狗。元宝养得膘肥体壮,毛发油光滑顺,店员下班路过时都会摸一把狗头,路过店门口的路人也忍不佳上前“啾啾啾”地唤两声。
“徐哥,你怕狗还逗它干啥?”店员小李看他那想摸又不敢靠近了的样子,忍不住打趣。
徐直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叉腰道:“嘴欠的,看见狗就想唤两声。”
“哦……”小李意味深长,徐直奇怪的看向他,然后就看见对方笑得很贱的朝他嘟起嘴:“啾啾啾。”
“……”徐直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随手抄起一本书要打人,“他妈的……”
唐思遇出来就看见这幅场景,“咋了?”
徐直看见陈周越,阴森的问道:“你这狗咬人吗?借我吃个人。”
说着,他转身把店门关了,小李吱呀乱叫地跑到唐思遇他俩身后躲着。陈周越看了眼小李和徐直,淡淡道:“它不咬人,也不爱看热闹。”
陈周越拿起狗绳和唐思遇一同出店,“我牵走了。”
有时候友谊建立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小李感激涕零,捶了捶胸口,指向陈周越:“好兄弟!”
陈周越说元宝不爱看热闹,看来他不太了解自己的狗!唐思遇被陈周越按在墙上亲的时候,元宝坐他俩面前歪着脑袋看来看去。
羞耻心爆棚,即便盯着看的生物不是人。
唐思遇的手抵在陈周越的胸膛,暗自用劲儿推。他稍微有躲开的迹象,陈周越掐在他下颌,握住脖子的手就会不容分说的收紧些力度,亲得更狠了。
“别躲。”陈周越声音暗哑,带有强硬意味地命令他。
夜色昏暗,他们在一楼楼道的后面接吻,声控灯熄灭,感官无限放大。
楼上传来的炒菜声、人语声,以及远处大街轮胎轧过地面而带起的风声,都变得遥远模糊,耳边只清晰的听见陈周越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心脏快跳出来了,唐思遇一半是因为此刻的亲密,一半在担心会有人从外面进来,大概率会发现他们。
实在太打眼。
他俩藏得挺好,但元宝那么大一只在外面坐着朝里看,尾巴还一摇一摇的,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
眼镜不知什么时候被陈周越取了,唐思遇喘着气提醒陈周越,“唔………它在看。”
陈周越头也不回:“让它看。”
唐思遇怀疑陈周越去竞赛的十天被憋疯了,怎么还连亲带咬的?他觉得有点不妙,再亲下去……
他们贴这么近,陈周越肯定会发现。
偏头躲开,唐思遇皱眉道:“你不是说送我回来吗?怎么还……”
没脸说完,感觉嘴唇火辣辣的,又亲又咬这么一阵儿,肯定肿了。
“嗯。”陈周越风轻云淡地看着他问:“没送到吗?”
“汪!”
突然,元宝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兴奋的蹦了两下,声控灯亮了不说,狗吠声大得直蹿六楼,灯一层层全亮了。
“唉哟!谁家的狗?”有个老太太从外面单元门外进来,看见元宝吓一跳,“这么大坨。”
身旁陪着的女人附和了一声,作势过来察看,陈周越从后面出来,扯了下手中的狗绳,“不好意思吓到您,我的狗。”
他站在往后的过道间,收了收手中放长了的狗绳。老太太看见他,想起来了:“你是来找502家小子的那个小伙子吧?”
陈周越都记不得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太太长什么样了,没想到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记得起他来。他愣了一下,点头道:“是。”
“你又来找他啦?”老太太笑问。
“找过了,”陈周越说,“正要回。”
唐思遇躲在楼梯后,听陈周越轻快的语气不像是在说“找过了”,反而像在说“亲过了”。
拳头捏得“咔咔”响,唐思遇羞愤得想捶墙,他想找找墙角有没有地洞,好让他钻进去。
“你在后面找什么吗?”老太太的女儿好奇地想往楼道后看。
“没有,走错了。”陈周越又收了一下狗绳,元宝“腾”的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女人吓一跳,以为这狗脾气不好,连忙退回到老太太身边。
等人都走了,唐思遇才从后面出来,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出了点虚汗。他甩锅道:“都怪你,吓死我了。”
陈周越知错就改:“知道了,下次不亲了。”
唐思遇被噎了一下,别扭地侧过头看向外面,飞快的说:“……也不是那个意思。”
余光里,陈周越一直在看他,唐思遇莫名觉得不自在,催促道:“你快走吧。”
陈周越旧事重提,挑了挑眉道:“你留宁江泽在家过夜,然后催我赶紧走?”
