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夏初懵然道:“所以我雌父是一名觉醒者?”
“对。”穆尔说,“他的体质特殊,料想你也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帝国才会一直监视你。
翻阅资料的宁丹臣与夏玄不约而同想到。
这部分资料已经接近夏初第一次进行二度觉醒实验的时间点,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夏岚竟然也是一名觉醒者,实验序列也被归位阿斯纳亚之中。
“如果夏岚是阿斯纳亚觉醒者,那具初代——”某个想法如同雷霆般劈下,宁丹臣看向夏玄,脑子里却在质问游戏助手:“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赫格拉斯帝国净逮着夏玄家薅啊?”
夏玄面上血色全退,一张脸惨白,垂落在一边的手紧握成拳。
如果夏岚是初代阿斯纳亚,他们可是围观已逝世夏岚出现莱尔星执行任务!
“等会儿,夏岚不是初代阿斯纳亚。”宁丹臣迅速翻找资料,在穆尔的话语中找到了夏岚的觉醒情况。
阿斯纳亚的计划是近几十年开启的,夏岚时期还不能完全算作阿斯纳亚觉醒计划,而是有针对性地根据每个觉醒者特点进行制定。
夏岚二度觉醒后的代号叫“列加雷”。
夏玄看着那些图片与资料,惨白的脸终于恢复一点血色。
宁丹臣余光瞟了一眼,默不作声往他嘴巴里塞了块巧克力:“吃点甜的缓缓。”
随着光脑里资料的逐渐展露,夏玄捏住自己身世疑惑的那一角,卡顿着撕开,强迫自己查看那些血淋淋的过往。
初代阿斯纳亚并没有在前半部分资料里提及。
穆尔和夏初沟通完一切后,夏初就走上了二度觉醒实验的道路。
这之后,就是夏初的初次实验报告。
宁丹臣点开那个文件,心里隐隐闪过尘埃落定的平静感,一旁的夏玄没有多少表情,仿佛对夏初是不是沉霄这件事并没有多少感触。
但他看见了夏玄颤抖的手。
那双无论何时都能稳稳握住武器的手在轻微发抖。
夏玄在害怕。
宁丹臣想。
他们原先以为,这场血债背后的真相只有尸骨未存的夏初,然而越深挖,面对的事实就愈加残酷。
夏岚的出现,似乎暗示了夏玄最终的结局。年轻的雌虫像他的雌父一样,进入了既定的命运之中。
那份实验报告呈现在他们眼前,落款研究员签名托兰·林德伯格。
实验地点则是那艘熟悉的五八制式二级序列战舰。
夏初的名字旁,写着代号沉霄。
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两个虫,沉霄是夏初,夏初就是沉霄。
夏玄平静地看着那份实验报告,沉默不语。
沉霄的实验报告他早就背下来了。每一栏里,有什么内容他一清二楚。
那艘祢虹当做礼物送来的五八制式二级战舰,如今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宁丹臣和夏玄脸上。
长星之战上,封印祢虹精神识海,导致身体出现问题的是沉霄,也是夏初。
宁丹臣握住了夏玄的手,轻声道:“夏玄。”
游戏助手在他的精神识海里沉默不语,显然是没有意料到这件事的发生。
夏玄轻轻扬起颈,吐出一口浊气,朝着宁丹臣扯了扯嘴角:“还有别的事情没查证。”
夏初的叛逃与死亡原因,夏初的尸骨所在地。
黑发雌虫的情绪被彻底绷成一条紧紧的细绳,随时在断开的边缘。
卡赛庭机关旧址的实验场内,唯一的光源是他们手中的光屏。
微弱的光芒映亮夏玄的半张脸,蓝紫色的虫纹不知何时爬上了白净的脖颈,那是他在强行平复情绪的结果。
光屏的报告发生变化,出现了一份影像资料。
“我们整理的时候,全都是纸质资料,这份影像是从哪里来的?”宁丹臣戳了戳游戏助手,对上夏玄不解的双眼时,沉声问道。
游戏助手一脸茫然:“整理的时候,就在了。”
夏玄看着光屏上未播放的影像,抬头望向那些尚在书架上的资料,猜测道:“会不会是夹在那些资料里面?”
宁丹臣的思绪已经跑到镜源种那儿了,乍一听见夏玄的回答,又把跑偏的脑子扯了回来。
影像开头是一段黑屏,过了十秒后,才有画面和声音。
拍摄角度刁钻诡异,画面场景极其熟悉。
正是他们所在的资料库!