从没想过陈周越会再提这事儿,唐思遇咂舌:“你怎么还翻旧账?”
他有理有据的怀疑陈周越今晚赖着不走,按着他亲这么久就是在打击报复。
下一秒,陈周越本人也承认了。他“嗯”了一声,一脸平静地说:“我小气。”
第29章 “……会好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到大雨,陈周越六点半出门遛狗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的,山雨欲来的架势。
昨晚和唐思遇约好今天去医院检查眼睛,对方习惯赖床,陈周越吃过早饭,准备提前出门去对方家楼下接人。
“去哪儿?”
外婆过来元安后,外公天天回来住,有时处理完公务,十一点都过了也要回来。老爷子一般早上七点半出门上班,陈周越等他走后才打算出去,没想到对方杀了个回马枪。
“有事。”陈周越反客为主,问他,“有什么忘拿了吗?”
陈安疆冷哼一声,说他比他们这些领导都忙,“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忙什么,你妈安排你假期到她那儿去待一个月你也不去,天天就在元安待着能长什么见识?”
不等陈周越说话,他迈步进屋,语气兀然变了个调调,软和不少:“老婆,我昨天拿回来的那个文件放哪儿啦?”
外公爱说教,很少真正管陈周越,老人家常挂嘴边的话就是“道理我都跟你讲了,你非要走弯路,那我也没办法”这句话。
只要陈周越没违法乱纪,他都管得少。就像现在,他说归说,却不会真正去探究陈周越的去向,以及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外婆在阳台上的小花园浇花,听见喊,烦躁地拎着水壶进来,“在卧室,你不会找找?”
“没找到嘛,”外公拖着尾音,“干嘛这么大声。”
唐慕延一早就上班去了,跟躲什么似的,早饭都没吃。陈周越站门口看老两口完全没注意他的样子,还是打了声招呼便拿着伞出门。
外婆叫住他:“这天估计就快下雨了,让小刘送你吧。”
有关唐思遇的事,陈周越基本不会让李叔跟着,“不用,我叫车了。”
暴雨来的突然,暴晒数日的水泥地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出租车驶过绿化带,青草混着泥土的气味从半开着的车窗飘进来,裹挟着急促成线的雨丝。
这雨声听着让人莫名烦躁,雨刮器左右刮扫着玻璃却总也刮不净雨水,向前看的视线还是隔着一层水纹。
“帅哥,”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一眼,问道:“你晕车吗?”
目光从眼尾瞥过去,陈周越没动,依旧保持着靠近窗口朝外看的姿势,“不。”
司机按下手边的按钮,自作主张的把他边上的窗口给关严了,说道:“这会儿雨大,我看那雨飘进来把你肩膀都打湿了,先关上。”
一直没察觉,对方提起后,陈周越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湿润感。
不舒服。
垂眼看时间,快八点。陈周越点开微信,给唐思遇发信息:
「y:唐思遇,睡醒了吗?」
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唐思遇不死心地按了一下按钮,把屏幕凑近眼睛很近很近……
他眼前依然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手中握紧的手机屏幕在他眼前熄灭又忽地亮起,人脸识别直接解锁开,微信消息栏上是陈周越在问他早餐想吃什么,他买过来。
唐思遇看不见,巨大的恐慌如同万丈高楼突然坍塌,而他在废墟的重压下无法喘息。唐思遇想喊他妈,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昨天晚上,他记着陈周越说预约了明天九点的号去医院看眼睛,让他别睡过头,特意定了两个闹钟。
今天一早,冷不丁被闹钟吓醒时,眼前漆黑,误以为天还没亮,他困倦地去摸放枕边的手机,模糊地想自己是不是设置错了时间。
然而,无论当他怎么瞪大眼睛,手机按来按去,关机又开机,眼前没有一点亮光。
他听见刘佳在厨房翻腾锅碗瓢盆的声音,听见窗外下起的暴雨,世界一切如常,只有他突然看不见了。
唐思遇从一开始的懵到恐慌,他急躁地扔了手机,胸口起伏不定。没有人能接受自己毫无征兆就失明的事实,他接受不了。
一定是手机坏了。
一定是雨太大,大过天光,所以他才看不见。
他不相信。眼泪只是身体擅自做出的反应,他没想哭的,毕竟他又没瞎。
他没哭。
周遭还是吵闹,唐思遇却觉得孤独得难以忍受,他摸索着下床,凭借记忆去找放书桌上那袋小时候治好过他眼睛的药。
他用力的攥了攥手,压下心底的惊惧不安,想着吃了药就好了。
再多吃些就会看见的。
从小生活的家,以前他开玩笑说,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哪些东西放在哪儿,真当他看不见了,没走几步就磕磕撞撞好几下。
凳子不小心推倒在地上,声音很大,刘佳在外敲他的门,“你在里面干嘛呢?拆家吗?”