夏玄和宁丹臣猛然转过头,身后角落里,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监控,就像一只漆黑的眼睛,融入进黑暗之中,默不作声地观察他们的所有行动。
监控的造型诡异,镶嵌在墙上,和雕刻无异。
光屏还在播放视频,夏玄却无端吓出一身冷汗。
宁丹臣捏紧了他的手,掌心传出的温度让他没有那么担忧了。
“他让我来这儿做什么?”光屏内响起夏初不太着调的声音,暗自嘀咕着往前行走。
整段视频里只有夏初的身影,并没有出现第二个虫。
然而宁丹臣就是莫名其妙有种感觉,当时的场景里,还有第二方在场。
“那扇门是什么?”夏初疑惑地说了句,而后应该是用什么东西打开了资料库里的那扇漆黑大门。
宁丹臣看向重重资料之后:“就是那扇门。”
罗德里克口中安置初代阿斯纳亚,和一些完好无损却不能使用的装甲的地方。
监控的角度又换了换,直勾勾对准夏初的背影。
他们看着那扇漆黑的大门打开,逐渐露出真实的内里。
这一段全程只有夏初的脸,因此并不能通过他的五官表情推测他的情绪状态。
夏初走了进去,监控却只能拍到这,更多的内容并没有拍摄清楚。
夏玄反握住宁丹臣的手,他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强烈的不安席卷着他的内心。
下一刻,他们在漆黑的画面中听见的重物倒地的钝响,紧跟着,是夏初嘶哑的低吼。
夏初在哭。
宁丹臣眉间紧皱,那扇门后究竟有什么,让夏初爆发出如此凄厉的哭嚎。
视频仍在播放当中,过了许久,夏初才从那扇门后出来,进入监控的拍摄范围。
视频模糊,仍旧能看出他通红的眼眶,与那张冰冷的脸。
那些“轻浮”的气质似乎被丢在了那扇门后,此刻的他放弃所有伪装,就像一块嶙峋的石,尖锐锋利。
而这也是宁丹臣所真正熟悉的夏初。
视频到夏初离开资料库截止,末尾的时间是虫历1083年,正是他选择叛逃流亡的那一年。
夏玄站起身,直接走向重重资料背后的那扇漆黑大门。
宁丹臣拿起光脑,一人一虫还未穿过资料山,光脑仿佛开了灵智,自动替他们跳到下一份资料中。
那是关于夏初的处决命令。
夏玄的脚步一顿,视线落到那份简单的文字之上。
【1083年,帝国原上将沉霄(夏初)因行刺皇帝,勾结叛党、镜源种,妄图在神圣之所莫缇市发动政变,剥夺军衔,逮捕处决。】
【沉霄叛逃,应当全力抓捕,交由圣殿审判机关进行最终审判。】
……
【发现夏初踪迹,处决。】
处决命令的文字数量并不多,寥寥几字,可夏玄却如坠冰窟。
处决之后,是一句补充性的话。
枢密院要求执行处决任务的一代阿斯纳亚,将初代阿斯纳亚的尸体带回首都星。
宁丹臣眉头一跳,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出现了。
“他们怎么敢的……”夏玄的声音发着抖,那根绳绷到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装甲没有觉醒者的精神力,是没有办法驱动的,而每个觉醒者的装甲都是卡赛庭机关特制,只适合其使用者。
莱尔星郊外,他们看着那具狂暴的初代阿斯纳亚撕碎两具帕涅托琉斯,说明它有能源在身上。
那份支撑他的精神力能源必然来自夏初。
夏玄根本不敢去想夏初死后又经历了什么。
如鲠在喉。
头顶阴云笼罩,宁丹臣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他从未想到过事实会如此残酷。
“咔哒。”
他们面前的那扇漆黑大门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忽然慢慢打开,视频出现的场景原封不动在他们身上还原。
夏玄咬紧牙关,双手早就无意识半虫化成了利爪,尖利地扎进掌心,鲜血淋漓。
漆黑大门之后,是排列整齐的巨大实验标本瓶。
幻境中的景象成为了现实。
身形扭曲畸形的魔神们被囚禁当中,双眼紧闭,神情挣扎痛苦,身后蓝紫色的骨翅暗淡无光,疲软地搭在身后。
他们的四肢躯干大抵被做过改造,就像一具具无生机的兵器,丑陋地被吸食养分。
唯有那一张张面容,还保留着原有的模样。
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那根紧绷的绳终于断开。
夏玄跌跌撞撞走向最中央的标本瓶,在一片死寂之中,他似乎又听见了电闪雷鸣之中的暴雨声。
暴雨之下,十岁的夏玄无能为力,站在旷野间绝望地嚎啕大哭。
八年后,十八岁的夏玄站在夏初的尸体下,仍旧做不到挽留。
他的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无数段破碎的记忆逐渐重组,在最后化作一个浅淡的微笑。
夏玄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哀恸。
血肉模糊的掌心捂上溢满泪水的眼眸,喉间传出血腥气,他垂下头,好半晌后,才难以遏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恸哭。
作者有话说:
太难写了。
写不出来那种感觉,还是笔力有限。
第136章 亲吻
宁丹臣站在门边, 遍体生寒。
卡赛庭机关旧址在地下,阴冷的气息从他脚底蔓延至天灵盖,他看着那些被装在标本瓶里, 身躯畸形的标本,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脖颈。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游戏助手的身影虚虚漂浮在他身侧, 不发一言。
宁丹臣没有看它,深棕色的瞳孔在微弱的光下, 一眨不眨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夏玄。
“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没有反问的语气,只有陈述。
机械虫沉默片刻, 只有一个字:“对。”
年轻男人的大半面孔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神情。
机械虫感知不到他的情绪,金属眼看向他, 不知道这名对虫族抱有无所谓的玩家在想什么。
是否会平静地依旧将这件事当做一段游戏剧情,毕竟漏洞修复后,他就离开了, 并不需要在夏玄身上投注更多的感情。
他站在原地, 离前方跪在地上的夏玄, 只有几步的距离, 如今却像是一道天堑横亘其中。
那是时空与不同种族构筑成的铜墙铁壁。
宁丹臣会对这件事震惊, 却不会感同身受。
游戏助手一直是这么想的。
死寂之下, 打破沉默的, 是夏玄压抑的哭声。
宁丹臣问完话后就消失的神志在听见那一声后回归, 他就像是做出某个决定一般,一步又一步, 跨越了那段距离, 沉默地走到了夏玄身边。
构筑的铜墙铁壁防线在他的脚步中轰然倒塌, 化作千万碎片粒子消散在这间残酷罪恶的实验室里。
他单膝跪地, 无声揽过了夏玄。
黑发雌虫放下血肉模糊的手,将头埋在宁丹臣的肩颈上,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彻底崩溃。
“我听见他的声音了……”他颤抖地说,“我能感受到他,他让我离开……”
他再也说不出口了。
夏初的精神意识从未消散,他被永远困在了实验室之中,以丑陋的样貌存活,生不如死。
“我明白,夏玄,我明白……”宁丹臣紧紧抱住他,双唇去亲吻他的黑发。
夏玄怯懦地让自己缩在宁丹臣怀里,借此去逃避所有事情。
他不敢去面对满身疮痍,被肢解缝合的夏初,不敢去面对同样被困在标本瓶中的夏岚,不敢去看那些与他有血缘关系的虫。
夏家的命运似乎被钉死在了这间实验室里,永远都逃不出去。
夏初当年在这里发现了与身世相关的真相,离开旧址的那一刻选择了叛逃。
十九年后,夏玄以同样的目的到达这里,窥见了被隐瞒的一切。
宁丹臣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后颈,拥抱的温度让他哽在喉间的苦痛统统发泄出去。
他终于不再选择压抑,失声痛哭。
十岁的夏玄孤立无援,望见残忍的凶杀时还要选择沉默。而如今,十八岁的夏玄有了依靠。
**
宁丹臣坐在床边,撩开了夏玄的刘海。
黑发雌虫情绪失控后发泄了一通,整个虫浑浑噩噩。他抱着夏玄回到安全屋,关上了主卧的大门,仿佛要将那些过往的痛苦全都关在门外。
血肉模糊的掌心已经被妥帖包扎,手法很干净,打得蝴蝶结也漂亮,房间内的一人一虫都无心关注。
夏玄沉默不语,松石绿眼瞳黯淡,看不出平日清透干净的模样。
宁丹臣就坐在床边安静陪他。
这时候言语往往是苍白的,起不到多少效用。他只希望自己的陪伴能够发挥一点作用。
游戏助手在那间实验室里问他,从游戏开始到现在,总是会在特殊时候被提及的问题。
他是怎么看待夏玄的。
夏玄之于他,早就超越了游戏养成对象的范畴。
“我想走到他身边。”他在迈开那一步前,对游戏助手说道。
宁丹臣轻轻握住夏玄受伤的右手,指节动了动,换成了十指相扣。
夏玄似乎被他的动作唤回了走失的注意力,时下微微下移,落到了十指交扣的手上。
他抬抬下巴,就见宁丹臣举起那只十指相扣的手,无声亲吻他的无名指。
夏玄不明白他亲吻无名指的含义,却能准确读懂亲吻的意义。整个虫呆滞了片刻,沙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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