好像无论多大,孩子对母亲总是有斩不断分不开的依赖性,就算刘佳从未对他好。
唐思遇没摸到药,转身急切地去开门,小腿磕到床沿,又直直撞上衣柜。此刻他才明白,无论多么深刻的记忆都是没用的,没有眼睛,他就是一个废人。
“唐思遇!”刘佳本来都转身走了,听见里面接连不断的碰撞声,火冒三丈:“说你你还来劲儿了是吧?大清早起来砸东砸西的,谁惹着你了!?”
隔了一会儿,门开了。唐思遇的眼神没有着落点,眼底红得像染上血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瞎子和正常人在外观上是能一眼辨别的,当刘佳看见他落不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时,便察觉到了。她愣了许久,伸出手在自己儿子眼前晃了晃。
唐思遇张了张口,极大的打击却让他发不出声音。
刘佳看出来了。
他在喊妈妈。
一时间,无法承受的沉默像巨大的浪潮,把他们都吞没。
“没事……”刘佳走上前,哽咽地抱住他说都会好的,“妈妈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小时候会好,”刘佳泣不成声,“……现在也会好的。”
看不见的这两个小时,唐思遇害怕再迈出任何一步,妈妈牵着他的手,脚步匆匆,小声的哭着。她说会好,唐思遇信她,他把最后的勇气押注在此刻,只因为一句宽慰的话。
他实在找不到可以支撑的东西了,就算是骗他的。
那也很好。
暴雨天出租车都少了一半,他们站在路边等了十分钟都打不到一辆车。唐思遇看不见,只听见他妈时不时的吸鼻子和小声舒气的声音。
他已经没在哭,心里稍微安定下来。大概是刘佳紧握着他的手太过用力,让他有了一点安全感。
唐思遇小幅度地摇了摇刘佳的手,想叫她别哭了,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而又刺痛,他停顿了许久,才模糊地发出一个虚得只剩气的声音。
“别……”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说话,刘佳吸了下鼻子,转头看向路的另外一头,“别说话了,等会儿咱们到医院让医生看看去,没事。”
刘佳说了很多句“没事”,是说给唐思遇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路口转过来一辆出租车,刘佳赶紧招手,她忘了此刻的暴雨,也忘了手中拿着伞。手挪开的瞬间,他俩淋了个半湿。
冰凉的雨水直直滴进头发里,掉进领口中,唐思遇起一身鸡皮疙瘩。刘佳淋了雨才恍惚想起,她把伞撑起,让唐思遇拿着,“是妈妈没注意,妈妈对不起你。”
出租车停靠在路边,车轮压过水凼,污水溅到母子俩裤子上。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刘佳肯定是要骂司机瞎着眼睛开车,但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正要拉开后座的车门,里面的乘客先推开——
陈周越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他远远看出唐思遇的状态不对劲,车越离近,对方红肿的眼睛就越发清晰。
出租车的车窗是透明的,车停在路边,他就在唐思遇面前,对方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没有看见他。
刘佳认出陈周越,她没空理,牵着唐思遇下台阶,“来,上车,走两步就到了。”
唐思遇点点头,从陈周越面前直直走过。
陈周越一直看着他,仿佛在不死心的确认什么。最后,他轻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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